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妖靠得近了,眾人先見一面畫著侍女圖的圓扇,接著,遮面的圓扇徐徐往下挪去。
若是個(gè)絕色美人,這樣做固然能帶來些許風(fēng)情,但扇面往下行時(shí),已露出了一雙眼睛——那眼如綠豆般大小,往眾人身上一掃,就開始朝步霄暗送秋波。
不,已經(jīng)不能叫暗送秋波了,因?yàn)槟茄壅0偷靡呀?jīng)讓站在步霄旁邊的常勝都按捺不住了,他左手扶額遮眼,右手拍了拍步霄的肩,誠心誠意的道:“不怨你動手打臉,真的,換了我,我也是要一拳一個(gè)嚶嚶怪的!”
“……”
“郎君,雖然隔著湖面,卻只一眼,人家便看出你那凡人皮囊下的絕代風(fēng)華,若郎君愿意……”那女妖搖著扇子,行步緩慢,似是想離步霄近一點(diǎn),行著行著卻行到了江秀民的面前。
步霄直接打斷道:“我不愿意?!?p> “我又沒問你,無知聒噪的愚蠢凡人!”
女妖手一揚(yáng),對著步霄方向就是一個(gè)浪過去,將三人打得退后了好幾步。
女妖終于不眨巴眼睛了,正要訴衷情,兩顆綠豆眼在眼內(nèi)角短暫聚了聚,看清楚了面前的江秀民:“咦?你誰???”
眾人:“……”看來她眼神不太好。
綠豆眼一轉(zhuǎn)悠,終于瞧見了步霄,立馬又扭著腰肢慢慢行了過去,一邊行一邊甩扇子嗔道:“郎君~你躲那么遠(yuǎn)做什么?!”
眾人:“……”看來她記性也不太好。
常勝看見那圓鼻子大嘴巴,終于忍不住了:“你貪色還不變得美貌一點(diǎn)?!如今這副樣子別說他了,我看了都惡心!”
綠豆眼聽見這話堪堪停住腳步,從懷里掏出了一個(gè)小銅鏡,照了照自己的妝容,很是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便嫌棄的回道:“你懂什么?我雖是妖,卻也有自己的審美,我們一族原就生得好看,若是變得和凡人一般模樣,豈不丟了特色?!如此,郎君如何肯看得上我?!”
眾人:“……”你這樣就更看不上了好嘛?!
常勝搖了搖頭,吐槽道:“這種審美哪里來的自信!嘔!”
未曾想步霄聽了卻笑了,回道:“這種跟瞎了沒什么區(qū)別的審美,又不只她一個(gè)才有?!?p> “??”桃枝枝見步霄看著自己說話,丟了一個(gè)疑惑的眼神過去,又被拒收了。
“哎呀呀,郎君笑起來更是光彩耀目,深得我心啊!”
那綠豆眼眼里光芒更甚,瞧著恨不能一口將人吞了般駭人!
步霄連忙將笑容收了,兩手握緊成拳,只待那女妖一靠近了便要揍人。
然而,他們等了半天,女妖才行了過來。
步霄都已經(jīng)聽得常勝和桃枝枝猜了一輪女妖原身究竟是何物種了。
“郎君~你且聽我說~”
離得近了,女妖的模樣雖然不好看,但臉上卻始終一團(tuán)和氣,應(yīng)是常年性子溫和才養(yǎng)出來的氣質(zhì)。
桃枝枝看她并不兇狠,便打算同她講道理,卻見常勝在袖子里左掏一下,右掏一下的,看也未看,掏出幾個(gè)紙包便揚(yáng)手一撒,一陣灰一陣白最后竟然一陣紅色粉末悉數(shù)砸在了女妖臉上。
“啊嚏!”
女妖始料未及,噴嚏不止,眼淚漣漣。
只是,不知為何,聞著那味兒,似乎挺香的……
“辣椒面,呵呵?!?p> 看大家還奇怪他為什么隨身帶著辣椒面似的眼神,常勝便又補(bǔ)了一句:“家鄉(xiāng)習(xí)慣,口味重。”
看著女妖在紅白相間的水流里掙扎,眾人覺得,怎么畫面看起來有點(diǎn)像一道菜呢?!
那邊廂桃枝枝與常勝又討論了起來。
“我就說吧,原身肯定是魚類,鯽魚草魚什么的!”
“將軍說得不對,她面圓,應(yīng)該是個(gè)圓腦袋的家伙,魚不是扁的么?!”
“……”步霄忍不住咳嗽一聲:“要不,等你們吃了她再走?!”
幾人這才醒悟過來,立馬拔腿就跑!
女妖眼里鼻里嘴里火辣辣的,心中大怒,本想溫和待人博取好感,眼下卻不得不動用了妖法,捏訣結(jié)印,一道道水浪如蛇般騰起,徑直朝步霄追去!
若換了往常,一只手指頭就能將她摁死,如今凡人之軀,且此女妖定是水族,在水中只怕妖力更甚,眼下便是步霄也只得逃亡。
卻聽前面的桃枝枝安排道:“放心吧,有少主斷后定然沒事,將軍你且?guī)е埂烈羲麄兿然匕渡?,小和尚體弱,我去幫一幫他!”
步霄聞言腳步一頓,看著桃枝枝發(fā)出了極為不善的目光。
桃枝枝感受到背后的敵意,以為女妖追來了,連忙回身拔出靴里的短刀。
卻一看,那女妖已經(jīng)在步霄面前了,他卻一動不動——難不成是被制住了?!
桃枝枝看了看遠(yuǎn)處正向上游的小和尚,又看了看近在妖口的步霄,一咬牙,朝步霄游了過去。
“桃枝枝,你是不是忘了,如今,我不過是個(gè)凡人?!?p> 是哦,若只拼武藝,步霄哥哥當(dāng)然天下第一,若是一旦用了法力,那便無法放在一起比較,因?yàn)槟歉疽呀?jīng)不在同一個(gè)層面上了!
桃枝枝已然醒悟過來,可步霄還不打算放過她,繼續(xù)道:“你可曾想過,若是我被留下,結(jié)果會如何?”
女妖看他們倆聊著沒跑,便又將自己清理一遍,又將染了奇怪粉末的水流清掉,顧自忙得不亦樂乎。
桃枝枝看了她一眼,留下會如何?像小和尚一樣被關(guān)在水牢里?!
她一貫是想到問題就要問的性子,想到小和尚,便問那女妖道:“你將小和尚關(guān)起來做什么?”
“他不肯心甘情愿的留下來陪我啊,我想去看他,他就叨叨叨的念經(jīng)文,我都頭疼死了,可要放,又舍不得,他長得好看你又不是不知道!”
桃枝枝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問:“那他跑了,你怎么不去追?”
綠豆眼瞟向步霄,又低垂下來,竟然扭捏害羞起來:“這不是有了更好看的么……”
“……”桃枝枝奇怪道:“你對自己的審美有誤解,倒是對別人的皮相一看一個(gè)準(zhǔn)嘛!”
把無根木當(dāng)初戀的你沒有資格說別人,步霄在心里默了一句。
“可他不能留下來……”桃枝枝指了指步霄,擺出一副講道理的姿勢,勸道:“我實(shí)話同你說了吧,他是天上的神君,具體哪一位你不需知道,但你若壞了他的事,待他回歸九天,你定神魂俱滅!”
說到這,她還悄悄附耳過去,小聲道:“他心眼小,很記仇的!”
你聲音還可以再小點(diǎn),我都聽到了!步霄在心里又默了一句。
未曾想女妖絲毫不動容,露出更為癡迷的神情,好像在說,我看上的人果然沒錯,道:“無妨無妨,人間有句話,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fēng)流,哪怕沒有來生,我也要強(qiáng)求一世!”
“……”桃枝枝舔了舔唇,感覺到了語言的乏力,看了看步霄,卻只見對方一副你要是敢把我扔下自己跑掉我定饒不了你的表情。
心念斗轉(zhuǎn),想到了話本上的男子為女子解圍時(shí)都會霸氣的說上一聲:“這是我的女人!”而后別人果然就不敢造次了,于是兩手一擊,貼近步霄面前,緩緩執(zhí)起他的手,做了個(gè)深情的神態(tài):“然則,我確實(shí)無法任你將他帶走,因?yàn)?,他是我上窮碧落下黃泉,此身唯一所愛之人!”
女妖:“?。 ?p> 步霄:“?。。?!”
“不,我不信,何以為證?!”
離了女妖行宮,凡人之身難以在水底呼吸,女妖為防步霄窒息,早已布下結(jié)界,讓他們?nèi)缭谛袑m一樣自由,她修行已有萬年,區(qū)區(qū)幾個(gè)凡人能有多大能耐?!是以并不放在心上,比起這個(gè),她更在乎的是在心愛之人面前自己的儀容是否得當(dāng)。
她將小銅鏡又摸出來照了一遍,方才去看桃枝枝,之前在水牢里面,她分明看得真切,此二人關(guān)系根本不像她說的那般親密!
“我活了萬年,此等伎倆,休要騙我!”
女妖壓根沒信,卻見桃枝枝并不回答,只轉(zhuǎn)過身去,輕輕墊起腳尖,雙手環(huán)住步霄脖頸,含笑將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兩片柔軟一觸碰,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
步霄眼里的疑惑立馬變成了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