溫少喧心中咯噔一聲,“紅芙,你說什么……”
沈允吾的聲音像驚雷一樣在梧桐樹下炸響,“我在問你是不是早知你的真實身份,故意利用我坐上這二皇子之位!”
溫少喧心底一震,徹底變了臉色。
“怎么不回答,是又在想借口搪塞我?”沈允吾冷聲追問。
溫少喧喉結(jié)動了動,不知如何解釋。
沈允吾帶著嘲弄,“是我太天真了,以為你真愿為我頂罪赴死,若非蕭赫川提醒,我拜托花一荻調(diào)查,還不知是你買通驛騎,將岳史在其邊界的消息傳到了皇上的耳中,不知被你處決的廚子竟改頭換面與妻子隱居在農(nóng)家小院,你這招置之死地而后生用得可真是好,不僅坐上了二皇子之位,還哄得我對你死心塌地!”
“紅芙,你聽我解釋……”溫少喧慌了神。
“好!”沈允吾艱難地壓下怒氣,“那你告訴我被你處決的廚子是怎么活過來的,這京城中有誰有能力替他改頭換面,他的妻子不是身染重病,怎么今日毫無病容,又是誰替她醫(yī)治過了?”
“我……”溫少喧一時失了聲。
沈允吾怒火更甚,“是你料到我們降誕節(jié)失敗后不會善罷甘休,引我的陪嫁丫鬟買通廚子,故意裝作廚子供出了陪嫁丫鬟,為了袒護我,不得已處決了廚子嫁禍到沈氏族長的頭上,好讓我對你心生感激,以此推進你成為二皇子的計劃,那廚子才活著不是嗎?”
溫少喧解釋,“紅芙,我承認瞞了你,但我知你無法殺了鎮(zhèn)國大將軍,設(shè)此局是為了救你,想將你護在宮中不受賢王迫害?!?p> 沈允吾怒喝,“事到如今你還想騙我,你若真只是想救我,為何偏偏在皇上與文武百官商議立儲之事時站了起來,你根本就是想保護秦家不受沈氏迫害,奪取皇后擁有的一切,坐上那至尊之位,又對我有幾分真心?”
溫少喧再次被噎住了話,他的確存著一箭三雕之意。
沈允吾回想起事情的來龍去脈,覺得她就像一顆被人隨意驅(qū)使的棋子,“是我被你溫良的假象再次蒙蔽了雙眼,從未懷疑過沈青嵐為何偏偏在那時清醒了,鄭來等人是否是想置你于死地之人所傷,秦定國因何記起了過往,康子豈會明知我輕功離去仍徒步追來……
是你故意讓沈青嵐清醒,好讓我聽了沈青嵐的話后對你死心塌地!
是你假意讓鄭來等人受傷,好讓我孤立無援!
是你引秦定國攔我,指使康子假裝救我,實則確保熱水讓我重傷,好讓我被逼無奈向皇上求救!
你執(zhí)意為我頂罪不肯松口,也不是為了救我,只是算準了你不松口,證據(jù)確鑿之下,皇上無法救你,而我為了救你,必定會用你的真實身份脅迫皇上!
你早就將岳史莫名出現(xiàn)在其邊界的消息告訴了皇上,我此時去求皇上,只會惹得皇上懷疑我和岳史有所圖謀,將我幽禁,意圖把你鏟草除根!
行刑當日,就算不是花一荻,你也會想辦法救我出宅,你知我身受重傷必定無法救你,一定會為了阻止行刑,在刑場之上高喊你的真實身份拖延,你也知皇上得知我逃宅,知你的真實身份瞞不住了,一定會先下手為強,主動承認你的身份,坐實你的生母是白染,讓懷疑你生母身份的人無從下手!
我說怎么那么巧,趕去刑場救你時就被送葬隊攔住了去路,你甚至算到了我會獻何策給皇上,故意拖延我,讓我在陪嫁丫鬟被處斬后才趕到刑場,好讓皇上過后圓謊時無人證可駁,當真是料事如神,無愧你驚才風逸的盛名!”
她含痛質(zhì)問:“蕭少喧,我為你棄了家仇,舍了國恨,你怎么能眼睜睜看著我身受重傷地跪在宮門前受辱,怎么能一點也不告訴我你的計劃,讓我為你擔心無措!”
溫少喧被沈允吾眼中的痛楚驚住,再次解釋,“我也是在將誕節(jié)宴上看見父皇手臂上的疤痕才確定了我的真實身份,無心瞞你,但此局過大,若不瞞你,恐露出馬腳惹人懷疑,我的腿真的是近日才痊愈,我想站起,也只是為了能與你同行?!?p> “同行?”沈允吾嗆然一笑,“是為與我同行還是繼續(xù)利用我輔佐你,早前我醉后就見你似能行走,試探你時你故意隱瞞,如今卻說近日才痊愈,你是覺得我記性不好,還是愚蠢易騙?”
溫少喧無力道:“不是的……”
“夠了!”沈允吾打斷了溫少喧的話,“我不想再聽你詭辯,你總是這樣,打著為我好的借口,正義凜然地利用傷害我,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是如此,我在這些事中做錯了什么,我唯一做錯的,就是相信幫助你!”
她頓感心力交瘁,閉眼深嘆了一口氣,決絕地看向溫少喧,“我累了,不想和你再糾纏了,今日我要棄了你,永遠地棄了你……”
“紅芙!”溫少喧腦中轟然一震,慌忙伸手想拉沈允吾的手。
沈允吾迅速退了幾步,拔出頭上的流蘇金簪,擋在了兩人的中間,“二殿下,你我夫妻一場,別逼我對你出手,也別想讓人攔我,十年前我能為了一雙眼以死相逼,十年后我亦能為了離開你以命相博!”
溫少喧的臉色霎時變得慘白,難以置信,“你竟如此恨我?”
“豈敢?!鄙蛟饰峁Ь吹厥┝艘欢Y,“紅芙謝過二殿下救命之恩?!?p> 那冷淡疏離的態(tài)度,似乎一下將溫少喧推出去好遠。
溫少喧仿佛萬箭穿心,又似刀刀凌遲,眼中滿是震驚慌亂,急聲勸道:“紅芙,你背叛了賢王,此時出宮很危險……”
“危險又如何,能危險得過呆在一心思詭秘的枕邊人身旁?”沈允吾諷道:“你現(xiàn)在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我都懷疑其中藏著什么陰謀,還如何能與你共處,休書我會不日差人送入宮中,還望二殿下簽署,就此告辭!”
她不帶一絲感情地說完,就欲轉(zhuǎn)身離去。
溫少喧驚詫無比,慌忙上前從后緊緊地抱住了沈允吾,將頭埋在沈允吾的頸間,顫聲求道:“紅芙我錯了,我不該瞞你,不該利用你,你不走好不好……”
沈允吾的瞳孔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可想起溫少喧就是這樣屢次示弱讓她心軟,終是道:“蕭少喧,我并非無情,也知你對我存著幾分真心,但這真心中夾雜著太多了利用了,我可以接受認你為主,卻不能接受你的利用欺騙,你總是自作主張地決定我的命運,從未問過我想如何,我也從未看清過你的真實面目,我不想和一個把我看透,而我需時刻提防的人共處一世,你就放開我吧……”
“我不放!”溫少喧紅了眼,將沈允吾錮得更緊了,幾乎讓沈允吾無法呼吸。
沈允吾壓下心中的不忍,伸手一根一根地掰開了溫少喧因用力而泛白的手指,“你阻止不了我,你知我的性格,若執(zhí)意攔我,留下的只會是一具尸體?!?p> “不!”溫少喧再次攬住了沈允吾。
沈允吾決絕地掙開溫少喧,向前躍出去幾米遠,讓溫少喧無法觸碰,回頭看著依然開得燦爛的梧桐樹,悲然一笑,“早前與你一同坐在這梧桐樹下時,我真以為自己的人生再次照進了光,可惜還是和十年前的曇花一樣轉(zhuǎn)瞬即逝,往后你自珍重……”
她說完,目光沉痛地躍身而起。
溫少喧驚惶伸手,卻連沈允吾的衣角也沒有摸到,眼睜睜地看著沈允吾消失在眼前,仿佛石化般定在原地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