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仔細地打量起少年:
少年的穿著很普通,全身不過白色里衣加一件藍色外袍,如墨的長發(fā)被一根冰藍色的簪子隨意挽起,眉眼清爽干凈,和那些衣著不倫不類,妝容千奇百怪的妖怪截然不同。
他和他們?nèi)绱瞬煌?,?yīng)該,應(yīng)該不是會化形的妖怪吧?
思及此,心上突然一陣失落:但我是妖,我和那些嘲笑他的、即將與他大戰(zhàn)一場的奇形怪狀的妖怪,是一個族類……
“是我天真,還是你們這些妖怪作惡多端,你們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那少年不以為意,反唇相譏道,說罷,他抬起雙手,道道藍光游蛇般從體內(nèi)鉆出,像身前匯聚,“是誰不自量力,打過就知道了?!?p> 話音未落,那些藍光已經(jīng)在少年身前形成了一塊巨大的光幕。
這光芒氣勢磅礴,雖距離如此遙遠,但我們四周的的樹木受到那光芒的影響,枝葉竟然開始不受控制地抖動了起來。
“作惡多端?哈哈哈,論作惡,我們哪里比得上你?別在這里大言不慚地充好人了!”見狀,對面的人形妖怪也開始施展法力,欲與少年一決雌雄。
剎那間,只見這些妖怪們和少年一樣,身上實質(zhì)狀的光芒迸射游走,不過他們從身上迸射出的光芒顏色不一,遠遠望去,如同一塊巨大的調(diào)色盤。
眼看對方就要以多欺少,那些站在少年身后,體型龐大的靈獸卻沒有一點兒動靜。
它們雖然看上去體型龐大,此時卻只是像普通的小貓小狗一樣叫兩聲、伸伸脖子,或者拍一下翅膀,對這一觸即發(fā)的大戰(zhàn)無動于衷,和對面那些化成人形、看上去比它們?nèi)跣?shù)倍,卻劍拔弩張的妖怪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些體型龐大的靈獸怎么可以這么冷漠?!藍衣少年是為了保護他們才卷入這場戰(zhàn)爭的??!
不行,即使與同族反目成仇,我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被這些法力高強的妖怪活活打死,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還欠他一條命!
“有魚,你干什么去!”剛沖出幾步,胳膊便被人拽住,身后響起師父熟悉的聲音,“那些可是法力高強的妖怪,咱們凡人躲都來不及,你還往前湊,為了看個熱鬧連命都不要了?!”
“我不是去看熱鬧的!”我道,甩開師父的手,爭分奪秒地向少年的方向跑去。
雖然連你叫什么都不知道,但這條命是我欠你的,所以,即使是搭上性命,我也要護你周全!
剛跑出幾丈遠,一聲巨大的轟鳴從半空響起,如山崩地裂,同時一股力量從斜上方襲來,不等我反應(yīng)過來,身體已經(jīng)騰空而起,被這股力量生生擊飛了出去。
但我除了摔了一跤,并沒有什么大礙,而身后那些躲在樹林中看熱鬧的族人雖然距離事發(fā)地很遠,且躲在茂密的樹叢里,卻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慘叫連連,顯然受了不小的傷,再看天上,少年紋絲不動地站在方才的位置,而那些合力進攻他的妖怪們,則后退了幾步。
我知道,從我現(xiàn)在這個距離看去,雖然只是短短幾步,實際上至少有幾十丈。
藍衣少年竟可以單單憑借自己一個人的力量,逼退對面數(shù)倍于自己的妖怪,他的法力應(yīng)該到了一個十分高深的境界。
被逼退的眾妖不甘示弱,立即卷土重來,他們揮舞著雙臂,在胸前結(jié)出一個個奇形怪狀的光符,而藍衣少年卻不見有任何動作。
見狀,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兒,剛要提醒少年小心,只見那少年的身體竟爆炸的煙花一般,頃刻化成數(shù)道藍光,每一道藍光都像離弦的箭一樣,飛快地向?qū)γ娴难稚淙ァ?p> “碰!碰!碰……”爆破聲接連不斷地響起,如下了一陣疾雨,妖怪剛結(jié)出的光符全被射穿,化作一道道光暈,消散不見。
擊碎了妖怪結(jié)出的光符之后,那些藍光如百川歸海一般,重新匯聚到少年剛才站的那個位置,變回了之前那個一身藍袍的少年。
少年看似溫柔沉默,與世無爭,出手卻冷酷狠辣,毫不猶豫,這接連的兩招下去,直接將之前看上去占滿上風(fēng)的妖怪們,打入了只能勉強招架的下風(fēng)。
經(jīng)過少年方才那一擊,妖怪們顯然受了不小的傷,一個個后腿數(shù)步的同時,捂住胸口。
“列陣!”感受到了對手的強大,為首的那個妖怪命令道。聞言,眾妖怪立即有規(guī)律地分散開,形成一個包圍圈,將少年團團圍住。
不過這一“圍”看似隨意,似乎卻另有玄機。
從我所站的這個位置看去,可以看到,如果將這些妖怪所占的位置用直線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有些怪異的圖案——看似正六邊形,卻在東西兩個方向,多出了兩個角。
我心里隱約覺察到不妙,忙邁開腿,繼續(xù)向少年的方向奔跑,然而,沒等我跑到他下面,好像妖怪們已經(jīng)發(fā)動了第二輪的攻擊一樣,空中突然金光大盛,強烈的光芒照得連人在地上的影子都看不見了。
什么也看不見的我又驚又急,不過幸好這種現(xiàn)象只持續(xù)了一瞬,讓我可以有機會抬頭去看少年此時的狀況:
只見妖怪們以自己的身體為連接點,以從體內(nèi)射出的金色光芒為直線,像我之前猜測的那樣,將彼此連接了起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圖案,而這個圖案中飄浮著各種奇形怪狀的、說不上是圖像還是符號的光團,每有一個光團發(fā)生變化,便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光陣中散發(fā)出來,擊向被困在光陣中央的,藍衣少年。
這是……我的頭突然劇烈地疼痛了起來,似乎有什么東西要掙脫記憶的束縛,在那一片空白里現(xiàn)出形貌好疼!
“唔!好疼!!”雙手抱住腦袋,我忍不住痛苦呻吟,身子下意識地蜷縮成一團。
誅心陣!片刻后,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三個字,而隨著這幾個字的出現(xiàn),頭上的劇痛瞬間消失不見,一串與誅心陣相關(guān)的說明,仿佛一本書卷,在記憶中緩緩展開:
誅心陣,與束魔陣、起神陣并稱為天下三大陣法,分別為妖、魔、神界頂級陣法,除了這三界的主人,能破此陣者,自古至今,不過五人而已,且都是法力登峰造極,絕代無雙的存在。
而誅心陣之所以能位于三大陣之首,是因它一反其它陣法的“困人”之道,以“自困”為法,將陣眼設(shè)為被困之人,使其成為此陣的主宰。也就是說,一旦施法者讓被施法者成為了陣眼,那被困者的對手就成為了自己,除了自盡,毀了陣眼,或者用法力在同一時間,打死所有布陣者,別無它法。
如若破不了陣,被困之人便會被此陣法,吸光精元而死。
原來如此。得知了誅心陣的來歷和破解之法,我已經(jīng)找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激動地望向空中被困的藍衣少年。
“公子!”我跑到這個空中戰(zhàn)場的下方,望向陣眼中,衣擺飛舞的藍衣少年,我不會法術(shù),無法飛到他跟前,只能把雙手放在嘴邊,大喊,“破陣的辦法我知道!是用法力同時打死所有布陣者!你試一試!”
雖然知道了破陣之法,但這個破陣之法太過極端,不是自盡,便是孤注一擲。我覺得自盡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只有孤注一擲,還能有成功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便把這一個方法告訴了少年。
藍衣少年既沒有動,也沒有回應(yīng),不知道有沒有聽到我的話,而站在少年身后那些體型龐大的靈獸們,卻不約而同地低頭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冰冷銳利,似乎要將人生吞活剝一般。
它們會不會直接落下來殺了我?思及此,我方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不禁害怕地后退了一步: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被少年保護的靈獸,對我而言是敵是友,我就這樣,不管不顧的沖過來了,萬一激怒了他們……不用做別的,只要它們這種隨便有一只落下來踩上我一腳,我就會直接變成肉泥,死得不能再死。
可是,即使害怕,我也不能放棄。
“公子,破陣的辦法就是用法力同時打死所有布陣者!請你相信我!剛才靈獸踩漏我房子的時候,是你救了我一命,我不會害你的!”我繼續(xù)對著少年喊道。
少年仍是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是方才還從他身上散發(fā)出的藍色光芒,仿佛斂去了一般,消失不見了。
“吼!”一只巨大的靈獸,說不清是象還是馬,突然一聲怒吼,從半空俯中沖下來,它的目標(biāo),正是我。
沒想到,我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我轉(zhuǎn)過身,向與它俯沖的相反的方向跑去:雖然這只靈獸我不認(rèn)識,但我認(rèn)識他的那條腿,他的那條腿,正是那只曾踩穿我房頂?shù)摹爸印保?p> 你丫的壞靈獸,這么多人你不去招惹,偏偏揪住我一個人不放,我和你八字相克嗎?!思及此,一股憤懣之氣從胸口油然而生:你越想讓我死,我越不死,氣死你!
我卯足了勁兒,拼了命的向前奔跑,可那個靈獸塊頭太大了,一步頂我?guī)资?,任我怎么跑,都逃不過它的追捕。
不過在逃跑的過程中,我發(fā)現(xiàn)這個靈獸也有自己的短板,那就是因為塊頭太大,運動起來有些笨拙,于是,我急中生智,把“跑”改成了“躲”:我以它自己的四條腿為屏障,游魚一樣,在它的身體下閃避躲藏。
這個辦法立即收到了效果,靈獸追捕我的速度,明顯下降了很多,不過,我低估了這只靈獸的智商,幾次抓捕失敗后,它索性抬起腳掌,在地面上胡亂踩踏起來。
在它毫無章法的踩踏下,土地震顫,塵埃四起,我避無可避,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被激起的煙塵彌漫了的視線和四周雷鳴般的撞擊聲。
一陣勁風(fēng)從頭頂襲來,不待近身,我已感覺到那陣勁風(fēng)所裹挾著的碾碎一切的力量,我知道,那是靈獸迎頭踩下來的腳掌,可是,我已經(jīng)躲閃不及。
就這樣,死在它的腳下了嗎?可是,我沒有死在自己要對付的人手里,而要死在自己要幫助的人的同伴手上,真是,太冤枉了!
預(yù)想中的撞擊沒有發(fā)生,一股似曾相識的山茶花的清香充盈在四周,代替了嗆人的煙塵。聞到這似曾相識的氣味,我的腦海里立即劃過一抹藍色的身影,忙睜開眼睛。
藍衣少年站在我的面前,他僅用一只手,便擎住了巨獸踩下來的,比頂梁柱還粗的爪子,他墨發(fā)飛揚,昂首挺胸,如同一個可以憑一己之力拯救全世界的蓋世英雄。
“她沒有騙我,她剛才說的是真的?!鄙倌甑_口,聲音一改之前的清冽,變成了仿佛被疲憊似的的沙啞。
能夠從“誅心陣”中活著出來,說明剛才的戰(zhàn)斗只有一種結(jié)果:他在同一時間,打死了所有的布陣者。而從剛才自己腦海中呈現(xiàn)的說明得知,除了這三界的主人,能破此陣者,自古至今,不過五人而已,且都是法力登峰造極,絕代無雙的存在。
沒想到,這個看上去與世無爭、淡然若素的少年,法力竟已躋身了上古時期,法力登峰造極的那五人之列。
將目光移上半空,只見剛才用陣法困住藍衣少年的那些妖怪已經(jīng)消失不見,只有五顏六色的仿佛沙子般的碎屑,在空中一點點隨風(fēng)消逝。
它們……它們它們的尸體哪里去了?該……該不會是讓這些靈獸給吃了吧?思及此,我不禁心上一凜——好、可、怕!
“吼,吼吼?!膘`獸的吼叫聲拉回了我的思緒,那被少年擋住爪子的靈獸對著少年叫了幾聲后,收回了爪子,然后異常溫順地后退兩步,向我垂下了脖子。
它這是,在感謝我?
“呵?!崩浜咭宦暎覜]有說話:感個謝就完事兒了?那剛才差點誤殺了我這個來幫助它們的人這件事,它不給個交代嗎?少年要是再晚破陣那么一秒鐘,我可是就被它踩成肉泥了。
見狀,少年微微側(cè)身,這才把目光移到了我的身上。
看到少年完美無暇的側(cè)臉,我的心好像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突然攥緊,一陣控制不住的緊張。
不知所措的我下意識地張開嘴巴,把上下兩片嘴唇全部咬進了自己的嘴里。
少年的目光并沒有馬上移開,他目不轉(zhuǎn)睛地將我望著,好看的鳳眸澄澈干凈,如一汪清泉,令人神清氣爽。片刻后,他皺了皺眉,眼底浮起一絲疑惑,旋即動了動薄唇。
以為他會對我說些什么,我攥起拳頭,更加緊張地將他望著。但剛剛從少年眼底浮起的那抹疑惑,很快便被那已經(jīng)刻在眼底的,不染纖塵的澄澈沖散,他轉(zhuǎn)過身,什么也沒有對我說。
望著他無動于衷的背影,我的心里莫名涌上一抹失落:這種既期待,又害怕,想接近,又想逃離的矛盾感覺,讓我感覺很難受。
此時,天上的靈獸已全部落了下來,它們站在少年對面,目光灼灼地將他望著。少年不再留意我,抬手擦了下嘴角,緩緩地向?qū)γ娴撵`獸們走去。
他的腳步明顯比之前慢了許多,我還以為是他在放松自己,直到看到他方才擦過嘴角的那塊袖子上,一片紅色的血跡。
那片血跡很小,如同一朵綻放的梅花,見狀我方才意識到,方才自己只顧為他能以一人之力打破誅心陣而感到驚訝了,竟忘了破此陣和搏命無異,即使破了陣,破陣者也會身受重傷。
思緒起伏間,少年已陸續(xù)走到幾只靈獸身邊,用法術(shù)化解了印在它們身上的,鬼畫符一樣的圖案。
他每化解一個,那個靈獸便化做人形,縮小數(shù)倍的同時,和人一樣毫不違和地站在原地,不過,雖然是人形,它們穿著打扮卻和方才那些化形的妖怪們一樣,看上去古怪詭異,與正常的人類不同。
“你……你叫什么名字?”我鼓起勇氣走上前去,伸手拽住了藍衣少年的一截衣袖。
似乎想不到我會走過去,少年一怔,停在了當(dāng)?shù)亍?p> “怎么了人類小姑娘,看上我們老大了?”其中一只已經(jīng)化形的靈獸見狀,意味不明地打量了一眼我拽著少年的手,邪邪一笑道。
“我……我……”臉上一熱,我忙松開手,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聞言,少年似乎冷哼了一聲,然后,和之前一樣,無動于衷地繼續(xù)向前走。
“你不可以再施法了,”少年的冰冷仿佛一柄鋒利的刀子劃過我的心頭,讓我的心猛然一痛,深吸一口氣,我豁出去地,沖他的背影大喊,“你已經(jīng)受了重傷!”
我知道,他長得那么好看,法力又那么高強,定然是這六界中最尊貴的那種存在——神,而我只是一個長得一般,沒有一丁點兒法力,這六界最卑劣的、人人喊打的妖怪,別說接近他了,我連喜歡他的資格,都沒有。
但是,現(xiàn)在我必須阻止他,因為,他救過我一條命,我也必須要竭盡所能,保住他這一條命,這才算將之前的那個救命之恩報到底。
聞言,少年腳步一頓。
“哈哈,小姑娘,看不出來你還挺關(guān)心我們老大的嘛!”另一只靈獸聞言,笑著開口,“不過小姑娘,小爺勸你還是別白費力氣了,我們老大可是當(dāng)今這六界里,出了名的不近女色,別說你一個平平無奇、壽命只有幾十年的凡人,就是那天宮才貌雙絕、無數(shù)男子為之傾倒的蓮雅上神,追了我們老大幾百年,也從沒入過他的眼?!?p> “你……你們不要胡說,”從未被人如此赤裸裸地揭穿并打擊的我,臉上著了火般滾燙,我捂住臉,羞憤交加地大喊,“我才沒有看上你們的老大,我只是想……”
“你們不要逗她了,”少年的聲音打斷了我,他轉(zhuǎn)過身,平靜的目光掃過我的臉,不見一絲波瀾,“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p> “你不用知道我是誰,你只要知道你受了重傷,繼續(xù)施展法術(shù)會有性命之憂就好!”我忙道。
不知道這個見義勇為的藍衣少年,心腸明明那么好,為什么說起話來總是這么冷漠決絕,幸虧我清楚自己阻攔他的主要原因,沒有讓傾慕喧賓奪主,否則,不知會被他傷成什么樣子。
“我的事,不用你管?!鼻謇涞穆曇舸驍嗔宋业乃季w,話音未落,少年已再次施法,陸續(xù)抹除了兩個靈獸身上的圖案。
一刻鐘不到,少年已經(jīng)化解到了最后一個靈獸,走到這最后一只靈獸身邊,法術(shù)還未施出,他的身體陡然金光大盛,一個拳頭大的金色圓球從他的胸膛里浮現(xiàn)出來。
這是……
還未來得及震驚,只見那圓球輕輕一顫,伴隨著連綿不斷的刺耳的“咔咔”聲,剎那間爬滿了裂痕,那交錯相連的紋路,遠遠看上去,如一條條猙獰的蜈蚣。
“老大,不要施法了!你的身體……”好像這些靈獸都很相信藍衣少年的實力,見狀,方才覺察到我說的是真的,忙道,話音未落,它們已不約而同地沖到了少年身邊。
“沒事!”少年沉聲道,聲音已經(jīng)由之前浸滿疲憊的沙啞,變得晦澀顫抖。
“老大!”眾靈獸齊聲道,聲音中已帶了一絲哭腔。想必那個剛剛從少年身體里浮現(xiàn)出的金色的圓球,對少年而言意義重大。
“你們這樣,只會讓我死得更快!”少年厲聲道,身上散發(fā)出一股異樣霸道的凌厲氣息,讓人望而生畏。
可是,不知為何,在他這句話說出口時,除了攝人心魄的威壓,我還感覺到了一股濃重到,近乎心如死灰的絕望,好像這世上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他繼續(xù)在這個世間停留。
心上陡然一痛,我生出一股想要保護他沖動,可是,我并不了解他,無法解開讓他如此絕望的心結(jié),帶給他活下去的希望,而且,現(xiàn)在的我太弱了,即使救得了他的心,也救不了他的身。
話音未落,少年的手掌已經(jīng)落在那只靈獸胸前的封印上,藍光大盛間,那顆浮現(xiàn)在他胸膛的爬滿裂痕的圓球,陡然間“碰”地一聲巨響,爆成無數(shù)碎片。
那些碎片仿佛煙花,從他體內(nèi)爆出,但那些碎片剛崩出體外,就像被一只隱形的手搶走了一般,一下子就消失不見了。
“老大?。?!”見狀,靈獸們齊聲痛呼。
呼聲未落,一口鮮血從少年的口中噴出,緊接著,他身子一晃,直直地砸向了地面,幸虧被一旁剛剛被抹除身上印記,化成人形的靈獸及時扶住。
“老大,你這是何苦!”那靈獸道,“既然那小姑娘說的是對的,你為什么不聽?!你是我們的老大,為了我們幾個微不足道的小手下搭上性命,不值得??!”
“我不是你們的老大,”他站直身子,緩緩拂開靈獸扶著自己的手,踉蹌地轉(zhuǎn)過身,“我早已決定退出三界,不再理會這世間任何紛爭。”
“可是,即使你不主動去理會,那些人也不會……”那頭領(lǐng)再次開口,卻被少年抬手制止:
“我意已決,不必多言。”
“老大……不,疏燼,你現(xiàn)在身受重傷,一個人離開太危險了,讓我們留在身邊保護你吧!”
“不用。”少年道,一個轉(zhuǎn)身,突然鬼魅般消失在了原地,連個影子都沒有留下。
我望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眼底一片落寞:方才他站的地方,正是我的身側(cè)。我抬起手,本想抓住他,他這突然一消失,讓我的手抓了個空。
救命之恩,我終是沒有報完。如果可以,我一定會陪在他的身邊,竭盡全力護他性命無虞,即使他冷淡我,厭惡我,甚至仇恨我,也再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