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有余或多則輕

　　　　回到學(xué)舍后，宋玄并未回到屋內(nèi)，而是與裴希坐在院中的石桌前。

　　案上擱著一小籃金燦燦的枇杷，裴希拈起一顆，在石案上轉(zhuǎn)了轉(zhuǎn)，語帶無奈道：“少或不足則重價，有余或多則輕。這江下村的黃瓜，怕是不好銷?！?p>　　裴希將那顆枇杷剝開皮，凝視著，“冬日果蔬難得，若是能將黃瓜儲存至冬天再售，也不會有滯銷的問題?！?p>　　宋玄點頭，眉微皺起，“黃瓜不似稻米，它不耐儲存，過了夏入不了冬，沒法像糧食一樣調(diào)控?！?p>　　裴希吃下枇杷，再道：“怪不得伙堂日日吃黃瓜，原是在幫扶江下村?！?p>　　聞言，宋玄自忖著，單單依靠這些幫扶并無多大的作用。畢竟這是一個永久性的問題，若是得不到解決，明年的夏天，依舊如此。

　　就在宋玄沉思時，裴希又拈起一顆枇杷，隨即道：“宋兄，你先不要想了，此事城北縣令自有對策，我們還是先將課業(yè)完成先?！?p>　　宋玄點了點頭，裴希補充道：“朱教諭昨日布置的那道策略題目，你可完成了？”

　　“已有頭緒，準備今晚將其寫完?！?p>　　伍彥提著一壺茶上來，宋玄抬手倒了一杯給裴希，“你的策論寫得如何？”

　　“一樣，不如晚上在院中寫罷，屋內(nèi)過于悶熱。寫完之后，你尚且能幫我看看?！迸嵯Ｐρ?，現(xiàn)在他暫時將黃瓜一事擱下，想著姚縣令應(yīng)當會將此事解決。

　　不想，城北縣衙內(nèi)，姚縣令尚在苦惱著。

　　次日清晨，姚縣令一早便來到衙門當值。

　　師爺元齊侍立一側(cè)，小役奉茶上來后，姚縣令低頭開闔著茶盞，問道：“江下村的黃瓜如今銷得如何？”

　　元齊面露難色，回道：“雖是調(diào)低了價格，但城內(nèi)的酒肆飯館，以及各戶人家對黃瓜的需求仍無多大變動?！?p>　　“畢竟，往年的需求就是如此。今年黃瓜大豐收，比之往年收成多了好幾成，剩余的黃瓜即使降低價格亦是難銷?！?p>　　姚縣令聞言，眉頭緊皺，只是輕啜了一口茶。

　　元齊繼續(xù)補充道：“大人，今早又有村民上來求法子?！?p>　　姚縣令沉吟不語，這成片成片的黃瓜都是他們的心血，就這樣滯銷下去，到時可不單是白白浪費那么簡單。

　　往年黃瓜比較稀缺時，他們到能賣個好價錢。如今黃瓜大豐收，若是能回本已然不錯，畢竟當初為了嫁接，可是購入了一大批的南瓜苗。

　　思至此，衙門中的氣氛漸漸凝滯起來。

　　……

　　城北街上，江下村的李家大娘帶著小女兒和村中的其他農(nóng)婦一樣，正在街頭擺攤賣黃瓜。

　　他們一家四口，當家的早早到池塘里捕魚，兒女則與李大娘每日清晨早早便到瓜地里，將新鮮的黃瓜采摘下來，好拿到街上賣幾個錢。

　　“賣黃瓜咧。”李大娘時不時吆喝幾聲，然而，沒幾個人愿停下了購買。

　　初初黃瓜上市時，確實是賣得極好。今年的黃瓜賣相好看，且鮮嫩多汁，大伙都樂意買回去嘗嘗鮮。

　　然則，過不了多久。這黃瓜也就賣不到一開始的好價格，反而不得已開始賤賣出去。終歸是瓜地里的黃瓜一批批長成，再不賣就得長壞了。

　　李大娘一早便在此處擺攤，然已過了好些時辰，也未能賣出幾根黃瓜。

　　七八歲的小女兒蹲坐一側(cè)，小手拉著綁黃瓜的稻草編著繩子。一雙眼睛時不時瞅著過路的人，頂著期待的眼神，希望有人能停下了購買她們家的瓜。

　　不知過了多久，一聲嬌柔的聲音停在她們攤前。

　　“大娘，這黃瓜怎么賣？”

　　這是一個大戶人家的丫鬟，她在李大娘的攤子前問價。

　　“姑娘，”李大娘是個老實人，她常年的瓜地里干活，雖然年紀不算大，可一張憨厚的臉總是黃黃的。她收拾黃瓜的手有些局促，問道：“不知您要多少，我且將黃瓜便宜些賣于你。”

　　她拿出兩條小女兒編好稻草繩放在地上，又挑著黃瓜往上擺放，“今年的黃瓜長得好，姑娘你要買多少？”

　　那姑娘聽了，笑道：“大娘，你這一簍子黃瓜我都買了，我家夫人要做壽宴，這黃瓜都要了?！?p>　　聽了她的話，李大娘停下手中的活，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末了，那姑娘還補充道：“您也別算我便宜的，該多少錢便多少罷。您這起早貪黑的，卻也不容易?！?p>　　李大娘怔住，最后，憨厚的她還是將這一簍黃瓜，算便宜些賣于那姑娘。

　　客人走后，小女兒疑惑地看向李大娘，“阿娘，咱家的黃瓜長得那么好，為何便宜賣與他人?！?p>　　“你還小，不懂?！崩畲竽镞B忙收拾這攤子，催促道：“今個收攤早，咱們快些收拾好了。好回去摘些黃瓜，再帶兩條魚，往府學(xué)去送與宋公子。”

　　“我和黃家大娘都說好的，等府學(xué)放學(xué)便送去。若不是有宋公子幫忙，咱們今年的黃瓜哪里會有好收成?！?p>　　李小姑娘懵懂地點點頭，手里靈活地扎著稻草。她娘所說的那位宋公子，她只見過一次，那次村中的人聚在一起吃飯。

　　她從未吃過如此美味的炙魚，也從未見過如此好看的人。那位宋公子，和她所見過的人都是不一樣，她從未聽過村里的人會一同夸贊某個人，除了那位宋公子。

　　與此同時，宋玄正在府學(xué)里上算科的課。

　　今日，張教諭總算是不以算入詞考教他們，而是規(guī)規(guī)矩矩地出起了算術(shù)題。

　　不過，還是將甲班的學(xué)生難倒了一大片。

　　學(xué)堂放學(xué)之后，宋玄準備在堂上，將今日張教諭留下的題解決完了再去用午食。

　　他審著紙張上的算術(shù)題，“今有鳧起南海，七日至北海；雁起北海，九日至南海。今鳧雁俱起，問何日相逢？”

　　其實，這道題也不難，只需用現(xiàn)代的方法設(shè)下未知天數(shù)便能解決。幸好在趙國，這解算術(shù)題不必盡求解答過程，這才讓宋玄鉆了空子。

　　就在他解答出天數(shù)時，裴希催促了過來。

　　“宋兄，咱們快去伙堂罷。若是遲到，就只剩下清煮黃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