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的江邊閣比白日里的更有韻味,江上的漁火晃晃悠悠地,明暗交雜間,好似顫抖著漂浮不定的螢火蟲。屋里燭光明亮卻不灼人,溫溫暖暖的,直滲透到人的心里去。燭光為馨寧蒙上了柔軟的氣質(zhì),一動一靜間,舉手投足間,好似一幅悠遠(yuǎn)的畫卷,畫里的人兒就在畫里快樂抑或是悲傷,每個眼神都是含情脈脈。
齊城城看的呆住了,不知為何,他的腦袋里浮現(xiàn)出小時的事。
“馨寧,你可還記得小時候的事?”齊城城懵懵地開口。
“當(dāng)然記得。你小時候可是比你現(xiàn)在可愛,像個軟軟的肉包子?!避皩幰残ζ饋?。
“那時我母親見我長得秀氣,老是愛將我打扮成女孩子,就是這樣,沒少受了別人的笑話和欺負(fù)。馨寧每次你都將那些欺負(fù)我的人打得屁滾尿流的,還說再打我就是跟你作對,你就跟爺爺說讓他罰抄書,才沒人欺負(fù)我了?!?p> “你那時候可比現(xiàn)在討喜?!避皩幇琢她R城城一眼:“哪像現(xiàn)在斗雞遛狗的,每日里無所事事?!?p> “那我就尋個差事去做,省得你老是說我不求上進(jìn)?!饼R城城面色認(rèn)真,下定了決心。
“那可真是謝天謝地,得喜得你父母并上爺爺奶奶不知如何是好了?!避皩幷{(diào)侃他一句。
“那是肯定的了。”
二人這頓飯并未吃多久,因著心里都記掛著煙火秀,遂吃完就匆匆走了。
圣上最愛的茜禹妃子給添了第三位公主,圣上一高興,就吩咐著今晚放三個時辰的煙火,務(wù)必要將長安城照亮。
吃罷晚飯的人們也都早早地走出家門,拖家?guī)Э诘厍皝硇蕾p如此美景。這可忙壞了街邊的小攤販們,一會兒聽到這個孩童要捏糖人,一會兒聽到那個說要糖炒栗子,嘈雜的聲音四處都是,卻難得不讓人覺得煩躁。馨寧看著忙碌的攤販,看著掛著燦爛的笑容的孩童,內(nèi)心里竟然生出歲月靜好之感。
“馨寧,這邊。”齊城城護(hù)著她,免得她被人擠到:“咱們?nèi)ツ沁厴蛏?,這樣就不會被前面的人擋著了,我還叫人給你預(yù)備了張板凳?!?p> 馨寧嘴角彎彎,隨著齊城城在人群中穿梭。等二人艱難地擠到了橋上,煙花秀馬上就要開始了,嘈雜的聲音也小了很多,人們都緊張地等待著。
“嘭”地一聲響起,天空中燃起了第一支煙火,將黑色的夜空撕開了一道絢麗的口子。緊接著,無數(shù)道煙火都沖上了天空,在黑夜里一道接著一道炸開,人群里發(fā)出細(xì)細(xì)的驚嘆聲。
馨寧轉(zhuǎn)頭看下齊城城,發(fā)現(xiàn)他正看得專注。煙火給他白凈的臉蒙上了一層五顏六色的光暈,那漆黑的漂亮的眼睛里一閃一閃,好像煙火正在他眼睛里綻放,而不是在夜空中。齊城城似是感覺到了馨寧的視線,轉(zhuǎn)頭沖馨寧大大地笑了下,馨寧就沉浸在這個好看的笑容里,愣了一瞬,忙低下頭在心里默念“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在心里又將陳放過了幾遍,確定神思如常了之后才抬頭看起了煙火。
再美麗的煙火看久了也是無聊,沒多久馨寧就覺得無聊起來,好奇地四處張望著??粗粗?,就見離自己不遠(yuǎn)處一人身著紅色的衣衫,在人群中顯得有些扎眼。馨寧不禁細(xì)細(xì)地打量起他來,那人面目清秀,眉眼里含著溫柔,可是馨寧卻覺得盡管他站在人群中,卻有著說不出的落寞。他嘴唇細(xì)細(xì)地翕動,卻是不知道在說些什么。他轉(zhuǎn)頭,不知看向何處,也不知在看誰,卻是愣了一下,然后緩慢而又溫柔地笑了,笑著笑著就見一滴淚淌下來。馨寧看得不明所以,轉(zhuǎn)頭扯了扯齊城城的袖子,要指那人與他看一看??墒钱?dāng)馨寧和齊城城轉(zhuǎn)頭的時候,那人已經(jīng)不在原處,不知去了哪里。
等他們二人在回去的路上,馨寧仍嘆著奇怪。
齊城城則道:“這天下奇奇怪怪的人那許多,你每見一次都要嘆一次奇怪么?那我要多給你備些山梨冰糖水,免得你喊得嗓子疼。”
“你這人,好不知趣?!避皩帯昂摺绷艘宦暋?p> 齊城城又馬上改口:“確實奇怪,說不定他是見到了什么讓他流淚的事?亦或者他是見到了什么能讓他流淚的人?!?p> “有誰會讓他流淚呢?”馨寧顯然不能理解。
“大概是他心中思念的人罷?!饼R城城語氣忽得有些惆悵,馨寧覺得齊城城才是大大的奇怪,今日不僅不讓人想揍他,還覺得他像個小大人了。又覺得肯定是自己的錯覺,齊城城可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只懂得吃喝玩樂“紈绔”混混。
第二日母親對全家宣布晚上要請沈嵐來家里用飯,讓祁勤不準(zhǔn)亂跑,乖乖地呆在家里,還讓祁晟早點忙完公務(wù)回家,又吩咐了嘉南和馨寧去將沈嵐帶回家,對外就說姐妹之間的宴飲。
嘉南和馨寧愉快地應(yīng)了,就讓小廝架好馬車,兩人一齊出發(fā)了。
可是下午將沈嵐帶回來時沈嵐的臉色竟有些白,嘉南和馨寧也互相默不作聲,曹子佩還以為沈嵐身體不適,將她從頭細(xì)細(xì)地看到腳,還忙招呼著要叫郎中。沈嵐忙說自己沒有生病,叫曹子佩放心,一雙眼睛卻定定地瞧著曹子佩,將曹子佩盯得一頭霧水,眼風(fēng)里掃了掃自己的穿著是否有什么不得體。正疑惑著,就聽沈嵐悶悶地說了聲:“如果我母親在世,肯定就像夫人這般疼愛我?!?p> 曹子佩聽了鼻子有些發(fā)酸,用力地握了握沈嵐的手,忙招呼著她來嘗嘗專門給她備下的茶果,等到了晚間再一起吃飯。
曹子佩說話嘮叨,直拉著沈嵐問著問那,一個問題還沒結(jié)束,另一個問題就拋出來了。嘉南和馨寧偷笑著,不禁在心里為沈嵐報一句“阿彌陀佛”。嘉南時不時為沈嵐解解圍,再有著馨寧在一旁插科打諢,氣氛漸漸地?zé)峤j(luò)起來,沈嵐也漸漸地拋卻心事,笑得又如以往開懷。
晚間席上,眾人言笑晏晏,氣氛說不出的融洽。曹子佩一個勁地夸自己的兒子,直將祁晟夸的天上有地上無的,將祁晟弄了個哭笑不得。然后又夸沈嵐,沈嵐不好意思地羞紅了臉,直恨不得尋個地縫鉆進(jìn)去。眾人只和和樂樂地吃完了這頓飯,祁晟就吩咐小廝備了馬車,親自將沈嵐送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