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起床,陽光灑滿了整個屋子,入眼之處,是和在浣衣局時不一樣的干凈整潔,尊貴豪華。昨天一被送到這里,我便睡了,并沒有去了解和我現(xiàn)在所處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的東西。
聽被派來這里伺候我的宮女說,這個朝鳳殿,是皇帝的結(jié)發(fā)妻子,皇后才能居住的宮殿,雖然啟勝帝冊立了皇后,可是卻從未讓皇后入住過這個宮殿,似乎從未在心里承認(rèn)過她的地位。
“如此,又是何苦呢……”我不知道,他不肯讓自己的發(fā)妻入主這座標(biāo)志著唯一有資格站在他身邊,與他共享天下的女人宮殿,是不是因為他所說的,他深愛著的人,是我的緣故。
我感慨他這種,我此時還無法理解的,另類深情,同時也為那些被他以替身的名義,娶到身邊,卻從未真心愛過的女子們,感到可憐。
不合時宜的紅顏,終究是禍水。
“天哪,”一個下意識的倒吸冷氣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雖然聲音很小,但對如今身上武功與法力具備的我而言,卻震耳欲聾,只聽這個奉命來照顧我的宮女,繼續(xù)忍不住跟其它宮女竊竊私語,“她就是皇上一直在尋找的那個,被容妃毀了容的有魚?”
“可不是嘛,昨天晚上我奉命來照顧她,看到她那張比鬼還嚇人的臉,把端給她的米粥都打翻了,幸虧她這個人不僅人丑,還一點大家閨秀的氣質(zhì)都沒有,睡得和個死豬似的,沒有發(fā)現(xiàn),要不,我可就慘了!”
聽到這里,我自嘲地?fù)u了搖頭:
我怎么會沒發(fā)現(xiàn)?昨晚,我剛要睡著,就被她吵醒了,之后又過了一個時辰,才再次入睡。
我只是知道她們這些在宮里當(dāng)差的人不容易,不忍心怪罪她而已。卻沒想到,她不僅不領(lǐng)情,還會這樣看我。
“是啊,我也沒想到這個傳說中貌美如花的女子,竟是現(xiàn)在這副驚悚駭人的模樣——她長得又嚇人,又讓人惡心的,要是知道了她這副丑陋容貌,誰還愿意過來伺候她?”
“所以,這個人來到這象征著天朝地位最高的女人的朝鳳殿的第二天早上,就有自知之明地用一張面紗把自己丑陋無比的臉遮住了,要不啊,估計她早就名揚整個皇宮了~~”
聽到這里,我緩緩抬手,用手指勾住將面紗掛在臉上的綁帶:
這里不屬于我,我必須要,離開這里,不過,在離開這里之前,我要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
在這里,戰(zhàn)勝這個天啟朝的國都,留在我心上的,最大的心魔。
手用力一拽,臉上的面紗脫落,我就在這,人人都能看見我樣子的,光天白日之下,露出那張在別人眼中,驚悚丑陋的臉來。
“?。。。 眲偙慌傻竭@里的那些并沒有見過我真實模樣的宮女們,被我的臉,嚇得下意識的尖叫了一聲。然后意識到失態(tài),忙跪地求饒,“主子恕罪,奴婢罪該萬死!”
“你們,很害怕是不是?”看到她們埋著頭跪在地上,誠惶誠恐的身影,自嘲一笑,我努力擺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緩緩從床上起身,走到她們身邊,“我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是不是很丑?”
如果連自己都接受不了,又如何再去接受別人?其實,別人的話可以傷到我,與其說是別人不在乎我的感受,不如說是我自己的內(nèi)心不夠強大。
經(jīng)過這段時間內(nèi)心的煎熬,我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不僅能力出類拔萃,心,更是無堅不摧的人,才能成為真正的強者。
往后余生,我都要與這樣的自己相伴,所以,我要逼自己,去接受自己現(xiàn)在的這副樣子——如果我能戰(zhàn)勝自己的心魔,之后這世間所有對容貌的詆毀,都無法再傷我分毫。
“不……不丑……”聞言,剛才發(fā)出一聲尖叫的那個宮女忙開口,聲音都帶了因為太過恐懼而不可抑制的顫抖,一看就是言不由衷。
“不丑的話,你怎么會突然失手,打碎了皇上安排你送到這里來的,花瓶呢?”掃了眼她面前的一片狼藉,忍不住自嘲一笑,我道。
原來,與自己和解這件事,做起來竟如此艱難:
要把自己最怕被別人觸碰到的,在一個人的默默舔舐下本來已經(jīng)開始結(jié)痂的傷口硬生生撕開給別人看,然后還要故作從容地說上一句:
你們看,它是不是,又深又丑,很令人討厭?
“是奴婢沒有拿好這個花瓶,打碎了它,是奴婢的錯,奴婢甘愿領(lǐng)罰!只是請娘娘高抬貴手,饒奴婢一命,日后奴婢給娘娘當(dāng)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情!”聞言,宮女一邊忙不迭地磕頭,一邊道,看樣子,這宮里的其它主人,貌似都不是好相與的。
“不必了,”我擺出一副大氣的模樣,我抬起手,不以為意的看向方才那個,承了我的恩還對我惡語相向的老宮女,嘴角勾起一抹陰冷的弧度,一字一句的開口,“這花瓶,不是你打碎的,而是,她?!?p> “啊……奴婢……奴婢……”見狀,老宮女一臉無措,跪在地上的她不甘地支吾了半天,卻終是,什么也沒說出來。
“來人~~”不再理會她,我直接對門外喊道。
啟勝帝雖然囚禁著我,但因為他那讓我此時還無法理解的異類情深,除了不讓我離開這個宮殿,我的所有待遇皆與這個天啟朝的皇后無二。
所以,我現(xiàn)在想弄死這宮里除了啟勝帝以外的任何一個人,都只是動動嘴巴的事情。
“娘娘,奴婢知錯了!奴婢不該打碎用來盛夜宵的瓷碗后見您沒有醒來,就一聲不響地離開,奴婢應(yīng)該叫醒您,跟您認(rèn)罪領(lǐng)罰!奴婢知錯了,奴婢絕不會再犯,求娘娘給奴婢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啊,娘娘!”聞言,這個老宮女大驚,忙磕頭求饒。
不屑一笑,我對被我叫進來的侍衛(wèi)道:
“給我,掌她的嘴,掌到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為止?!?p> “喏!”兩個侍衛(wèi)像對待啟勝帝一樣,恭敬服從地抱拳行禮,然后將這老宮女拖了下去。下一秒,門口傳來清晰而響亮的耳光聲,嚇得原本跪在地上的眾宮女忍不住一陣戰(zhàn)栗。
“別怕。”揚起嘴角,我努力在自己那張因為縱橫的傷疤而扭曲變形的臉上,勾勒出一抹看上去不太嚇人的笑容,盡力對此不以為意地開口,“昨夜,她打碎了給我用夜宵的瓷碗,我沒有問罪于她,可她不僅不知道感恩,還欺我面目丑陋,在背地里對我肆意嘲弄——這是她該得的懲罰。”
說到這里,我下意識地用眼尾掃過剛才和這個老宮女一起嘲弄我的小宮女,見她被什么擊中似的,身影一僵,不無惶恐地抬頭看向我,而我卻仿佛沒看見她一樣,繼續(xù)道:“我此時的容貌,確實奇丑無比,哦不,應(yīng)該說,驚心動魄。對我的樣子感到害怕,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我不會因為一個人下意識的行為而指責(zé)她,所以,你們不用刻意掩飾什么,覺得我丑,就說出來,我只想聽實話。”
一碼歸一碼。
通過化身黑龍俠士和柳城百姓相處的那些日子,我知道了這世上,并非非黑即白,這個小宮女雖然嘲弄了我,卻是無心之失,我完全可以原諒,但那個老宮女不知感恩還倒打一耙,已經(jīng)得罪了我,我早已非以前那個愚善到?jīng)]有原則的人,有仇,我必報。
聞言,眾宮女忐忑地抬起頭,看向臉上掛著雖然扭曲,但能看出來是笑容的表情,一臉疑惑地面面相覷,顯然現(xiàn)在還不確定我的真實意圖。
“我說了,我只想聽,實話?!币姞睿姨嵝阉频拈_口,然后,再次重復(fù)了一遍之前的那兩個問題,“我再問一遍,我現(xiàn)在的寫個樣子,是不是很丑,你們見了,是不是感到很害怕?”
“……”求助似的看了別人一眼,眾宮女噤若寒蟬。
“恕你們無罪?!蔽覠o奈開口。
沒想到只是掌一個老宮女的嘴,并沒有要她的命,也會對新來的宮女們造成這么大的震懾,看來這個皇宮里,真的如啟勝帝所說,平日里并不太平。
見沒有說話,一個宮女看了看寂靜無聲的同伴們,抬起頭,壯著膽子,緩緩開口:“娘娘……娘娘的面目,確實……確實丑陋的,不可思議,奴婢看見第一眼,就驚心動魄到,難以自持,這才……這才行動失矩……請娘娘恕罪!”
“那你可曾,心生厭惡?”聞言,我饒有興致地再次問道。這個宮女不僅膽子大,而且誠實,看上去不錯。
“回娘娘,奴婢見過、也伺候過很多人,自然知道一個人的好壞,不是由容貌決定的,所以也不會因為一個人的容貌,來決定對這個人是厭惡還是喜歡,”聞言,那宮女沉思片刻,一臉認(rèn)真地開口,語氣誠懇,“奴婢從進宮到現(xiàn)在,只見過娘娘一面,并不了解娘娘的為人,所以談不上厭惡還是喜歡。”
“那是什么?”見她見解如此獨到,我忍不住再次問道,覺得面前的這個宮女很與眾不同。
“無感?!边@回,那個宮女不假思索地開口,并表示歉意地向我叩首,“娘娘此時對奴婢來說,就是一個陌生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