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衍宮后園桃夭軒,云寧看著擺好的碳火,鐵網(wǎng)架,眼中露出冷意。最先來到桃夭軒的卻是云安。云寧略有些驚慌,跪拜行禮道:“皇長姐?!痹瓢矝]有看她,只是看了看軒內(nèi)的陳設(shè),平淡道:“平身吧?!痹茖幤鹕砗蟮皖^站著。云安問道:“不是賞花嗎?你擺弄這些鐵架子做什么?”云寧答道:“我想總吃些糕點也膩了,想現(xiàn)烤些魚羊菌菇來...”云安打斷她道:“你可知道斬草除根的道理嗎?”云寧一驚,說道:“皇姐,我...”云安道:“行了,等我敬完了酒,這些東西你自己玩吧?!痹茖幝犃?,閉口不言。
稍后,云平也來到桃夭軒,看了看云安和云寧,跪拜行禮道:“云平參見皇姐?!痹瓢部粗?,半晌才道:“平身?!痹破秸酒鹕韥?,又向云寧行了一禮道:“五姐。”云寧冷笑道:“六妹,你今日倒是盛裝而來,我都不知道是看花還是看你了?!痹破降溃骸皝韰⒓游褰愕难鐣?,便學(xué)著五姐作了些裝扮,五姐不要說我東施效顰就好了?!倍罂聪蛟瓢?,云安道:“今日也只有我們姐妹幾個,怎樣都無所謂?!痹破綉?yīng)道:“是。”
江漣謹和宋涵箏也來到桃夭軒,兩人行了禮,云安便讓她們都入座。宋涵箏和江漣謹看云平一身翠縷玉袍,頭上的點翠細花彩鈿如疊如簇,真似瑞彩千條所系,靈秀獨毓所鐘,不由有些失神。云安也對著云平一笑道:“本宮今日帶了桃花仙釀,看云平仙姿玉貌,要先敬你一杯?!闭f著讓玉沭將酒送到云平案上,云平道:“謝皇姐,云平持戒,不飲酒?!痹瓢驳溃骸敖袢罩挥形覀兘忝?,而且佛家不是破除萬執(zhí)的嗎?何必一定要持戒呢?”云平道:“破執(zhí)是為了同歸大道,持戒是為了定而生慧,并不妨礙?!痹瓢矃s又說道:“孝悌為人本,本宮敬你,你便要喝。”云平看著她,說道:“皇姐,教儉使孝,憐幼生悌,請長姐教我?!痹瓢惨话櫭?,道:“本宮說過本宮不是你的長姐!”宋涵箏忍不住開口道:“那你為何非要讓阿柔飲酒?!”江漣謹皺了皺眉,終是沒有開口。云安看著宋涵箏,說道:“你可知道所謂精誠所至,金石為開,也不過是強求得逞!”宋涵箏氣道:“你!”云安又說道:“怎么?你以為自己有資格替她喝?”宋涵箏霍然站起身來。云平一皺眉,端起酒杯,說道:“不必勞煩箏姐姐,皇姐這杯酒我喝便是了?!闭f著端到嘴邊,飲了一口,酒辣嗆喉,便咳嗽起來。云安一怔,雙眼微瞇。云平細細感受酒火辣辣的入胸入腹,感覺自己心跳驟然加快,而后慢慢放緩,又快慢起伏,漸漸無法控制自己的呼吸,頭有些眩暈,又勉強深呼一息,才沒有暈倒。染冬看了她的神態(tài),便轉(zhuǎn)身喚道:“傳太醫(yī)?!背拿ι先シ鲋破?,離忘跑著離開了桃夭軒。宋涵箏也忙走過去,握了云平的手,喚道:“阿柔?”江漣謹一皺眉,也讓身邊的婢女去太醫(yī)院。
云歸穹在偏殿內(nèi)聽說了云平不適,糾結(jié)著要不要去看看,便聽人報云歸宏來到了長衍宮。眉頭一皺,便出了大殿,向桃夭軒走去。走到半路,便看到云歸宏抱著云平走來。他看了云歸宏的神色,突然有些畏懼,側(cè)身低頭立在路旁。一行人走過,云寧也走了過來。云歸穹便問道:“姐姐,云平怎么了?”云寧看了他一眼,道:“我怎么知道?”
云歸宏將云平抱到長衍宮內(nèi)殿,放她半躺在床上,云平已面色蒼白,昏迷不醒。云歸宏只是看著她,不多時,溫院判趕來,他才讓開了床邊。溫院判看了云平的神色,便先從藥箱中取出一個裝了濃茶的瓷瓶,讓楚心喂給云平,而后才為她把脈。片刻后,又取出一個瓷瓶,對楚心道:“換這個?!笨闯挠謱y翹解毒湯劑喂給云平,便起身,向一旁的云歸宏跪拜道:“稟殿下,公主應(yīng)是中了南天竹類之毒,所幸中毒不深,性命無虞?!痹茪w宏道:“免禮吧,你好好照看她?!睖卦号袘?yīng)道:“是。”云歸宏又看了云平一眼,便看向云安。云安迎著他的目光,心中一凌,卻是也毫不相讓的看向他。云歸宏道:“我有事要問皇姐?!倍蟊汶x開了內(nèi)殿,云安便跟著他離去,江漣謹略一猶豫,便留了下來,陪著宋涵箏看著云平。
云安跟著云歸宏來到前殿,石潛便領(lǐng)著眾侍從離開了大殿。云歸宏看向云安問道:“姐姐,你為何要對她下毒?”云安看了他半晌,答道:“是她要替宋涵箏擋?!痹茪w宏道:“那可是箏姐姐!更何況,就算不是箏姐姐,誠哥也總會成親的!”云安也高聲道:“正因為她是宋涵箏!他娶誰都行,但他不能對那個女人動心!”云歸宏驚詫半晌,又說道:“誠哥無論娶誰都會真心相待的?!痹瓢矃s冷笑道:“是嗎?你捫心自問,今日中毒的若不是云平,你會來問我嗎?”云歸宏一怔,半晌才道:“姐姐,不是的,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云安道:“行了,你不必說了,這次父皇恐怕也會...我要你幫我殺了宋涵箏?!?p> 云歸宏又是一驚,忙道:“這不可能!”云安看著他,道:“云平只要在宮里,宋家就不會反,殺了宋涵箏,云平便更要永遠留在宮中?!痹茪w宏搖了搖頭,道:“不,她...她不是人質(zhì)?!痹瓢驳溃骸八褪?!江家和宋家結(jié)合,就必需要有人質(zhì),從她出生的那刻起她就該是人質(zhì),可她竟讓江家和宋家結(jié)合的更緊密!父皇舍不得殺她,你也舍不得殺她,她也只能在云宮里待一輩子。而宋涵箏...她必需死!”云歸宏心中一團亂麻,一抬頭卻看到江漣誠走進了大殿,他一驚,喊道:“誠哥...”云安眉頭一跳,慢慢的轉(zhuǎn)過頭去看向那個心心念念的人,那個人還是一副謙卑的樣子,甚至都沒有抬頭看她一眼,她多希望自己不是高高在上的樣子,可她知道,自己就是那個樣子,她多希望自己不是滿腔的憤恨怨念,可她知道,自己就是如此怨恨。她突然覺得自己應(yīng)該在江漣誠看到她之前逃離,可真要逃離這個她拼盡全力想要靠近的人,她也邁不開腳步。江漣誠仍舊沒有看向她,而是跪拜行禮道:“參見殿下,參見公主?!痹茪w宏看了看云安,開口道:“...平身?!苯瓭i誠站起身來,看向云歸宏,道:“殿下,微臣聽聞云平公主突感不適,故而前來探望,不知是否方便?”云歸宏道:“她在后殿,溫院判在照看,謹兒和箏姐姐都在?!苯瓭i誠又看了看他,才轉(zhuǎn)向云安,云安終于看到他眼中是深深的歉意,便漸漸舒展了眉頭,心中戾氣也消解大半,江漣誠深吸口氣,低頭開口道:“這件事本是我的過錯,不管是涵箏,阿柔,還是歸宏,謹兒都不該受到困擾?!庇挚聪蛟瓢?,片刻后開口問道:“清兒,此時此刻,你還愿意嫁給我嗎?”云意清怔怔的看著他,聽了此言,淚水涌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卻是連連搖頭。江漣誠也眼眶微濕,道:“我們都已回不去當初,我也無法許你未來,我只能告訴你,你是我最初的愛,也是我愛別人的源泉,你若要把愛變成恨,我也可以陪你毀天滅地,只是你我之間...終究不再是愛情了?!痹埔馇鍦I流不止,卻是問道:“你真的愛宋涵箏?”江漣誠反問道:“你真的恨她嗎?”頓了頓又說道:“我的愛就如同你的恨?!笨粗埔馇?,又說道:“清兒,停止吧,如果你還愿意保護我,就不要再傷害別人了。如果你還愿意相信我,就不要再怨恨世間了。如果你還愿意愛我,就試著去愛其他人吧,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你也不該是自己一個人。”云意清心海涌動,又連連搖頭,哭道:“你...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江漣誠平復(fù)了心情,看向云歸宏,道:“你陪著清兒吧,我去看看阿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