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難自去重塑三觀的時候,桃枝枝也沒閑著。
這魔域也來去好幾回了,仔細(xì)算起來,其實都還沒有好好逛過呢。
誠如琴難所說,一眼望去,盡皆麥田,幾個一看就不是凡人的彪形大漢正在田里……學(xué)勞作……
唔……果然是仙魔兩界相安太久,實在過于無聊了么……
想起琴難說的那句“活久見”,桃枝枝不禁老成的發(fā)出了感嘆,原來他那話是這么個意思。
再往前走,好像是離洛河的洞府不遠(yuǎn)了。
說起來,兩人上一次見面還喊打喊殺來著,若是這下冷不防的抬頭相見了,只怕真會有點尷尬。
桃枝枝這樣想著,便順勢一拐,往別處去了。
可惜桃酥不在,沒有什么好玩的,便只能走到哪里算哪里吧。
想著近來自己身上的花香味兒重,還是避著點人好,桃枝枝便總挑些偏僻的路徑去走。
本還想著回頭告訴琴難,穿風(fēng)踏葉委實沒什么意思呢,便聽到腕間的魔鈴花手環(huán)“?!钡囊宦曌黜?,桃枝枝撩開衣袖,將手舉了起來,隱約見到手鏈上的魔鈴花似是活過來一般,無風(fēng)自舞般搖了搖頭,然后竟像是在給她指路似的,引著她往幽暗的深處行去了……
亂草海無人打理,又常年經(jīng)受魔氣浸染,便更長得肆無忌憚,呈現(xiàn)出一種莫名的瘋狂姿態(tài)。
琴難壓著草,斜躺在里面,不仔細(xì)看,甚至都看不出來里面有人。
他出神的望了九天好久,含情目里仿若透出無限眷戀,眼波一轉(zhuǎn),又順手折了折身旁的草桿。
無意識的將草叼進(jìn)了嘴里,淺嚼了兩下,好一會兒才終于呸的一聲吐了出來,然后突然就想明白了。
“我實在無需與她較真?!?p> 琴難點了點頭,越想越上頭:“她和這草木有什么區(qū)別?我做什么非要與她講個清楚明白?!”
“只需讓她信任我,照著我的法子去做就好了嘛……”琴難蹙了蹙眉,“實在不成,就霸王硬上弓啊呸,這用詞造句還真被她帶過去了……”
“但……”琴難想起那雙天真而又真誠的眼,和那句“你會騙我嗎”頓時覺得有點為難:“若是其他的事倒也罷了,既是我擅長的情感之事,犯不著也要騙她吧?!”
想來想去,情魔的面子站住了腳,琴難撩開長發(fā),理清了思路。
“實則,你該想想,為何你說的怨侶、孟婆乃至常勝都對此事反應(yīng)頗大,因為他們正巧是你們感情發(fā)展的見證人??!所以,不管步霄說的多么真實可信,他們也都一個字不信。但為什么,你卻對他說的話照單全收?!”
琴難盤腿坐好,對著身旁的一株草開始了說教:“在我看來,若是你們之間真的沒有愛情,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你喜歡人間的話本對吧?為什么里面總說戀愛中的人會被強行降智?因為那其實根本就不是降智,而只是因為你在無條件的信任一個人,你為什么會這么信任他,不就因為愛么?!所以,他那邊如何去說你不用理會,你只要知道自己的情感就可以了。”
“……嗯,不錯,淺顯易懂,就是這樣,你也默認(rèn)了吧?”
琴難“嘖嘖”了兩聲,一邊點了點頭,一邊想著不愧是我,還順帶鄙視了下剛剛訴說的對象:“你這么難看,可沒一點像她的。”
繞口又洗腦的話術(shù)想好了,琴難便打算去找桃枝枝了。
將手一晃,抖出魔鈴花手環(huán)來,施法一感應(yīng),臉色卻立馬就變了:“糟糕,她怎么去了那個地方?!”
說完也不耽誤,一個神行術(shù)就到了目的地。
一座山,一個黑乎乎的洞口就這樣出現(xiàn)在了眼前。
這團(tuán)黑乎乎還旋轉(zhuǎn)著發(fā)光的魔氣可不是誰施法設(shè)下的結(jié)界,琴難雖是這魔域之主,但他并不喜歡探秘,因自恃強大,平素也并不愛注意這些不知什么時候生出來的陰泉魔眼,反正這些玩意兒禍害的都是些功力尚淺的魔物——魔域強者為尊,弱者沒有存活的必要,這是大家的共識。
因此,琴難第一次發(fā)現(xiàn)這個地方吞吐魔氣,還覺得頗為省事呢。
后來洛河來了,將他這魔域改得不成樣子,要不是為了得知他當(dāng)年墮仙的真相,他才不會這樣縱著他胡來——雖然到現(xiàn)在也還沒得出個答案來。
便是如此,自他當(dāng)年種的最后一片食人花被洛河凍死后,他就將好不容易藏起來的魔鈴花扔進(jìn)了這個魔眼中。
雖然最后還是被洛河發(fā)現(xiàn)了,但他消除不了這魔眼,這才作罷。
其實這魔鈴花不過就是魔音穿腦,有些許攝人心魄罷了。觀其花朵,其貌不揚,小小卷卷的普通樣子,雖然喜歡成簇,但就那么一枝的話,也成不了什么禍害。
琴難本也只是想養(yǎng)來聽它賣個唱什么的,誰知道魔域會住這么些凡人呢。
這些弱小的人類,一聽就嚷嚷什么頭疼腦熱,害他只得悄悄藏起來觀賞,就這,洛河都容不下它,要不是琴難沒臉沒皮的好好吵鬧了一番,指不定也早就被辣手摧花了。
只是新鮮勁兒過了,把它丟進(jìn)魔眼后,琴難很快就將這事忘記了。
但魔物的生長力無比頑強,魔眼又總吞食些魔物進(jìn)來供它們吸食,光陰流轉(zhuǎn),也不知道究竟過去多少年,待琴難再次路過附近的時候,聽見鈴聲作響,左右閑來無事,便穿進(jìn)去一看,這一看,卻是嚇了好大一跳!
未曾想,那魔眼里面竟別有洞天,仿若一個小小世界!
只是那個世界的天空也成了紫黑色的,一眼望去,魔鈴花海幾乎覆蓋了整個區(qū)域,紫色熒光與黑色魔氣交織在一起,發(fā)出奪命般“叮鈴鈴”的聲音。
便是法強如他,也禁不住有片刻恍惚,只得立刻給自己套了個護(hù)身法罩。
本想著給它毀掉,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這般詭異的奇景有點符合魔域的設(shè)定,便留了下來。
至此,他出去之后就將這里封印了起來,并設(shè)為了禁區(qū)。
所以,以桃枝枝那等微末的法力,怎會沖破了封印……
??!琴難一拍腦袋,想了起來。當(dāng)初為了讓桃枝枝方便來魔域找他,他在那串魔鈴花手鏈上施加了諸多變化的小型解印法陣,除了讓她通過擋神仙專用的前門大陣,怕的就是她這一屆路癡加口無遮攔會碰到什么厲害的人將她施法困住——以他對她的了解,這很有可能會發(fā)生。
有了手鏈,若真遇到了也無妨,這法陣在受困后一旦被觸動便會自動開始運轉(zhuǎn),百般變化之后,須臾間就能破陣而出,因此,以他對陣法的學(xué)識見解,只要不遇到什么一方君主,怎么著也能好好脫身……
說起來,本意的確是為保護(hù)她,卻不想……
也不知自己來晚了沒有,琴難心中一陣煩躁,臉上經(jīng)常自帶的三分笑意全都變得冰涼,薄情唇緊緊抿成了一條線,一拂袖就扎進(jìn)了魔眼中。
片片魔鈴花搖曳生姿,歡愉得像是在慶祝他的到來。
琴難還來不及找尋桃枝枝的身影,便感到一股奇怪的氣息在向自己靠近,他照例捏了個護(hù)身法罩,便聽到一個充滿蠱惑的聲音落在耳邊:“魔之君王?你……是來找她的嗎?”
話音剛落,魔氣如藤蔓往前漫去,點點紫光像個俏皮的小姑娘一樣蹦蹦跳跳的走在魔氣上,最后萬千光芒匯聚成一團(tuán),頃刻爆裂消散,光點落盡時,便見那魔鈴花海的中央,站著一個粉紅的姑娘。
風(fēng)將她的雙髻吹散,長發(fā)紛紛揚了起來,似是聽見琴難在叫她,便呆呆的轉(zhuǎn)過身來,抬頭間,一雙紫黑色的雙瞳宛如萬千魔鈴花齊放,攝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