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家姐弟與袁千山在般若堂學(xué)完經(jīng)，便作別各自離去，袁千山與溫乘松約定了要上山時提前知會對方，溫家姐弟回到菩提院，溫如霜便與母親留著寺中，溫乘松便要跟著溫有恒下山去了，溫如霜不舍的問道：“松兒，你什么時候再上山來？”溫乘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父親，說道：“過個三五日，天氣好的時候，我便再上山來，到時給姐姐帶些糕點可好？”溫如霜便高興的道：“好，我要吃珍饈樓的鮮花餅和云片糕。”溫乘松又看了看母親，說道：“好，我到時一定給姐姐帶來，還有娘親愛吃的棗泥餅和核桃酥?！睖胤蛉诵χc點頭，而后又對溫有恒說道：“老爺，家里的事我已跟管家和桂香交代了，若是有什么不周到的，老爺只管再吩咐他們。”溫有恒便又叮囑了溫夫人只管安心休養(yǎng)，其他的事一概不用操心。溫夫人道了謝，又要帶著溫如霜去送溫有恒，溫有恒又讓她不必送，自己帶了溫乘松出了菩提院。溫如霜對母親說道：“爹爹對娘親真好啊?！睖胤蛉诵Φ溃骸爸鞒謳煾到袢詹皇钦f了嗎，要關(guān)注，了解而后以對方的喜悅為喜悅，才可能以真心換真心。”
溫乘松跟著父親向寺門走去，想了想，便問道：“父親，我們下山是不是應(yīng)該知會慧行師傅一聲？”溫有恒看了看他，說道：“不必了，我已與慧行說過，下山時不必她來送。”溫乘松點了點頭，父子二人便出了長青寺，坐上馬車，馬車便不緊不慢的向山下駛?cè)?。溫乘松感覺到馬車離長青寺越來越遠(yuǎn)，眷戀之情驟然而生。又想起什么，向溫有恒問道：“父親，大姐姐喜歡吃什么糕點？我上山時一并帶些。”溫有恒笑道：“不必了，她自從上山修行，就戒了糕點了?！睖爻怂砂櫫税櫭?，問道：“佛家修行連糕點都要戒的嗎？”溫有恒便答道：“這倒不是，是有不非時食的戒律，只有固定的時辰可以進(jìn)食，寺里又不會做這些費時的糕點，自然就戒了?！睖爻怂上肓讼?，便說道：“那我?guī)﹣恚羰腔坌袔煾涤锌蘸臀覀冃【?，飯后用些糕點也無妨吧。”溫有恒又看了看他，便笑道：“你若要帶便帶些紅豆糕就行了?！睖爻怂尚χ鴳?yīng)道：“好?！?p> 袁千山也正和母親一道下山，袁夫人坐在馬車?yán)铮胫鴥鹤拥幕槭?，越想越覺得溫家的小姐不錯，便想著回家和袁老爺商量此事。袁千山向來不喜歡坐馬車，騎馬在一側(cè)跟隨，看著眼前彎彎繞繞的山路，想著既然路到盡頭才能看到轉(zhuǎn)機，心中之事也并非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還遠(yuǎn)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父母在意門戶，無非是在意人言，長青寺本就久負(fù)盛名...心中稍定，又想道：“這事需要細(xì)細(xì)籌劃。既然方向已明，能不能到達(dá)，總要走下去才知道?！鞭D(zhuǎn)過這道急彎，袁千山便策馬向前疾馳了一段，鮮衣怒馬，意氣風(fēng)發(fā)，停下來回頭看了看母親的馬車，又向上山望去，仿佛能透過林木山石，看到長青寺的巍峨殿堂。
袁夫人回到家中，袁老爺尚未歸家，袁千山說要好好溫習(xí)今日所學(xué)，去了書房。袁夫人想了想，自回屋梳洗了，坐在內(nèi)堂喝茶，又讓人找袁千裳來說話，袁千裳來向母親請了安，袁夫人讓她坐到近前。袁千裳喝了口茶，看了看母親，便開口問道：“母親，今日法會上，主持師傅講了什么法？”袁夫人便笑道：“今日師傅講的是人間情愛，說因緣生法，關(guān)注在何處，愛便在何處?！痹崖犃它c點頭。袁夫人也喝了口茶，而后又說道：“主持師傅還說了，夫妻相處，需要互相了解?！痹褘尚叩皖^。袁夫人又說道：“你的親事也都準(zhǔn)備妥當(dāng)了，我這顆心也放下一半了。”袁千裳聽了，看了看母親，笑道：“千山的親事，母親可是有人選了？”袁夫人笑道：“只是稍有些眉目。”又看向袁千裳問道：“你覺得溫家小姐如何？”袁千裳略一思量，知道母親說的是溫如霜。想了想，道：“母親，溫家自然是好，只是自從慧行師傅出家，溫家便只有溫如霜這一個女兒了，這親恐怕沒那么容易求?！?p> 袁夫人聽了，笑道：“這個我自然知道，就算是一家有女百家求，我袁家也不會比別人差，更何況山兒向來爭氣?！痹衙碱^一皺，說道：“母親，這事千山同意便是好的了，他未必肯上心。”袁夫人也皺眉思索，而后說道：“這事終是要老爺做主，也未必非溫家不可，等我和老爺商量了，便多差人打聽打聽?！痹腰c點頭，又問道：“千山呢？”袁夫人便說道：“他今日看溫家公子上山學(xué)經(jīng)，便也求了主持師傅去般若堂學(xué)經(jīng)，這會兒去書房溫習(xí)了?！痹崖犃?，笑道：“那我稍后去看看?！痹蛉丝粗?，說道：“好，你也跟他說說去寺里的規(guī)矩。”袁千裳點點頭，又喝了一會兒茶，便去書房找袁千山。
袁千裳來到書房，沒叫人傳話，也沒敲門，只是悄悄的進(jìn)到房內(nèi)，看到袁千山正在書案前冥思苦想，笑道：“你這是學(xué)了什么經(jīng)，這么難嗎？”袁千山一驚，抬頭看到姐姐的笑容，便站起來笑道：“是我愚笨，不像姐姐一般，一學(xué)就會，自然要多思多想?！痹驯阏f道：“你少糊弄我，我可不是母親，才不信你真的在溫經(jīng)?！倍笞哌^去，看向案上，只見紙上確實是寫了一句經(jīng)文：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袁千裳便收斂了笑容，看了看弟弟，只見袁千山面有倦色，皺了皺眉，說道：“你在為何事傷神？”袁千山笑道：“沒什么，就是有些私事需要籌劃?！痹炎屗?，自己坐在他身側(cè)，想了想，開口說道：“慧色雖然沒有剃度，但注定不是世俗中人，我不管你有什么心思，你都要清楚，你與她即使有緣也是有緣無份，你的婚事自有父母做主，你可能明白？”袁千山看了看姐姐，沒有說話。袁千裳看了他的眼神，眉頭一皺，道：“你若是不信我，就去問慧色，她一心修行，絕不會還俗的?！痹奖阈Φ溃骸敖憬悖悴槐?fù)?dān)心，我是要問她的，只是不是現(xiàn)在，總要掃除了其他障礙再去?！痹延职櫭嫉溃骸爸骶壊欢?，有什么障礙可掃？”又想了想，說道：“你不必費心，慧色心志之堅定，絕不在你之下，沒有什么障礙會影響她的決定，你只需去問她的真心就是。”
袁千山微微一笑，道：“我知道，只是總得講究些禮法吧。”袁千裳便笑道：“你什么時候知道講究禮法了？”又深吸口氣，說道：“別的事，或許可以謀算，只是感情的事，終要發(fā)自內(nèi)心，你就算可以算人心，也不要去算自己的意中人，因為你一旦這樣做了，便會分不清真假，到時連自己的真心都未必能看的清了?！痹娇戳丝唇憬愕纳袂?，眉頭一皺，說道：“姐姐，主持師傅今日法會上有說，將眼前的放入心中，便是真情實意。凡是真情，皆是以真心換真心?！痹崖犃耍壑蟹浩饾i漪，轉(zhuǎn)過頭去，過了半晌，方才說道：“你自己想想吧，人生苦短，不過一場大夢，沒有什么是放不下的。”
袁千山看姐姐出門而去，感到有些頭疼，便閉目養(yǎng)神，卻突然想起了溫乘松，想著慧色為兩人做介紹時的稱呼和溫乘松的神色，又皺了皺眉頭，睜開眼睛看了看眼前紙上的那句經(jīng)文，露出一絲苦笑：“即使是一場空，沒有爭取過，又怎能輕易放棄;就是因為害怕是一場空，才要把能做的都做過，或許就能甘心;哪怕是一場空，只要仍有方向，便要走下去...這，就是我的真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