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小鎮(zhèn)的一家客棧。
君陽面色不太好看,獨自坐在客棧大堂里的一張桌前,桌上只擺了一個酒壺,和一個杯子。他的手下瘦塵站在一旁,姿態(tài)比客棧里的伙計還要恭敬。
客棧的老板一看就知道兩人是主仆關(guān)系,就憑這仆從的裝扮,比小鎮(zhèn)上有錢人家的老爺穿的還要好,可想而知,那青年的身份不是一般的高貴,遠(yuǎn)非一般有錢人家的子弟可比,很有可能是官宦家族的子弟,搞不好還是帝都某位王公貴族的公子哥。
像這種既富且貴,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客棧老板早已提醒了店里的小二,非必需之事,切記不可上前打擾,不可主動巴結(jié)討好,更不可招惹是非。
自從客棧里來了這主仆二人后,客棧就不在迎客,就連之前住店的客人,也被老板一并偷偷的譴走,甚至免了那些客人之前住宿的所有費用。
玫瑰小鎮(zhèn)地處越州城的北邊,一條官道往南200里通越州城,往北800里是軒安城。所有前往越州城里的旅人,必要經(jīng)過小鎮(zhèn)。這間客棧是小鎮(zhèn)上最好的客棧了,光是上房就有三十間余間,平時人的客人差不多能住滿客房的一半,最多時能住近兩百多人。
客棧老板此番安排必有她的道理。
如此,大堂里就顯得異常的空蕩和冷清。
君陽端起酒杯,小酌一口,臉色重歸平靜。他自語:“我堂堂云氏王朝的子弟,這個世界真正的掌權(quán)人,居然也變的和那粗野鄉(xiāng)下鄙人一般,動不動就滿嘴污穢之詞,真是可笑!”
說完他哼了一聲,重重的將酒杯摔在桌上。
大堂里回蕩著酒杯碰到桌面的響聲。
聲音不大,卻讓很多人心驚肉跳。
有明里的,也有暗地里藏著的人。
瘦塵眉頭微皺,小聲道,“公子,要不我去教訓(xùn)教訓(xùn)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鄉(xiāng)野小子,給您出出氣。”
君陽微微搖頭,額頭上玉質(zhì)金邊的抹額閃閃發(fā)光:
“不可。”
末了他望了望四周,“你有沒有覺得這客棧里突然變得冷清了?”
瘦塵四下望去,眉頭皺的更深,“屬下早已發(fā)現(xiàn)不對勁。昨天晚上,這里還是熱熱鬧鬧,我們今天早上出去,中午回來之后,原先客棧里的客人就像是一齊離開了。”他停頓了一會兒,望了望四周,擔(dān)憂的說:
“公子,恐怕我們的身份已經(jīng)暴露了?!?p> 青年男子君陽神色淡定,冷笑一聲,像是對客棧里的某個人說:“看來越王養(yǎng)的狗,鼻子倒是靈的很啊?!?p> 他這句話剛說完,客棧的老板就笑吟吟的朝兩人走來。老板是個中年女人,臉上擦了不少的胭脂白粉,卻也掩飾不住歲月流過的痕跡,她臉上的笑容滿是歉意,對著青年十分恭敬的行了個不卑不亢的禮:
“公子可莫要怪王爺,您的身份如此高貴,為了您的安危著想,怕店里住著某些居心叵測的人,對公子不利,不得不將他們都遣散?!?p> 瘦塵緊握手中的佩刀,面色陰冷,像只將隨時發(fā)動攻擊的餓狼一樣,盯緊靠過來的客棧女老板。
客棧女老板對瘦塵淺笑,絲毫不在意對方的敵意,輕道:
“司空大人莫要緊張,我是越王的人?!?p> 瘦塵大驚,臉色蒼白。
他的刀已出鞘,“唰”的一下就橫在了客棧女老板的脖子上,只需再往前半寸,這個女人的人頭就會落地,像顆球一樣的滾落在光滑的高級木質(zhì)地板上。
女人面不改色,笑容依舊。
君陽無奈的嘆了口氣,他沒想到身份和行蹤這么快就給暴露了,這不過剛?cè)朐街莸牡亟缍???磥砝羁焕槔羁?,這個民間傳說中的屠戮鬼王,手段著實了得,連他帶的仆從司空塵,這個“死去”多年的昔日禁衛(wèi)軍統(tǒng)帥,也被李傀輕易的就查出了身份。
在很多人眼里,司空塵早已死去了很多年。
他有種挫敗感,自己就算是身為皇子,還沒到李傀面前,身上的秘密就輕易的被發(fā)現(xiàn)。他嘆了口氣。沉聲道:
“瘦塵,把刀放下吧?!?p> 瘦塵哼了一聲,猶豫了一會兒,才收刀。
女人笑道:“公子,恕我冒昧,您這些天最好不要出此客棧。此地近日不大太平,我已經(jīng)稟報了王爺。王爺為了您的安危,將會親自來此迎接您前往越州城?!?p> 君陽有些意外。
他雖貴為帝國的皇子,身份自然尊貴,按照大羽帝國的禮儀制度,身為大羽帝國的曠世大功臣,七百年來第二個異姓藩王,越王李傀地位尊崇,無需親自前往幾百里來迎接他這個四皇子。這種待遇,只有帝王才可享受。他如今能有此待遇,當(dāng)然不是因為李傀看好他,認(rèn)定他將會是這天下的主人,畢竟他的父皇輝羽帝還健在。
他也不是太子。
他想了想,問:“你口中的不太平,是什么意思?難道有妖族殘存的勢力進犯?”
他知道越州是大羽帝國與昔日妖族薩曼帝國的邊境州郡,地處帝國最南端。如今雖大羽帝國在輝羽帝的治理下,早于十多年前就命李傀率軍吞并了薩曼帝國,整個蒼梧大陸在幾年前也完成了統(tǒng)一,云氏王朝是天下的共主。
不包括某些圣地。
某些無人區(qū)。
女人搖頭:“并非是妖族進犯。如今天下已經(jīng)大統(tǒng)一,曾今的薩曼帝國的疆土,每一個重要關(guān)塞,都駐有王爺手下的黑煞鐵騎軍,有大將鎮(zhèn)守。妖族勢力雖有復(fù)興的跡象,卻也遠(yuǎn)沒達到能夠威脅到越州境內(nèi)的地步?!?p> 君陽疑惑,“那能有什么威脅能驚動李傀?”
女人解釋,“奇異生物。吞噬者,還有四臉人?!?p> 青年男子君陽臉色大變。
他知道吞噬者和四臉人原本都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這些自混亂紀(jì)元就出現(xiàn)的生物,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已經(jīng)超過了數(shù)個紀(jì)元,有十幾萬年之久。如今的紀(jì)元是晨曦紀(jì)元,距離上一個紀(jì)元的終結(jié)也已經(jīng)過去了兩萬年有余。
在歷史的長河中,從這些奇怪生物出現(xiàn)后,就有近百個王朝的毀滅與更替,無不與它們有關(guān),它們的出現(xiàn),往往都是災(zāi)難的來臨前的異象。
在君陽陷于沉思和憂慮時,街道外邊傳來了人聲鼎沸的熱議??蜅@习遛D(zhuǎn)頭看像大堂的門口,隨即行禮像兩人告退。
君陽在昔禁衛(wèi)軍統(tǒng)帥的陪同下,走向街道。
小鎮(zhèn)街道,有近十人像狗一樣的爬在地上。
緩慢的爬,如前些天被人騎在身上的少年。
君陽奇道:“這鄉(xiāng)下的人,好好的人不做,竟然比皇宮里的太監(jiān)婢女還喜歡給人當(dāng)狗,真是奇了怪了。”
瘦塵微笑應(yīng)和。他卻看到,在這些圍觀地上像狗一樣爬行的人群當(dāng)中,有一道極其銳利的眼神,朝這里望了一眼之后,消失不見。這道眼神非常復(fù)雜,有不屑,有憤怒,有仇恨,也有仁慈。
他想起了那個叫作云無志的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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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處。
有座山,名為蜂巢山。
蜂巢山,有禁地“深淵墜井”。
蜂巢山,如其名,整座山就像是一個蜂窩一般,上面布滿了一個挨一個垂直向下的洞穴,不知道通往地下的何處。洞穴緊密相鄰,數(shù)量不計其數(shù),里面時常有五顏六色像液體一樣的東西溢出。每當(dāng)“液體”溢出時,就會被天上的一道雷電擊中,逼回洞里。
這些向下的洞穴,就是深淵墜井。
沒人知道井里面,是些什么東西。
整座蜂巢山,四面環(huán)水,被同一條名為“金湯”的河流自東向西環(huán)繞,再由西向東折返,如此往返,成一個q的形狀,將整座山圈住,或者說是鎖住。
金湯河里,云霧繚繞,每隔十里距離,河中就有一座吊八角閣樓矗立在河水中心,整條河中有近百座吊八角閣樓將蜂巢山包圍。這些閣樓與河水,組成了一道隔絕天地的陣法,將蜂巢山鎖在原地,不可動彈。
陣法名為“金湯大陣”。
此地歸為蒼梧大陸最強修真學(xué)院‘翰林院’管轄,就算是一統(tǒng)蒼梧大陸的大羽帝國,也無人敢在此造次。越王李傀戰(zhàn)無不勝的黑煞鐵騎,馳騁路過時,都得下馬步行。
翰林院是圣地,不像是個學(xué)院,倒更像個是個獨立的王國,它擁有自己的領(lǐng)地。它的領(lǐng)地不大,卻占據(jù)了蒼梧大陸最好的地理位子,靈氣充沛,是極其優(yōu)越的修行養(yǎng)心的地方。自有史記載以來,翰林院從誕生開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數(shù)十萬年,期間雖有大的變動,卻從未斷過傳承。
自古沒有任何一個王國敢打翰林院的主意。大羽帝國如今是蒼梧大陸上唯一的國家,這個超級帝國般的存在,對翰林院不僅束手無策,還恭敬有加。
翰林院是蒼梧大陸上少有的幾個不受大羽帝國勢力約束的地方。它分為兩個大的學(xué)院,一個文院,一個武院。它招收的弟子來自整個世界,不分種族,只要具備智慧的生物,通過試煉,就能成為翰林院的弟子。
蒼梧大陸種族繁多,以外形可劃分為:人形態(tài)、類人形態(tài)和非人形態(tài)三種。
人形態(tài)的種族有人族,妖族,鬼族,冰人族,巖人族等等,還包括一些妖精,這些種族的外貌都像數(shù)量最多的人類。
類人形態(tài)的有羊頭人族,馬尾人族,象鼻人族等等。
而非人形態(tài)的就更多了,大多數(shù)的妖精,龍人,八腳怪,具備智慧的妖獸等等。
以上三類智慧生物,都是新神或者是舊神創(chuàng)造出來的,是蒼梧大陸本土具備智慧的生物。不管各種族代表的立場是什么,蒼梧大陸都是他們的家園。
四臉人與吞噬者,不屬于這個世界的物種。
因為這個世界沒有神愿意承認(rèn),這兩種生物是他們創(chuàng)造出來的。有人說吞噬者是邪神黑夜之主的失敗作品,但黑夜之主從未承認(rèn)過。黑夜之主掌管死靈的世界,吞噬者明顯不是死靈,這就幾乎否定了這個說法。
翰林院文院有一個怪物研究院,就是專門研究這個世界的奇異生物。
蜂巢山里的深淵墜井,是怪物的孕育搖籃。在怪物還未成型前,沒人知道里面出來的會是個什么樣形態(tài)的生物,不過統(tǒng)稱其為怪物總是沒錯的。像這種山,在這個世界還有很多,有被修道者發(fā)現(xiàn)后封禁的,也有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
這種山,是活的。
能像翰林院,以近乎神力鑿出一條大河,擺出金湯大陣將其鎖住,少之又少。
蜂巢山的上空,裂開了一道縫。
十幾個呼吸后。
整個天幕黯淡,南邊的方向,有幾十道光影掠來,在光影的身后,隨之而來的是一片黑幕一樣的東西。
黑幕遮天蔽日。
那幾十道金光分布黑幕四周,控制黑幕的行動方向。待黑幕接近蜂巢山的上空時,那裂開的縫猶如一張小嘴一般,將天上巨大的黑幕吸了進去。沒一會兒,黑幕就消失,縫隙重新合上。
原先分布在天上的那幾十道光影聚合在一塊。金湯河某處的閣樓里飛出一白衣男子,到了半空,他看見這幾十道光影皆身穿黑色連帽衣袍,看不清整個外形,但能隱約的看到那衣袍底下的臉,眼睛奇大,正目光如電般的注視著自己。
白衣男子心中一顫,心想這四臉人果然如傳說一般,隨即作揖行了了個禮,道了一聲:“多謝!”。
那些身穿連帽黑袍的幾十個四臉人嘴里發(fā)出奇怪的咕嚕聲,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語言不通,白衣男子楞了一會兒后,聽見那為首的四臉人艱難的說出“后會有期”四個字,像是四個人同時說著同一句話。之后,四臉人便化作光影遁走。
白衣男子望著幾十道光影消失在天際,片刻之后重新飛回金湯河的某個吊腳樓里。樓里傳來一道女音:
“子奉師兄,為何要請那四臉人幫忙?以你的實力,直接將那怪物殺死不就行了嗎?”
白衣男子為木子奉,是翰林院的學(xué)生。他搖頭:“幽蘭師妹。將其殺掉簡單,但我們就不知道為何這批怪物會逃離掌控,它們的目的是什么?!?p> 女子走了出來,全身如覆蓋了一層冰晶,晶瑩亮白,她是個真正的冰人族。問道:“師兄你不是說當(dāng)日你‘夜牧’歸來之時,路過越州的上空,這怪物被一股奇怪的力量一分為二。會不會是這股力量所致?”
木子奉道:“有可能。不過遠(yuǎn)在那之前,怪物就已經(jīng)留下自身的一部分,潛入地面。這是前所未有的事,我想一定是有什么吸引了它們?!?p> 末了他補充:“我想再去一趟越州,幽蘭師妹可否隨我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