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漸黑,淅淅瀝瀝的雨滴從天而落。
商州城西側(cè)的樹林里,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個少年。在雨滴的澆灌下,他們逐個醒來。
劉長天憤憤的說道,好一個雷山峰,把我們一掌砍暈,他跑哪去了?
常富貴一手摸著發(fā)酸的脖頸,一手摸著臉上的雨水,慢慢的回想起來,雷山峰帶著他們從城西出城不久便拐入一片樹林。在樹林里,雷山峰讓他們站成一列后,悠悠的說道,商州有難,我不能離去!
大家附和道,誰也不能走,與尚督軍死守商州!
正當(dāng)大家同仇敵愾的、摩拳擦掌的準(zhǔn)備與雷山峰抗擊金賊時,雷山峰的嘴角微微一笑,便轉(zhuǎn)到大家的身后。最先倒下的是劉長天、其次是常富貴、徐程和段玉。在尚方明驚訝的注視下,雷山峰給了他一掌后,他便倒地昏迷。
雷山峰看著倒地的兄弟們,心頭釋然了,沒了牽掛,便可以輕裝上陣,是生是死,由他一人承擔(dān)。
尚方明抹去臉上的雨水,站了起來,斬釘截鐵的說道,雷山峰這個家伙,肯定是上戰(zhàn)場了!兄弟們,咱們走!
在尚方明的帶領(lǐng)下,他們疾步匆匆奔向商州城。
只見,商州城西門敞開,行人絡(luò)繹不絕,絲毫沒有作戰(zhàn)的緊張氣氛。
他們疾步穿過街道,奔向東門。只見東門也是敞開,幾個官兵正在清理城墻上的血漬。
尚方明抓住一個士兵,焦急問道,攻打商州的金賊呢?
士兵看著幾個愣頭虎腦的家伙,說道,雷山峰英勇無敵,手無寸鐵,降服所有金賊首領(lǐng),令金賊聞風(fēng)而逃!
劉長天拽著士兵到了一側(cè),說道,你給我們仔細(xì)講講!
士兵便開始一一講起,聽的這幾個家伙都目瞪口呆。他們心想,士兵講的根本不是陣前殺敵,而是神話故事。
商州城的一間客舍內(nèi),尚督軍、雷山峰和一干將士圍坐一起,桌子上擺滿了美味佳肴和香甜美酒。
尚督軍舉起一杯酒,滿心歡喜,沖著雷山峰說道,這一杯,老夫敬你!
雷山峰趕緊起身,推脫道,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
尚督軍笑嘻嘻的說道,你不敢當(dāng),誰敢當(dāng)?大宋英雄,軍中神話,放眼天下,無人能及!
雷山峰稚嫩的臉龐微微泛紅。
尚督軍一飲而盡,雷山峰也一飲而盡。
坐畢,不等尚督軍動筷子,雷山峰便自顧自的吃了起來。他餓了,尤其這段時間,費(fèi)神費(fèi)力,他的身軀只剩下了骨頭架子。有些時候,他感覺自己身上的細(xì)胞萎縮了,腦子也比平時慢了半拍。
一頓風(fēng)卷殘云,豬肘子剩下了骨頭,熏雞只留下了渣滓,其他盤子也變得干干凈凈。
在大家的眾目葵葵之下,雷山峰用手一抹嘴,揉了揉發(fā)脹的肚子,站起來,說道,各位,我吃飽了,你們慢用!
說罷,便轉(zhuǎn)身離去。
尚督軍驚愕的坐在原位,看著雷山峰的身影消失在門外,無比心疼的罵道,你吃個干干凈凈,我們慢用個屁啊!
一干將士哈哈大笑,不助的搖頭。
大街上,雷山峰繞過了幾家商鋪,便看見尚方明、劉長天、常富貴、徐程和段玉幾個人圍著一個面攤,每人舉著一個大碗,稀里嘩啦的吃著蔥油面。
雷山峰繞到他們身后,輕輕的拍了一下劉長天的胳膊。劉長天扭頭一看,是雷山峰,氣不打一處來,一手握著還有半碗面條的大碗便沖著雷山峰的腦袋砸下,然后大聲質(zhì)問道,他媽的,你死了,我們怎么辦?你是英雄,我們是狗熊!對不對?
眾人趕緊扯住劉長天,尚方明開口埋怨道,雷山峰,你不把我們當(dāng)兄弟,我們沒法相處了!
常富貴連連嘆息,說道,我們是兄弟,不能有難你扛著,有福我們享著!
徐程拉著劉長天,怕這家伙再動手,看著垂頭喪氣的雷山峰說道,雷山峰,大家都為你擔(dān)心呢!
段玉伸出手,清理著雷山峰身上的面條,說道,你是隊長,你是老大,可是你也不能掖著、藏著我們,不讓我們成長!
大家在為自己擔(dān)心,雷山峰十分感動。在只身抵抗金賊時,他也不知道下一刻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他只想著,你們安好,我便足矣!
雷山峰苦苦一笑,說道,我們是兄弟,今后,我們同生共死!
劉長天憤怒的臉龐舒展開來,尚方明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漸漸收斂,常富貴、徐程和段玉也紛紛的扭轉(zhuǎn)愁容,樂了起來。
但愿,同生共死,既往天涯。
這時,一隊軍騎呼嘯而過,在不遠(yuǎn)處的尚督軍的臨時辦公住所門口戛然而止。尚督軍在門口躬身相迎,只見二十多位身高七尺的軍人護(hù)送著一位老人步入院落。
雷山峰看著那些人消失在了院門口,心里充滿了疑惑。
劉長天驚訝的自言自語,這是哪位大人物?
常富貴推了一把尚方明,問道,你認(rèn)識嗎?
尚方明思索一番,說道,沒看清楚,應(yīng)該不認(rèn)識!但是能讓我爹點頭哈腰的,估計是個高人!
一伙人正嘀咕著,只見幾個士兵沖著他們跑來,喊道,雷山峰,尚督軍有請!
尚方明眼睛亮了,看著雷山峰說道,山峰啊,機(jī)會來了啊!封官加爵的好事,千萬兜住了。
常富貴一步上前,握著雷山峰的肩頭說道,光宗耀祖的機(jī)會來了,榮華富貴的機(jī)會來了,山峰啊,兄弟們都靠你了!
雷山峰的腦袋里一片迷茫,自己只想征戰(zhàn)沙場,刺殺金賊,別的什么都不想要。什么榮華富貴、什么金銀財寶,什么高管爵位,在他的眼里,全是負(fù)擔(dān),他只想認(rèn)認(rèn)真真的打仗。
士兵拽著雷山峰向前走去,身后的幾個家伙興奮的跳了起來,喊道,山峰啊,把握機(jī)會??!不為你考慮,也為兄弟們考慮一下啊......
正堂內(nèi),一個身形魁梧的老者坐在中央。這位老者,眉毛黑白相間沖著兩側(cè)如劍般凌厲,胡子全白,倒三角型,給人一副劍骨凌風(fēng)、超脫世外的感覺。
雷山峰進(jìn)門,躬身一拜,便跪地不起。
尚督軍站在老者的一側(cè),說道,山峰,起身吧!見過司馬大將軍!
司馬大將軍是宋軍三大副將之一,統(tǒng)領(lǐng)西部戰(zhàn)線,麾下百萬軍隊,參戰(zhàn)無數(shù),戰(zhàn)功赫赫,是皇上欽賜的征西大將軍。
雷山峰起身,舉拳相報,說道,屬下雷山峰,參見司馬大將軍!
司馬大將軍定睛一看,只見的眼前的這個少年,身材魁梧,面部黝黑,四肢有力,雙目閃光。一陣好奇涌上心頭,這個臉龐,在何處見過?陌生,卻又熟悉?雷山峰,姓雷,難道是?
他大手一揮,堂內(nèi)眾人便撤到院子里。
屋子里只剩下他、尚督軍和雷山峰。
司馬大將軍起身來到雷山峰身邊,左右端詳,前后圍轉(zhuǎn)。
良久,司馬大將軍問道,山峰,多大年紀(jì)?
雷山峰趕緊回答,年約十五!
哦,心中一聲嘆息,他早聞雷震天遇難,但是兒子卻離奇失蹤。那年,雷震天的兒子剛好十歲。掐指一算,雷將軍遇難整整五年。
司馬大將軍踱步到雷山峰面前,大聲問道,家父可是雷正天雷將軍?
雷山峰心頭一驚,父親是他不可逾越的山峰,但是他卻不想在父親的蒙陰下成長。
雷山峰趕緊搖頭,說道,我不知家父姓甚名誰!
司馬大將軍急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準(zhǔn)確無誤,無比堅定的說道,你就是雷正天的兒子!
在一旁的尚督軍也曾經(jīng)看著雷山峰想到了雷正天大將軍,可是,他沒有像司馬大將軍一樣堅信雷山峰就是雷正天的獨(dú)子!
雷山峰否認(rèn)道,你看錯人了!
司馬大將軍嘆氣一聲,扭身坐到座位上,心里感嘆,老夫一生認(rèn)人無數(shù),又怎么會看錯人?跟著雷將軍征戰(zhàn)沙場,多少次患難與共、死里逃生,他的樣子是刻在自己的骨頭里了。
當(dāng)年,雷將軍蒙難,自己是全天下最傷心的那個人!
司馬大將軍看著雷山峰,冷冷的說道,你的豐功偉績,暫且不提!你的危難處境,你可知道?
雷山峰一臉迷惑,連連搖頭。
司馬大將軍起身,走了幾步,說道,你現(xiàn)在是金賊的噩夢!金賊派出上百精英,只為取你人頭。金賊到處張貼懸賞,殺你人頭者,賞銀萬兩!
雷山峰驚訝的瞪大了眼睛。
司馬大將軍閉上眼,慢慢的說道,此刻在商州城內(nèi),估計想要奪你人頭的人不下一百!
尚督軍急了,攤開雙手,說道,這該如何是好?
司馬大將軍沉思良久,說道,皇上欲送遠(yuǎn)嫁大金皇帝忽達(dá)閌的明珠公主一份生日賀禮,此禮貴重如山,內(nèi)含機(jī)密。但是路上金賊無數(shù)、賊寇雜多,危險重重,其難度不亞于九死一生。
尚督軍疑惑地看著司馬大將軍,問道,此任務(wù),如此艱險,大將軍將委托何人去辦?
司馬大將軍慢慢的抬起頭,目光炯炯,看向雷山峰,說道,眼前的這個人!
尚督軍恍然大悟。
雷山峰立刻叩首,說道,大將軍,萊州不穩(wěn),商州薄弱,還有泰州和錦州未取,山峰不能離開!
司馬大將軍揮揮手,說道,近日,二十萬宋軍將抵達(dá)此地,此地的安穩(wěn),便不用你操心了!
尚督軍看著雷山峰,心里萬分不舍。
司馬大將軍走到雷山峰的面前,認(rèn)真的說道,給明珠公主的禮物,事關(guān)大宋安危。此份責(zé)任,遠(yuǎn)重于這幾個城池!望你不負(fù)厚望!
尚督軍心里糾結(jié)如刀割,問道,可否派他人前往?
司馬大將軍轉(zhuǎn)過身,把背影留給了雷山峰和尚督軍,然后淡淡的說道,此任務(wù)非他莫屬!若有違抗,軍法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