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他開口,語調(diào)幽遠深刻,娓娓道來的模樣:“輕輕,我在這個小村子里,一直生活了十五年,十五歲那年,我的母親過世,我便也離開了這里。南媽媽是我母親的陪嫁,那個時候,舊時小姐出嫁,都會從娘家?guī)б粋€人,出嫁當天,也是眾人相送?!?p> “可是我的母親不大一樣,她出嫁的時候,沒有人送她。家族的族長對我的母親都是唾棄,因為她那時已經(jīng)懷孕了。那個時候,女子未婚先孕,是很嚴重的事?!标戂敲哪槪讣獾臏囟群軟?。而鄭輕輕聽到這里,那一點點的醉意,徹底沒了。
這個故事太沉重了,在這樣寂靜的夜,很容易放大了悲傷。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只能做好沉默傾聽的角色。
“我母親一直不肯告訴族中眾人,與她珠胎暗結(jié)的人是誰。她不說,卻執(zhí)意要生下我,我的外祖父母不舍得將她依照家規(guī)處置,只能找一個信息閉塞的地方,將她‘嫁’過去?!标戂钦f得很平直清淡,語調(diào)不知是黯然,還是諷刺:“我的母親懷著我,嫁到了這個無名的小村子,嫁給了一個老師。她本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卻只能嫁到這里,日日勞作,和過去一刀兩斷?!?p> “母親嫁的那位老師,得知母親懷有身孕以后,很快就另擇了他人。是南媽媽和我的母親,一起將我?guī)Т蟮?。更確切地說,是南媽媽一個人。我的母親常年酗酒,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不省人事,她實在是沒有做好一個母親該做的事。”陸郗城將她抱得更緊,語調(diào)沾染了絲絲寒涼笑意:“輕輕,你根本不知道,一個沒有父親的男孩子,一路長大,究竟要遭受多少白眼。我沒辦法原諒我的母親,可是又沒有辦法不愛她......”
他說到后面,語調(diào)已經(jīng)沾染了顫音。鄭輕輕握住他的手,神色擔憂:“郗城,不要說了……”
可是他卻是陡然從容,笑意淺淡:“我這次回來,就是想帶你去祭拜她。我想,我應該同她說一聲的?!?p> 他彎腰,將面容埋在鄭輕輕的頸窩處,呼吸是滾燙:“哪怕,我也不知道我是該愛她,還是恨她?!?p> 在此以前,鄭輕輕從來不知道,他有一段這么傷痛的過往。一時聽到,除了心痛,還有無措。
她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就好像她不知道,要怎么樣,才能讓這么過往,不要顯得這么觸目驚心。
她只能抱著他,柔柔地說:“郗城,我陪你去,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p> 天階夜涼,一片暗色流淌下,是溫柔的微光蔓延開……
而此時遠在千里的s市,陸執(zhí)的私人別墅,卻是另外的景象。
陸執(zhí)坐在大廳中央,有些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艷麗的眉眼流露出了倦怠之色。
他剛剛打發(fā)走了陸家的那群老人,陸郗城說離開便離開,走得是一點都不帶猶豫,全然不顧他和鄭輕輕訂婚的事給陸家?guī)淼恼饎樱笠稽c都不客氣地將這個爛攤子留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