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站前尋思銀行卡
1994年7月16日,星期六,晴。
清晨六點十二分,谷方市火車站。
陳安寧坐在進站口外邊的臺階上,雙手抱著雙肩包捂在胸前,面朝略顯空曠的站前廣場想著心事,也等著待會兒跟馮文娟在這里碰頭。
盡管今天起得很早,但他這會兒一點都不犯困,也不打瞌睡,就是感覺身心內(nèi)外頓顯一股似輕似重的疲倦,頭發(fā)與身上的衣衫都有點汗?jié)?,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才從小區(qū)樓下一路小跑過來,路上沒怎么停下來歇歇腳的緣故。
昨天夜里夢回建鄴,在夢里光怪陸離迷亂紛雜,一切都是亂糟糟的,以致醒來后竟還有點不勝厭煩與莫名煩躁。
早晨五點鐘不到就醒了,在衛(wèi)生間洗漱時非常小心翼翼,生怕動靜一大,就會吵醒旁邊房間里正在熟睡的妹妹陳安琳。
當渾身上下收拾捯飭完了,從大房間書桌抽屜里取出彩票時,還病態(tài)般的再次仔仔細細的反復(fù)看了幾遍,其實彩票票面的內(nèi)容依舊也沒什么問題,就是一種下意識不由自主的強迫癥行為。
在自己房間里翻出了許久未曾用過的黑色雙肩包,又在客廳沙發(fā)上看到了陳安琳昨天背著的那個粉色雙肩包,掏了掏她背包內(nèi)的夾層口袋,里面果然有她的身份證,取出來跟自己的身份證、彩票還有幾百塊錢的整票子一起放進了金利來手包,再將手包與鑰匙放進了自己的雙肩包內(nèi),褲兜里另外再揣了幾十塊錢零票子以及幾個鋼镚兒。
找了紙筆寫了幾句留言,用膠帶紙將紙條悄悄地粘貼在了陳安琳的房門上。
輕手輕腳地打開入戶房門與防盜鐵門,小心翼翼的一一關(guān)合之后再推了推,這才把雙肩包往胸前一背就直奔樓下去了。
下樓的時候還盡量躡手躡腳,以免吵醒樓上樓下的鄰居們。
走到底樓出了單元門便邁開小步,迎著拂曉中的晨曦一路小跑了起來,到底是抑制不住心里陣陣的微微激動啊。
雙肩包擱在胸前,走起路或者跑起步來都不太方便,擱到背后又不太放心,生怕停下來之后把包拽到前面一看,包里面可能會變得空空如也。
陳安寧清楚自己在這件事上顯得有些神經(jīng)質(zhì),但他自己也無可奈何,這幾天的確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或許只有等到落袋為安之后才能漸漸恢復(fù)過來。
除了路過農(nóng)行與中行的兩個營業(yè)網(wǎng)點時,無意中瞥了下而愣了愣,以致稍微停了停腳步之外,幾乎是一路不歇的小跑步趕到了火車站的站前廣場這兒,此時天色已經(jīng)完全大亮。
幸好初夏的清晨稍具涼爽,陳安寧反手扯了扯襯衫,背后濕得不是太狠,抬手用胳膊在額頭臉上擦了一下,汗水也不是很多,就是胸前被雙肩包捂得有點熱,跑了一路也被磨蹭了一路,胸前又出了不少汗,以致還有點汗水流過之后腌得疼的感覺。
他站在廣場中央,仔細端詳了現(xiàn)在的谷方火車站。
在原時空里,谷方火車站的站樓始建于1974年的年底,竣工完成后于1978年的年初正式啟用。
谷方新客站落成啟用之日,適逢“宇翔號”東風(fēng)Ⅲ型內(nèi)燃機車由建鄴剪彩后開往滬江,宇翔同志的遺孀隨車前往,途徑谷方站時還特地下車祝賀新客站的落成,并對站樓的啟用進行了剪彩,之后宇翔同志的遺孀才繼續(xù)隨車前往滬江,參加在當日在滬江市政府禮堂舉行的“宇翔號”機車命名大會。
從七十年代末期到九十年代中后期,谷方站一直都是滬建客運線上設(shè)施最好最現(xiàn)代化的新車站,那是谷方人曾引以為豪的一段歷史過往,身為谷方人的陳安寧也不例外。
2015年底,已經(jīng)成為谷方站北站房的老站樓被動工拆除,隨后并于原址重新建造新站。
2018年初,原址重建的谷方站北站房與北廣場正式啟用,不過陳安寧直到移魂重生過來之前,他都沒有在這里再坐過火車,那些年乘坐動車或高鐵都是在谷方站的南廣場出入。
周一晚上從毗陵坐火車回來,當時出了谷方站之后,周遭雖然不是黑漆馬虎的一片,但趕著搭夜班公交車也沒有回身細瞧。
今天大白天里,站在廣場上認真仔細的看了看,發(fā)現(xiàn)跟記憶里的谷方站老站樓完全一模一樣。
在這承載了一定歷史與驕傲的地標建筑面前,再世為人,重新目睹它最高光時期的尾聲,真是恍如隔世。
此刻明明是清晨時分,卻偏偏頓生王者斜陽的感慨與惆悵。
唏噓之余,發(fā)現(xiàn)站樓與廣場周邊的建筑設(shè)施以及店鋪商家,與原時空的周邊環(huán)境相比倒有不少明顯的區(qū)別,想必這應(yīng)該是不可避免的吧。
此時的火車站進站口還沒有安置X光行李安檢機,通過進站口進入候車室時,根本不需要出示當日的火車票,更不需要出示自己的身份證。
總的來說就是出入來去自由的很,買一張一塊錢的站臺票,甚至不買火車票都能通過候車室里的檢票口去到站內(nèi)的月臺,一般只要跟檢票員說一聲我上車補票即可被放行,除非這趟列車在本站被限制了上客人數(shù)。
谷方站的旅客普席候車室,分為“往滬江方向”與“往建鄴方向”。
在往建鄴方向的候車室里,T108次的旅客候車通道盡頭,高懸著的黑底紅字的電子屏上,明明白白的顯示著T108次約晚點15分鐘,哎呦我勒個去,晚點15分鐘在這1994年等于就是妥妥的正點守時啊。
候車室里的旅客稀稀落落,夜里趕夜班車的旅客基本都上車走人了,至少從往建鄴方向候車室內(nèi)的電子屏還有小白板來看,該在早晨六點之前發(fā)車的就剩兩趟晚點的列車了。
人少椅多,很多老少男女都頭枕行李躺在了不銹鋼座椅上,有睡覺或閉目養(yǎng)神的,也有躺著讀書看報的,還有睜著眼睛發(fā)呆的,也真難為他們了,不脫鞋會弄臟座椅,脫鞋又會以毒氣傷人。
頭頂天花板處懸下來的吊扇就幾扇在轉(zhuǎn)動,墻壁上的搖頭扇沒有一扇在搖頭,沒想到1994年就這么注重節(jié)能減排。
陳安寧感覺這里面沒法待,又悶又熱還有很多股怪味,白瞎這么好的候車室設(shè)施了,還不如在外面廣場邊的屋檐下來得涼快舒適。
再說了,之前跟馮文娟約好的也是在外面進站口那里碰頭。
他抬手看了看手表,還不到六點一刻。
他出了候車室,在進站口外邊的臺階上坐了下來,雙手抱著雙肩包捂在胸前,面朝略顯空曠的站前廣場想著心事,也等著待會兒跟馮文娟在這里碰頭。
目光穿過廣場,遠處的馬路對面是一塊暗綠底色黃色字體的招牌,上書“中國郵政儲蓄”六個大字,那是郵政儲蓄的一處營業(yè)網(wǎng)點,為什么不是中國郵政儲蓄銀行呢?
移魂重生過來之前,自家所在小區(qū)的正門口馬路對面,就是中國郵政儲蓄銀行的分理處呀。
陳安寧頓時有點困惑,他記得1996年至2000年在海州工學(xué)院讀書期間,曾經(jīng)在谷方辦理過一張郵政儲蓄的借記卡,好像就是叫綠卡,不但可以在海州郵儲網(wǎng)點的柜員機上使用,還能在中行農(nóng)行這些大銀行的柜員機上使用。
還記得郵儲綠卡的正面以暗黃色為主,暗黃色上方是一塊狹長的暗綠色長條,暗黃色上的圖案是一個暗綠色的古代郵差的騎馬畫像,頭戴官帽,身著短衫,足蹬長靴,持韁舉牘,飛馬急遞,馬尾因疾馳而高高揚起,但郵差仍然穩(wěn)坐馬背上,圖案極為傳神,一看就讓人想到八百里加急。
那張綠卡最上方的狹長暗綠色上面,印的一排黃色字體是什么內(nèi)容呢?
是中國郵政儲蓄?還是中國郵政儲蓄銀行?
他攤開手心,大致按銀行卡大小比劃了一下,再想象一下字體大小,讀大學(xué)時辦理的那張郵儲銀行卡上,貌似真的只是“中國郵政儲蓄”六個字哦,那究竟是什么時候變成“中國郵政儲蓄銀行”的?
由郵儲綠卡又想到剛才來的路上,既看到了農(nóng)行網(wǎng)點的ATM機與金穗卡標志,也看到了中行網(wǎng)點的ATM機與長城卡標志。
哎呦我勒個去,現(xiàn)在才是1994年啊。
陳安寧清楚的記得,1996年8月底到海州工學(xué)院報完名之后,父母回谷方前就給自己留了一百五十塊錢,接著就是將近一個月的軍訓(xùn),軍訓(xùn)結(jié)束后回谷方過的國慶節(jié)。
當時節(jié)后回學(xué)校時,身上帶著父母給的一千五百塊錢現(xiàn)金,是在校園里的中行營業(yè)網(wǎng)點辦了一張長城卡把錢存進去的。
陳安寧不僅記得那張長城卡的卡面以青色為主,左下角為長城圖案,右上角為地球,長城基線延長并有一條垂線指向右上角地球中中國所在的位置。
他更記得中行柜臺那個漂亮小姐姐還曾熱心的告訴他,長城卡是暑假時候才第一次推行出來的哦,回到宿舍之后他還跟舍友講,他給那位漂亮小姐姐起了一個很洋氣的花名,叫做“波波夫”,很形象很具體很生動,也很跟國際潮流接軌,因為當時有一位很有名的外國運動員就叫波波夫。
至于原時空的九十年代里,農(nóng)行是什么時候推出金穗卡的,陳安寧對此則是完全沒有絲毫的印象,他第一次辦理金穗卡已經(jīng)是2000年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的事情了。
不管怎么說,這個時空里的銀行卡發(fā)展史被提前一大步是好事呀,起碼對今天去建鄴省體彩中心的兌獎領(lǐng)獎就大有裨益。
“哎呦,笑得牙巴滋滋的,想什么美事呢?”一句調(diào)笑戲謔的女聲在頭頂想起。
陳安寧聞聲一抬眼皮,水藍色修身牛仔褲緊裹的一雙大長腿映入眼簾。
壹身浩然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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