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小巷里,似有陰魂陣陣哀嚎,年輕的男人身穿西裝馬甲,外套散落在一邊也沾染斑斑血跡,橫尸街頭,臉部也被利器劃傷,血肉模糊,這本該引起軒然大波的事情,但周圍偶爾經(jīng)過的人,都對此視若無睹,仿佛那具尸體不存在。
確實在眾人眼中,那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巷,自然也就看不到巷口的尸體以及留戀在自己尸體旁邊的魂靈,因法術(shù)禁錮,而久久不能得到安息。
巷中吱呀一聲響,久久回蕩,僻靜處的一扇破門被一只素手推開,女子穿著一身月白旗袍,踩著卻是雙這年代常見的學(xué)生鞋,背著一個白色皮包,里面似有一幅畫,因畫軸太長而漏出一半。
這原是極不搭的,只是女子容顏清淡素雅,這樣搭配倒也看著順眼。女子緩步輕移到男尸身邊,低眸,因著時間太久,魂靈殘缺不全,現(xiàn)在也看不出什么來了,只能長嘆一聲,抬手解了結(jié)界禁錮,魂靈便迫不及待地自行前往往生殿。
目送魂靈遠去,女子毫不留戀地轉(zhuǎn)身離去,背后,漸起人聲嘈雜,“死人了,死人了!”
第二天,就有登報“銀行大亨剛留學(xué)歸來的二子黃志飛于昨晚被發(fā)現(xiàn)暴斃陰暗巷口”一時間人們議論紛紛。
?????隔天,黃府門口早已搭起靈帳,白布滿棚,門口門童都接待不及吊唁的人,旁邊人們一邊看著這高門大院,一邊互相交頭接耳,紛紛議論。
“聽聞這黃公子尸體雖然昨天才被發(fā)現(xiàn),但實際早已失蹤了一月有余了,黃家之前發(fā)瘋一樣地找,竟從沒找到?!?p> “可不是嘛,昨天有見警長出警回來說,那黃公子之前確實是死在巷口的,兇手并沒有移尸。對了,對了,而且尸體好像被用什么方法保存過了,竟連死亡時間都推斷不出來,你可說怎么之前從沒有人發(fā)現(xiàn)巷口有尸體?”
“聽說是這黃行長貪污太多了,許念了不知何處的精怪,保佑發(fā)財,沒料得那精怪竟以他次子為祭品了?!?p> “原來如此,怪不得黃公子尸身多日無人發(fā)現(xiàn),許是那精怪藏起來了。不過,只是可惜那蔣家小姐了,年紀輕輕,竟是守了望門寡了,多晦氣!”
卻聽旁有人嗤笑:“你竟還能想著這個,如今是什么年代了,旁人家或還有礙,蔣家家大業(yè)大,還需的你操心!”
不多時,黃行長觸怒妖怪,惹得二子命喪黃泉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便已傳得沸沸揚揚。
黃府內(nèi),黃囿時在廳內(nèi)忙著接待前來吊唁的人士,正在寒暄中,一個小廝進來湊在黃行長耳邊說道:“老爺,嚴道長已經(jīng)到了?!?p> 黃囿時一聽,也顧不得什么了,忙起身,垂淚說道:“感念各位心意,犬子泉下有知,也定當不敢忘懷,只是殺害犬子的兇手還沒找到,且容老朽先行處理犬子身后事,各位吊唁之后還請千萬吃頓便飯再走?!闭f罷,拱拱手。
眾人忙說道:“行長客氣了,死者為大?!?p> 一邊黃囿時由小廝攙扶著急急往后面的花廳趕去,問道:“志高呢?”
小廝忙答道:“大少爺還在前面接待客人?!?p> 黃囿時氣的直發(fā)抖,“這種時候,他還在寒暄什么?他弟弟都死不瞑目了,還在乎那些個虛的做什么!還不快去讓他滾過來!”
小廝忙退下跑去前廳通知大少爺。
黃志高聽了小廝的稟告,無奈抬頭看看前面熙熙攘攘的客人,并非是他不想去,實在是走不開?。?p> 恰在此時,看到在蔣家借住的濡鶴經(jīng)過,兩人也算相熟,前面只管家一人招呼難免不周,也便顧不得禮數(shù)之類了,只好拉住方濡鶴說道:“鶴兄且?guī)兔φ泻粢幌?,后邊家父有事尋我?!?p> 方濡鶴長著一副娃娃臉,雖比黃志高還大些,看起來卻像二十出頭的,天生笑臉此刻微微正色,倒還看著有些僵硬,說道:“黃兄不必客氣,可是黃伯父有什么急事?你且快去,這里有我呢!”
黃志高微微嘆氣搖頭,“哎,是家父與白云觀的嚴道長交好,此番特請了嚴道長下山,找尋真兇?!?p> 方濡鶴聽了,忙道:“那此事可耽擱不得,黃兄快去吧!”
待到黃志高走到后廳,卻見大廳中一片沉默,廳內(nèi)父親和嚴道長在一邊,嚴道長他是早就認識的,可是另一邊卻坐著一位學(xué)生樣的女子,那女子容貌白凈,眉眼清淡,穿著件微黃的旗袍,披著披肩,正端著一杯茶細細品著,只是坐在那里,仿佛就和一切喧囂隔離一樣。
看見兒子也呆愣在那里,黃囿時只好無奈開口問道:“道長,這位姑娘可是和您一起來的?”
嚴道長愣神,在呆呆恍惚,竟起身來到女子身邊,“敢問姑娘名姓?小道似乎”
“方云”清冷女聲截斷嚴道長的話頭。
卻見嚴道長不僅沒放松下來,卻是額上冷汗都下來了,恭恭敬敬行了個禮道:“小道失禮,不知竟是仙姑,小道幼時曾隨師父在十里村見過仙姑一面,一別多年,仙姑一切可安好?”
那女子這才抬頭細細打量嚴道長一番,半響搖頭:“我記不清你了。”
一邊黃行長看著都覺氣氛僵硬,忙拉了嚴道長過來,細問道:“你竟認識她?她看起來也不過二十出頭,道長別是弄錯了吧?”
嚴道長嘆道:“我幼時跟隨師父云游,清理邪祟,確實見過仙姑一面,那時師父對她亦極為尊敬,所以印象深刻,如今她容貌一分未改,雖服裝變換,但始終帶著一卷古畫,名字也對的上,確認無誤了,當年仙姑就曾說過時間于她毫無意義,如今果然是了,我本以為貴府二公子亡故或是人為,今見這位在此,便知必是精怪無疑了?!?p> 嚴道長聲音雖低,但畢竟靠近黃行長和黃志高這邊,兩人都聽見這話,黃行長聽聞更是傷心欲絕,都顧不上害怕之類的,忙起身站在廳里,深深作揖。
“我黃囿時雖不能算是清正廉明,兩袖清風(fēng)的絕世好人,但也從未做過什么傷天害理,草菅人命的惡事,更是從未與什么精怪有過任何聯(lián)系,便是有何事,也斷斷應(yīng)不到我小兒身上,還請仙姑和嚴道長多多費心,找出真兇,還我小兒公道啊!”
嚴道長一掃拂塵,還了一禮,“黃行長客氣了。”
黃志高卻只在一邊想著,“不知這嚴道長和那女子可是私下有什么交易,這般唬人的話,竟也能從他嘴里說出來!那女子分明不過二十出頭,如何能幾十年前見過,這世間哪里有什么精怪,估計是父親的什么仇家綁了弟弟去害了,可憐父親不給弟弟仔細找真兇,竟和道士們攪在一起胡鬧!”
正想著,那女子卻已飲畢茶,放在桌上,輕輕一聲響,皺眉說道:“不要叫仙姑,叫我方姑娘就可以?!?p> “是,是,方姑娘?!秉S行長忙應(yīng)著。
見父親這般表現(xiàn),黃志高站在一旁也搭不上話,只好無奈地想,“父親這眼看靠不住了,記得負責(zé)弟弟案子的警官是姓趙吧,之后還是要要好好去打點一下,以求早日破案?!?p> “你二兒子確實是被精怪所害,事實上,是我第一個發(fā)現(xiàn)了他的尸體,尸體被精怪所下結(jié)界覆蓋,因而,許久并無人發(fā)現(xiàn),七日往生,魂靈被禁錮原地,不能往生,便會自行消散,看魂靈消散程度,應(yīng)是一月之前便已遇害?!狈皆朴侄似鹄m(xù)上的新茶,一邊用杯蓋拂過水面上漂浮的茶葉,一邊說道。
黃行長泣聲道:“小兒正是一月之前失蹤的!”
黃志高雖不信,但聽了仍覺心里發(fā)毛,試探性地問道:“那不知方姑娘打算從何處找尋殺害我弟弟的兇手?”
方云扭頭看向嚴道長,嚴道長正色:“在下有一羅盤,能追尋精怪氣息,想來殺害活人以供修煉的精怪,往往化形不足百年,追蹤尚有跡可尋?!?p> 方云道:“我雖不能追尋精怪蹤跡,但我可觀取活人記憶。種種往事,皆如親歷?!?p> 黃志高聽了很是不以為然,都是些虛無縹緲之物,有本事真的撒豆成兵,這些虛事,一時探不出真假,自然是任由他們哄騙了。
黃行長聽了,卻很是激動,“甚好,甚好。只是小兒葬身的巷中現(xiàn)在已過許久,不知道長還能查出來嗎?”
說罷,又皺眉道:“小兒失蹤,是獨自一人出去的呀,家中小廝仆婦無數(shù),卻只一門衛(wèi)下午見他出去,便是觀看記憶,卻也不知去了哪里,這該如何是好?”
嚴道長沉吟,“黃二公子出去雖家中不知,但從貴府到那小巷,尚有段距離,應(yīng)該不會無人見過,只要有人見過,我們便可試試能否查出黃二公子走的是何路線,順藤摸瓜,看是否能推斷出是去見何人了,至于巷口氣息,妖氣一時難散,且待人散去些,我們再去查看一番?!?p> 黃行長聽了,似獲得巨大希望,挺直腰桿,扶著手杖砰砰敲擊地面,一邊令人去尋找一月之前路上見過黃志高的人,一邊又招呼小廝丫頭將嚴道長和方姑娘帶去花廳內(nèi)部好生招待,又留了黃志高作陪,自己只嘆道:“有兩位這番言語,我便又看到了希望,前廳中眾人,我也會盡快打發(fā)走,可還需準備什么東西,有甚不清楚之事,只管問志高,他與他弟自是熟得很!”
說罷,在小廝攙扶下,出了花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