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日，袁千山收到溫家的供佛宴請?zhí)韵肓讼?，便叫人去請溫乘松到醉月樓一敘。溫乘松收到信，微微皺眉，再三思量，便稟告了母親，又向先生告了假，依約前往。來到醉月樓門前便有人引領(lǐng)他上了二樓，袁家隨從來到一間廂房前，輕敲了幾下，便推開了門扉，溫乘松走過去，只見袁千山在正對著門的桌子一側(cè)坐著，桌上放著一叢盆栽的靈芝，其形如滾邊的半片蓮葉，每株都是深紅枝干，頂葉是深紅的中心漸變成明黃的邊沿，溫乘松略有些驚訝，走上前去，又細(xì)看了看，而后看向袁千山，袁千山笑道：“溫兄，請坐?！睖爻怂勺?，問道：“袁兄不是找我來喝酒嗎？”袁千山道：“是要喝，不過還是先說完正事吧。”溫乘松微微皺眉道：“袁兄這叢靈芝恐怕價(jià)格不菲，若要售賣還是找我父親的好?！痹叫Φ溃骸白匀徊皇琴u，我是打算送給溫兄的?！睖爻怂捎职櫫税櫭?，想了想，看了看袁千山說道：“袁兄打算在供佛宴上作什么文章，不如明說。”袁千山開懷一笑道：“跟溫兄說話，就是爽快。”而后說道：“也沒什么，到時(shí)請溫兄行了方便，我會(huì)讓人把這叢靈芝種在溫家院中?！?p> 溫乘松看了看他，問道：“袁兄是打算讓庭前生瑞草，來坐實(shí)慧色小師傅仙人轉(zhuǎn)世的傳言？”袁千山點(diǎn)點(diǎn)頭，溫乘松想了想，說道：“袁兄，你該知道，這非她所愿?！痹缴钗跉?，說道：“我當(dāng)然知道?！倍罂聪驕爻怂烧f道：“溫兄自然也該知道我的用意?！睖爻怂捎职櫫税櫭?，思量后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能答應(yīng)你?！痹桨櫫税櫭迹肓讼?，臉上有些落寞，說道：“看來溫兄并沒有我的苦惱，如此我只能求溫兄當(dāng)我沒有說過了?！睖爻怂煽此袂?，嘆了口氣，說道：“袁兄，你的苦惱，我豈會(huì)不知，只是散布流言終不是正途，且不說假的做不得真，蜚短流長，不可控制，一旦帶來損害，豈不是違背初衷？”袁千山又皺了皺眉，看著溫乘松，說道：“請溫兄相信，她的周全便是我的底線?！睖爻怂煽粗?，說道：“我相信，只是怕世事難料，你我未必能護(hù)她周全?！痹叫Φ溃骸拔揖椭琅c溫兄是君子之爭，反而可為知己?！庇挚戳丝礈爻怂桑f道：“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而且長青寺地位超然，主持師傅既然可教導(dǎo)眾生，自然也不會(huì)讓小師傅有所損傷?！?p> 溫乘松想了半晌，又看了看那叢靈芝，嘆了口氣，說道：“既然袁兄找來這木威喜芝，想來即使我不同意，袁兄也不會(huì)改變主意，我既然知道了，還請?jiān)珠_個(gè)價(jià)吧。”袁千山喜道：“這么說溫兄是答應(yīng)了？”溫乘松點(diǎn)了點(diǎn)頭，袁千山笑道：“多謝溫兄，開價(jià)就不必了，商人流通四海，這叢靈芝并沒有溫兄想的那般珍貴?！币姕爻怂砂櫭迹接终f道：“今日的酒錢就請溫兄付吧，我是不會(huì)客氣的。”溫乘松看了看袁千山，笑道：“好，說好了一醉方休，自當(dāng)不醉不歸?！?p> 袁千山叫人搬走了靈芝，又上了好酒，兩人推杯換盞，酒至半酣，索性一人一個(gè)酒壺豪飲。溫乘松嗆了一口，咳嗽了起來，袁千山便停下來笑他。溫乘松咳了一陣，看著袁千山，說道：“其實(shí)我很羨慕袁兄，至少敢求，我卻不能如袁兄這般，無所顧忌?！痹娇戳丝此嘈Φ溃骸跋雭頊匦制鋵?shí)并不需要過父母這關(guān)，我費(fèi)盡心力，最多不過是和溫兄有一樣的資格，哪有什么好羨慕的?！睖爻怂上肓讼?，笑道：“其實(shí)你我都知道，我們其實(shí)不算情敵，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就叫作眾生?！痹铰犃?，大笑起來，又狂灌了一口酒，眼角滑下淚水，平復(fù)之后說道：“你我亦是眾生之一，她慈悲眾生，慈悲是無差別的愛心，如此說來，她也是愛我們的。”溫乘松聽了，也笑起來，說道：“袁兄說得好，我敬你這一壺?！闭f著便盡飲壺中之酒，袁千山也飲盡了一壺，而后看著溫乘松問道：“溫兄，你真的甘心不求嗎？”溫乘松聽了也濕了眼眶，又看了看袁千山，說道：“你若甘心我便甘心?！痹叫Φ溃骸爸辽傥覀冞€是甘心同苦的吧?！睖爻怂捎中Φ溃骸翱磥磉€該敬袁兄一壺?！眱扇朔揖茐?，只見滿桌的空瓶，溫乘松便喊道：“再來酒！”門口的書童和袁家的隨從推門進(jìn)來?？戳丝锤髯约业纳贍?，都走上前去，書童扶著溫乘松說道：“少爺，不能再喝了?！彪S從扶著袁千山說道：“少爺，改日再喝吧?！眱扇硕纪崎_來人，溫乘松說道：“為什么不能喝？”袁千山應(yīng)道：“當(dāng)然要喝，現(xiàn)在就要喝?！睍碗S從都一聲嘆息，而后對視一眼，就一起退了出去，帶上了門。
兩人等了一會(huì)，又各自喊道：“酒呢？”“酒呢！”等了好一會(huì)，仍不見來人，兩人對視一眼，袁千山說道：“看來今日是不能盡興了，改日我請溫兄去家中喝吧。”溫乘松說道：“我就要在這喝，喝完了這頓酒，我們還是情敵?！闭f完便趴在桌子看著袁千山，袁千山一笑，道：“好吧，情敵。”說完也趴在桌子上，片刻之后又高聲喊道：“再來兩壺酒！”門口的隨從皺了皺眉，便去取了兩壺酒來送進(jìn)去。書童看了，也只得皺了皺眉。兩人又在門口等著，許久不見動(dòng)靜，便又一起推門進(jìn)去，看桌上趴著的兩位少爺已經(jīng)睡去。便各自上去輕喚了幾聲，而后隨從讓書童稍候，出去了片刻，回來時(shí)身后跟了兩個(gè)人，每兩個(gè)人架起一個(gè)醉了的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醉月樓后門，各自扶上馬車送回了袁家和溫家。
溫如霜午后來到書房找不見溫乘松，問了人才知道弟弟出門去和袁千山小聚，撇了撇嘴，便離開書房去找母親。溫夫人正在對賬，看溫如霜過來，便問道：“你這會(huì)兒怎么不去書房讀書？”溫如霜道：“松兒都不在，說是去會(huì)友了?！痹蛉丝戳丝磁畠海f道：“他是和我說要去見袁家公子?！睖厝缢嫔衔⑽l(fā)燙，嗔道：“也不知道他們什么時(shí)候這么要好了?！睖胤蛉讼肓讼耄f：“松兒不在，你不會(huì)自己先看看醫(yī)書嗎？等松兒回來再問他。或者去請董先生來給你講講文章。”溫如霜一聽，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去看醫(yī)書?！倍缶统隽四赣H的房間，想了想，便回到書房，先沒有看醫(yī)書，看向溫乘松放沒有裝裱畫卷的竹筒，見其中有一卷綁了青色的絲線，知道這是弟弟定要裝裱的得意之作，便取出來放到桌上，解開絲線就發(fā)現(xiàn)墊紙不止一層，微微一笑，便小心翼翼的舒展畫卷。還未完全展開，已認(rèn)出了是慧色的畫像，眉目傳神，巧笑嫣然。溫如霜眉頭皺起，抬眼忘著門口，怔怔發(fā)呆。
溫乘松回到家中，直接被扶回了臥房，溫夫人聽人說他醉得不輕，也顧不上擺晚飯了，由桂香扶著快步去看溫乘松，來到房門口便覺酒氣熏天，見仆從正端著一個(gè)銅盆出來，便問道：“吐了？”仆從應(yīng)聲是，桂香便讓他先出來端走。書童正要給溫乘松擦臉，看到溫夫人進(jìn)來，站起身行禮，溫夫人看了看兒子，見他面色潮紅，眉頭微蹙，皺了皺眉，又看了書童手中的錦帕，說道：“我來吧?！睍磉f上錦帕，桂香接了遞給溫夫人，溫夫人又將自己的手帕遞給桂香，溫夫人坐在床頭，給兒子擦了嘴角，看了看桂香，桂香便去浸濕了手帕，回來一手接過溫夫人的遞來的帕子，一手將干凈的帕子再遞給溫夫人，溫夫人又輕輕的用手帕給兒子擦拭額頭，臉頰。桂香將帕子還給書童，書童便去清洗了，回來立在一側(cè)。
桂香看了看溫夫人，便向書童問道：“怎么讓少爺喝這么多酒？”書童答道：“少爺和袁家公子互引為知己，非要一醉方休?！睖胤蛉税櫫税櫭迹瑢⑴磷舆f給桂香，站起來，對書童說道：“你再給他擦擦手吧，今晚就多守著他點(diǎn)。”書童應(yīng)道：“是，夫人?！睖胤蛉擞挚戳藘鹤右谎郏汶x開了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