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荒原,輕風吹動寸生的野草,紅色的小點在這片綠中有黃當中顯得微不足道。一個男人筆直的守在紅點旁,將是要護到天荒地老。
“哎……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這獵物是一天比一天少,讓我們這些獵戶怎么活,小兄弟,我看你還是別再跟著我了,免得到頭來跟我一般,婆娘討不上是小,餓得上頓沒下頓才叫悲催。”一道聲音漸漸拉進,衣服上是補了一層又一層補丁,絡腮胡子并沒有遮住從內(nèi)而外流露出來的懊氣。
在他身側(cè)的比他稍許年輕的男人看樣子并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反而是出言安慰?!笆篱g萬物,不論飛禽走獸還是人妖鬼怪,皆有生死定數(shù)?;蛟S這些畜生命不該絕,又或許,它們不該落在我們手上,總而言之,只要有這條命有這雙手,就不會餓死?!?p> 絡腮胡子點點頭,做了幾十年老實巴交的獵戶,拘謹?shù)倪^著小日子,很容易被冠冕堂皇的幾句話牽了想法?!斑€是兄弟你見解頗高,我這大哥的往后可得跟你學著些。”末了,帶著不好意思嘿嘿了兩聲,用著沾滿干涸的血手摳了摳腦袋,將手中快要斷氣的兔子提到面前晃了晃,小東西小是小了些,但也不至于餓肚子,一席話加上一坨肉,總算有了心滿意足。
風卷起的血腥味撲到了蜷縮成一團,牢牢抱著自己的夏笙歌,她的臉上不再有淚,而是頂著兩個發(fā)亮的泡泡眼,恍惚之下,看得有些生怖。
一個紅色的影子如鬼魅一般竄到絡腮胡子面前,嚇得他一個屁股蛋就坐到了地上。一瞬間整個人如同抖篩般瑟瑟發(fā)抖。這一刻,他才感受到了自己手中提著的小兔子的絕望。那只逼向他的手叫他忍不住蒙上了雙眼,等了好久,似乎并沒有什么危險,這才試探著松下手,看到的是讓他大吃一驚的一幕,自己的小兄弟死死的握著這個像青蛙眼一般的紅衣女人,他們互相僵持,顯然小兄弟顫抖的手并不敵于她。
“呵……這地方都能碰到,果真是冤家路窄?!毕捏细璐蛩酪膊粫氲綍谶@里遇到“故人”,升起的煩躁更是一踵接一踵。
與她對峙的男人也沒想到在鳥不拉屎的僻壤之地竟然會碰到算不上熟人的熟人,這該是他倒霉還是說在劫難逃?!瓣幓瓴簧ⅰ!鄙⒆致洚?,交錯的力道從牽引到散開,兩人同是后退了幾步,絡腮胡子也在后退之下,叫男人給扔了出去?!澳阆然厝?,我跟她說幾句話就走,會追上你的?!?p> 絡腮胡子再怎么老實也是知道這是對自己的寬慰,從方才劍拔弩張的陣仗來看,有種就此別過的感覺。“小兄弟,我就在這兒等你,老哥哥不會拋下你一個人走的?!狈凑约菏莻€老光棍,上無老下無小,要不是有他陪著他這么多年,也不知會被枯燥生活欺負成何種模樣。
“哎……”男人淺嘆一聲,一股無形的氣流飄往絡腮胡子,眼前迷糊片刻,而后毫無知覺的倒在了地上。
“仇和怨是你我之間,與他人無關(guān)。夏笙歌,希望你不要強加旁人?!毖凵癫唤?jīng)意的瞥向躺在地上的男人,多年的奔波讓他體會到情的難能可貴。
夏笙歌漠然一笑?!皩⑸暈椴萁娴谋币蠊{居然也有關(guān)心的人,這笑話怎么也不應該在你身上發(fā)生吧?”
“笑話?最大的笑話不應該是你自己?!奔词挂恍倪h離江湖,一切又豈是他能如愿的。隱姓埋名依舊有層出不窮要他命的人和妖,因此對江湖中所發(fā)生之事,在不同的嘴里也有了大概的了解。
上挑的眉眼是出手前最后的警告。如劍的凌風直撲北殷箋的面門,腦袋略微往側(cè)一偏,殺招瞬間化成平淡的空氣。在側(cè)過頭的瞬間,一只手掌幾乎貼上了腰間,一堆黑色的小飛蟲直接裹上紅衣袖頭的玉手,窸窸窣窣的順著掌心一直往袖子深處飛爬。夏笙歌一笑,渾靈的靈氣將這些飛蟲驚得撲騰亂舞,那些繼續(xù)往前不知好歹的小東西到最后也沒能退出來。北殷箋在飛蟲阻止那只手前進的同時,順著夏笙歌的手腕往前一帶,將她順飛半米,自己已經(jīng)轉(zhuǎn)到她的身后。突至的一記強力,將留在夏笙歌袖口的飛蟲盡數(shù)抖了出來,不知意下,腿邊竟然累起了飛蟲尸體的小土丘。北殷箋見狀心里是咯噔的疼,跟隨他多年的小妖蟲就這樣殞命,多少也是長了心的,怎能不心疼。
本來心情壓抑的夏笙歌一招不成,另一招還是不成,心中的怒氣得不得發(fā)泄,本來不想見血的她此刻有了濃郁的殺人欲望。變得空洞的眸子逐漸恐怖,紅黑交替之間生出新的壓抑顏色。圍繞著她的周圍,冉冉升起了一股灰色的息氣,從地里爬著往北殷箋的方向蔓延。
北殷箋眉頭一皺,腳尖點地騰上半空,灰色的氣息似乎等待的就是這一刻,在他騰空的朝夕快速將他裹圍。手上的塤還沒有擱置唇邊,身體的靈力已經(jīng)被抽空了八分,軟弱的雙臂無力的軟了下去,或許軟下去的不是雙手,而是坦然面對生死的決心。
百曉視若無睹的看著所發(fā)生的一切,最終還是動了身子,將夏笙歌燃得正濃的氣焰小心下壓。“歌兒,發(fā)泄完了就收手吧,別忘了你的本心并不在殺人,而且,北殷的人,你不能殺,更不可以殺?!?p> 天生對聞驍?shù)膽忠庾屜捏细枭龅臍⒁忸D了下來,變化的眸子也漸漸得了冷靜。她側(cè)過頭,對聞驍?shù)脑捠钦啥暮蜕型耆磺宀怀?,難道是這么些年的閉目,讓她錯過了些什么。
夏笙歌躊躇的收回手,北殷箋隨著收手的同時噗通一下落到了地上。厚重的喘息是上氣不接下氣,同樣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這個一身素凈的男人。
百曉目光在兩人身上游離,整理完思緒,方才緩緩出口。
“北殷公子,你可聽說過北殷羲。”這句話不是疑問,而是感嘆。
喘息中的北殷箋張了張嘴,最后點下了頭。這個名字,與其說是聽說的,倒不如說是無意間從一本書上看來的。曾經(jīng)還一度以為這個名字是北殷族中某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問過幾次北殷堂和族中前輩,皆是三緘其口,慢慢的,就打消了一探究竟的想法。在他認為,這個人是誰,已經(jīng)沒有多大的關(guān)系。
“北殷羲是你的姑姑,也是歌兒的母親?!?p> 如同晴天霹靂,一下子劈中了兩個人,此事用呆若木雞來形容他們似乎是恰當,又似乎不能表達他們的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