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天機清妙之人
清晨風(fēng)拂旌，曉日照城郭。城外傳來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在清早寂靜的街道上顯得格外張揚。
守城官兵見一輛四輪華蓋紅纓馬車向城門徐徐行來，清晨的陽光將馬車照得亮晃晃的。
城門前，馬車停了下來查驗文書。一個小侍女從馬車?yán)锾讼聛?，將手中的文書交予官兵?p> 兩名守城官兵看了看，對視一眼，其中一人上前道：“掀開車簾?！?p> 小侍女連忙上前道：“官爺，里面就我家姑娘一人，文書也已寫明?！?p> “阿晚，不得無禮?！避噹麅?nèi)傳來不喜不慍，卻又自成威嚴(yán)的聲音。
侍女阿晚嘟了嘟嘴，低頭退離車門，這時一只纖細(xì)白皙的手撩起了車簾，陽光打的手指間，顯得晶瑩如玉。
方才嚴(yán)令要求要查驗車廂的官兵，見此，一瞬愣了神。
素手縮回時，車簾垂下，官兵查驗后讓出道。馬夫一甩馬鞭，一聲脆響下，馬車悠悠然直向城內(nèi)而去。
半個時辰后，馬車在中林書肆前停了下來。
適時，一個身著淡黃衫子的妙齡女子走進書肆。登時滿堂因她容色照人，明艷不可方物而生輝。
她往書肆一站，當(dāng)真勝過話本里的仙子，屋內(nèi)的人，無不驚異。
他們見此顏若朝華的女子，手中的書籍不期然掉落地。
“啊，兄臺，你的書砸到我腳了！”
“兄臺，我勸你放開手，那是我的書！”
“哎，登徒子，吾等讀書人恥之為伍。”一位身穿襕衫的士子一甩大袖，話落間連他自身也克制不住用余光打量著屋內(nèi)的佳人。
……
書肆內(nèi)的劉小瀾眼疾，立馬迎了上去，“這位客人，請問購何書？”
小侍女阿晚出聲道：“我家姑娘要見劉鋪頭，還請帶路?！?p> “這？”劉小瀾有些猶豫。
這時，阿晚拿出一封信遞給劉小瀾。他接過信來看了一遍，忽然眼睛一亮。
“兩位姑娘，快請隨我來?！?p> 里間山水屏風(fēng)前，劉鋪頭手里又多了一張小箋，那箋上方寫著《天凈沙·春》。
劉鋪頭一手拿著小箋，另一只手不由輕敲案邊，不時又抬手撫須道：“小橋流水飛紅，實在是妙不可言?！?p> “宋公子大才，只寥寥幾筆，便將描出一幅春日水墨山水畫?！?p> 話音方落，劉小瀾帶著那名女子進了里堂。
“師傅，少東家來了?！?p> “什么？”劉鋪頭驚站起來，手中的小箋震落，他又連忙伸手去撈，不料小箋飄到那位女子腳邊。
她瑩瑩彎腰，伸出素手將小箋拾起，箋中的詩詞不期然入了她的眼。
“春山暖日和風(fēng)，闌干樓閣簾櫳，楊柳秋千院中。啼鶯舞燕，小橋流水飛紅?！?p> “小橋、流水、飛紅。”女子默念，她從未見過有人單單將物境的組合，便能成就絕妙意境的詩。
就在她尋思時，旁邊的侍女阿晚向劉鋪頭介紹道：“我家姑娘便是中林書肆的少東家?！?p> 說罷，她將一枚印信掏了出來。
劉鋪頭直愣，眼前的女子如此年輕，竟然是書肆的少東家。他連忙拿過印信，仔細(xì)看罷，當(dāng)即上前行禮。
“劉某見過少東家?！?p> 江松月看向劉鋪頭忐忑的神色，微微一笑道：“劉鋪頭不必多禮，明日我將趕回洛陽，關(guān)于《裴少俊墻頭馬上》的話本，我們現(xiàn)在坐下談罷?！?p> 大方有禮的語氣，聽得劉鋪頭一愣，心道：“少東家身份不凡，竟如此好說話?！?p> 他心中不由多了幾分敬服，“小瀾，快上茶?！?p> 江松月坐在劉鋪頭對案，她手里依舊捏著那張小箋。
“這闕詞，是何人所作?！?p> 說道這首詞，劉鋪頭心頭的忐忑感頓然消散，他露出微笑道：“這首詞，它正是《裴少俊墻頭馬上》的著作者，易安先生所作。”
“易安先生。”江松月眉梢微動，將手中的那枚小箋放到案上。
“在信中你曾談到，易安先生提出五成的書稿費？”
她的話又令劉鋪頭的心提了起來，他接上話頭道：“回少東家，易安先生確實是這般提議，近日話本的第一折繁銷，許多購書者都要求盡快刊出第二折。”
話末，他又悄然觀察她的神色，卻見她神色不動，情不外露。
他擔(dān)心宋玄在少東家心中留下貪婪的印象，不由地拿出之前收集來的詩拿了出來。
“少東家，這里還有幾首詩詞是易安先生所作?！?p> 江松月接過小箋，一雙明亮的眼眸凝視在小箋上，頃兒端起案上的香茗輕抿一口，恍若置于詩詞之中，眉目間有一股書卷的清氣。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p> 極清的聲音一頓，她又道：“此詩趣向博遠(yuǎn)，想必易安先生亦是個天機清妙的人?！?p> 她的話一落，劉鋪頭的提著的心又落下來。
“劉鋪頭，可否為我引見易安先生？”
江松月閉口不談書稿分成的事，劉鋪頭也心如明鏡，不知為何，他心中出奇地安定。
“既然少東家要與易安先生面談，劉某現(xiàn)在就去請。”劉鋪頭當(dāng)即站了起來，轉(zhuǎn)身欲走。
江松月將詩箋放下，又道：“劉鋪頭請慢，我與你一道去?！?p> 江松月上了馬車，馬夫揚鞭緊跟著前面那輛馬車直行在大街上。
兩架馬車出了撫月橋，再往南直行。
不多時，有一架官府的馬車迎面而來。
江松月掀開側(cè)窗的棉簾向外看去，只見兩列官兵擁著一架馬車飛奔而過，轉(zhuǎn)瞬絕塵而去。
府學(xué)前，馬車停下，劉鋪頭和劉小瀾先下車與府學(xué)的門童交談。
門童在門前候著，見前來的兩人是上次那兩位，便上前道：“你們可是又來尋訪宋公子？”
“正是，還請代為引見。”劉小瀾上前道。
門童順接道：“你們來得不巧，今日府學(xué)休課，宋公子被衙門邀去江下村了?！?p> 劉鋪頭深感遺憾，只是按往常，府學(xué)不應(yīng)在今日休課的，他忍不住上前問道：“可知他什么時候回來？我看府學(xué)內(nèi)仍有學(xué)子來往，怎就休課了?！?p> 門童臉上掛著微笑，自豪道：“昨日書科比試，姚縣令對宋公子的書法大加贊賞，如今他的書帖正貼在府學(xué)榜墻上。”
“所以教諭將休息日調(diào)至今日，好讓學(xué)子們?nèi)フ把鏊喂拥臅ā！?p> “原是這般。”
車廂內(nèi)的江松月亦聽到劉鋪頭與門童的交談，她的心驀一沉，見劉鋪頭走來，便放下側(cè)窗車簾。
劉鋪頭來到江松月馬車前，恭敬道：“少東家，易安先生今日外出，怕是……”
“無妨，我們先進去欣賞他的書帖。”
話末，阿晚下了馬車，江松月略微彎腰走了出來。
她站在府學(xué)面前，邁開步伐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