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曼曼弒夫的案件,在兩個月之后,終于到了公開庭審的日子。
這件案子沒什么疑點,調查過程也很迅速。就是一樁妻子發(fā)現(xiàn)丈夫偷情后,一氣之下殺了丈夫泄恨的案件,本來沒什么噱頭可看,但因為杜曼曼的富家小姐身份,還是引來了不少人旁觀。
離開庭時間還有半個小時,王婕早早地來到了法院,在旁聽席找了個位置坐下等著。離開庭時間還有十五分鐘,突然有個人在緊貼著王婕的座位旁坐了下來。明明還有很多空位置,但卻偏偏挑了這個。
王婕轉過頭看了一眼,瞬間認出了她。雖然談不上認識,但在奔波前線搶新聞的過程中,見過好多次這張臉,也算眼熟了,依稀記得好像是世灣快訊的。她也認出了王婕,朝王婕咧嘴笑了一下,點點頭。
王婕覺得有些尷尬,說到底,她們在這里碰上,就說明了她們都想寫這篇,關于杜曼曼審判結果的報道。既然是競爭對手的關系,此刻卻坐的那么近。
吳巧巧倒是好像沒在意這些,朝王婕眨了下眼,湊近她輕聲問,“你是巨業(yè)的吧?”
王婕點點頭,“你是世灣的吧?”
吳巧巧微笑著點頭,朝王婕伸出手,兩人客氣地握了握手,交換了名片。她繼續(xù)問王婕:“你覺得法官會怎么判?”
王婕抬頭看了眼剛在天平椅上落座的法官,是一名大約四五十歲的中年女性,穿著肅穆的黑色長袍,頭發(fā)高高地盤在腦后,看面相就十分威嚴,眼鏡片都遮不住她凌冽的目光。
王婕回答道:“三到五年吧?!?p> 根據(jù)《刑法》規(guī)定,處死刑、無期徒刑或者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情節(jié)較輕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如果是林郁海這樣殺人分尸的,肯定是無期以上的重判,但像杜曼曼這種因為一時沖動、激情殺人的,應該會從輕量刑。
吳巧巧笑了,像是在嘲笑她的單純,又好像是聽到了很滑稽的事。
“這么說,你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來了啊?!?p> “什么?”王婕覺得一頭霧水,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沒人比她更清楚了。
“你總該查過她的家世吧?”
王婕點點頭,“嗯,搞房地產(chǎn)的,挺有錢的。那又怎么樣?”就算再有錢,還能賄賂不成,早就都是法制社會了。
“那是她爸的生意,她媽可是法律系的教授,年輕的時候也是大名鼎鼎的辯護律師?!?p> 王婕突然想了起來,杜曼曼年輕時也做過一段時間的律師。王婕又看了一眼站在被告席的律師,明顯不是什么女教授,而是一個三十多歲的青年。
時間差不多了,一個書記員站了起來,開始大聲朗讀:“請旁聽人員就坐,保持肅靜?,F(xiàn)在宣布法庭紀律……”隨著法官的一聲法槌敲響,正式的庭審過程就開始了。代表檢方的公訴人宣讀起訴書,陳述了年紹華被杜曼曼殺害的事實經(jīng)過,羅列了杜曼曼的罪狀。
然后到了被告人的律師,令全場嘩然的是,他提出了無罪辯護,理由是杜曼曼罹患非常嚴重的精神疾病。
全場人的目光都移到了站在被告席的杜曼曼身上。兩個月的羈押,杜曼曼整個人消瘦了一圈,憔悴得失去了神采。王婕看著她,已然感受不到她剛被逮捕時,依舊云淡風輕的氣質了。法官瞥了站在被告席的杜曼曼一眼,不帶感情地說:“我看她好像挺正常的?!?p> 然后被告律師就出示了證據(jù),“請您查看證據(jù)2號?!痹捯魟偮洌ü俸蜋z察官都翻起了桌面上的文檔,“這是我方當事人在十年前的住院記錄,病歷,以及出院單?!?p> 法官快速地翻頁后,有些不耐煩地問:“我看完了,病歷上寫的是乳腺癌,沒有你提到的什么精神疾病。”
“請您翻到第8頁,從第二段開始仔細閱讀,以我方當事人當時的病情程度,其實并沒有嚴重到需要手術切除器官的程度。隨著醫(yī)學水平的發(fā)展,藥物以及化療治療手段,完全有可能抑制住病情的發(fā)展。
但是我方當事人,很明顯是因為精神疾病的原因,幾乎是求著醫(yī)生做出了這樣的決定?!?p> “那名醫(yī)生呢?我看到證人名單里并沒有這個人。”
“是的,出于對職業(yè)名聲的擔憂,他拒絕了作證的請求。”
法官的面色變得很沉重,公訴人顯然也是沒料到這一招,皺起了眉頭。
到了交叉詢問的環(huán)節(jié),公訴人出示了杜曼曼被逮捕后的審訊記錄,向杜曼曼施壓,“當時,你說你是在情緒激情,沖動下的殺人,但事實上,你是有預謀的,計劃好的殺人。”
法官敲了敲法槌,打斷了他的話,“提問,不是讓你結辯?!?p> “是,馬上就到了?!惫V人加快了語速:“根據(jù)后來警方調查的結果,在事發(fā)之前,你把兒子送到了外公外婆家,也就是你父母那兒。這是為了在你在謀殺被害人的時候,不讓年幼的兒子目睹這么殘忍的一幕,是嗎?”
杜曼曼的聲音像一灘死水,“不是,我媽想孫子了,我就送過去了,這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但是偏偏就在那一天,就那么巧嗎?”
“就那么巧?!?p> 然后是代表杜曼曼的辯護律師,用向被告人提問的方式,實際上卻是想讓杜曼曼的精神疾病這一說法,看起來更可信一點,手段并不高明。
“你承認你有精神方面的疾病嗎?”
“我沒有?!?p> “在你拿起刀刺向你丈夫的時候,你是否知道你在做什么?”
“我知道,我在幫他。”
“幫他?幫他什么?”
“脫離苦海?!?p> 在這一過程中,所有人都緊緊地盯著杜曼曼的表情與動作,法官的眉頭也有一些松動,王婕感受到,風向有一些變了。
之后就是兩方的結辯,沒什么新鮮的內容,就是老一套說辭翻來覆去的復述。到了接近尾聲的環(huán)節(jié),杜曼曼站起身來,做最后的陳述。
“我沒有精神疾病,我只是太愛我丈夫了。我不在乎你們的看法,你們根本什么都不了解。我只想快點得到結果,坐牢也好,死刑也好,我真的不能再在看守所待下去了,我受不了那里了。”
最后在與左右的審判員商議后,法官宣判,由指定的精神鑒定機構對杜曼曼做一次可全面的檢測,而且強制傳喚當年給杜曼曼做切除手術的醫(yī)生,下一次的開庭時間,又在漫漫長的日子以后。
這個結果,可能是杜曼曼最不想接受的。無論是因精神疾病逃過懲罰,還是最后鋃鐺入獄,她都還要等很久。
王婕想問身邊的吳巧巧什么,但一轉頭,她已經(jīng)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