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浩宗的臥室和她上一次偷溜進來看見的一樣,床頭柜上放著已經(jīng)拆開只剩半盒的香煙,拉開柜子,里面放著他看了一半的書,還有沈艷的照片。江暮云的視線在照片上停頓片刻,面無表情地關(guān)上抽屜,視線轉(zhuǎn)到衣帽間,想起上次見到的女士內(nèi)衣,心里泛起一陣惡心。
秦浩宗洗完澡出來,手里的毛巾隨便擦了擦頭發(fā)就打算放下,江暮云見狀接過來,動作溫柔地替他擦。秦浩宗曲起一條腿坐在床上,半閉著眼,表情愜意。
江暮云把毛巾掛回浴室,轉(zhuǎn)身出來的時候,秦浩宗剛好手機響了,他拿起手機看了一眼來電人名字又看了一眼江暮云,猶豫了一下按斷電話。他好像想抽煙,手指碰到床頭柜上的煙盒后又縮了回去,這時剛被掛斷的電話又響了。
六月份的江城,江暮云忽然覺得有些涼,她雙手環(huán)抱自己,搓了搓胳膊,微笑著指指門,秦浩宗對她點點頭。江暮云保持著臉上的微笑一直到走出臥室,回手輕輕掩上房門,聽見秦浩宗低聲說:“喂,什么事?”
她沿著走廊慢慢走著,寂靜幽暗的走廊讓她生出一種孤獨感,仿佛無意間闖進了不屬于她的地方,想要留下卻又不知所措。
那一晚,他們各自睡在自己的房間里。
第二天一早,江暮云的鬧鐘準時響起,她像前天早晨一樣,迅速起床,目送秦浩宗上班,然后去跑步。心情不好再加上長久不鍛煉導(dǎo)致的肌肉酸痛,讓她只跑了一圈就不想跑了。她停下,在湖邊的長椅上坐著,望著深綠色的平靜的湖面出神。
她現(xiàn)在是個三無人員,無工作,無收入,無丈夫,對于習(xí)慣了勤奮謀生的她來講,還沒適應(yīng)這種無所事事的生活,無聊的等待使她心里的焦急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盛。
倒底他什么時候才會提結(jié)婚的事?
若是他一直不提怎么辦?
或者應(yīng)該由她主動提?可是怎么開口呢,直接問什么時候結(jié)婚嗎,會不會顯得太不要臉了,萬一他不想娶她了,她這么一開口剛好給了他拒絕的理由,到時候她怎么辦?
越想越煩,怎么都不對。
她的憂愁就像夏日里粘稠的暑氣,無處排解。
起身回家,碰見了來湖邊散步的蘇老伯。江暮云主動打招呼,蘇老伯看清楚是江暮云后,臉色明顯不悅,問她:“聽說你和你那個雇主好上了?”
江暮云滿臉尷尬地笑了笑,她知道蘇老伯對于給有錢人當(dāng)女朋友的女孩有偏見,她如今也成了被他鄙視的一員。
蘇老伯見她表情就知道答案了,他失望滴轉(zhuǎn)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嘴里嘟囔道:“現(xiàn)在的女孩子到底怎么了,一個個的要錢不要臉?!?p> 聲音不高不低剛好能讓江暮云聽清楚。江暮云只覺得心里像是扎進一根刺,痛得她眼前發(fā)黑。她伸手扶住旁邊的樟樹,定了定神才往家里走。
吃了早飯后,她覺得精神不濟回臥室補眠。心里總感覺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忘記了。到底是什么事情呢?她用力晃晃頭,實在想不起來。
這一覺睡得很不踏實,淺眠做夢,夢里總是重復(fù)出現(xiàn)昨晚秦浩宗有意避開她接電話的場景。她渾渾噩噩地醒來,只覺得口干舌燥渾身無力,懷疑自己生病了,用溫度計量了量體溫,處于正常范圍。
晚上,江暮云哄安安入睡后特意化了淡妝噴了秦浩宗送的香水,準備在客廳等候秦浩宗下班。為了不顯得她的等待太刻意,她去書房里挑了本歷史小說,一邊看小說一邊等待。她沒有坐在沙發(fā)上,而是拿了個靠墊蜷在窗邊,身側(cè)是拉上一半的窗簾,旁邊點著落地?zé)簟?p> 江暮云坐在窗旁剛好能望見湖邊的路,十點鐘過后,盛世豪庭的業(yè)主們開著各式各樣的豪車陸續(xù)回家,每經(jīng)過一輛車就會有一道黃色的燈光劃過夜色。時間過了十一點半,回來的車越來越少,從十一點半到十二點,整整半小時一輛車也沒有,看來即便是盛世豪庭業(yè)主這樣的高端人士們也都結(jié)束應(yīng)酬準備休息了,秦浩宗依然沒回來。
江暮云躲在窗簾后面,目光盯著黝黑的夜色,靜靜地等著,她意識到這種等待很可能是日后生活的常態(tài),越早適應(yīng)就能越早減少煩惱。
十二點一刻,湖邊再次劃過燈光,江暮云立刻坐直身體,燈光越來越近,耳邊傳來熟悉的發(fā)動機聲,她嘴角向上露出微笑,伸直僵硬的腿,起身開門迎出門外。
秦浩宗將車熄火后下車,看見江暮云站在門口雖然覺得意外但是有了昨天和今早的經(jīng)歷,他并沒有表現(xiàn)處更多驚訝。進屋后,在明亮的燈光下他發(fā)現(xiàn)江暮云臉色好像不太好,問道:“臉色不太好,是不是熬夜太累了。”
她摸摸臉頰說:“不累。我一天到晚在家呆著也沒什么事,哪能累著呢。”說著伸手接過他的公文包收好,把外套掛起來。心里非常失望,她今天晚上特意化了妝,結(jié)果竟然被說成臉色不太好,她本來還想和秦浩宗談?wù)劷Y(jié)婚的事,因為這句話,勇氣消失了一半。
“你也去做做你們女人經(jīng)常做的那個,叫什么,水療?”秦浩宗搜索著記憶中曾經(jīng)聽過幾次的一個詞語。
江暮云想了想,覺得他可能是想說SPA,笑著問:“你是說SPA嗎?”
“對對,盛世豪庭底商就開了一家,你若是不喜歡出門也可以把服務(wù)員叫到家里來據(jù)說挺好的。”他建議道。
江暮云忍不住多看了他兩眼,秦浩宗這種鋼鐵直男居然這么了解女人美容美體的事,只可能是從他以前的某位女朋友那兒聽來的。
兩人一起上樓,在樓梯口處,秦浩宗轉(zhuǎn)身摟住她得勁肩膀,在她額頭上親了親,說:“我去洗澡?!闭f完往主臥走去。江暮云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該怎么辦。男人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是什么意思,是讓她跟上呢還是在說晚安。
她心口堵得慌,又想干脆回自己房間,又不想這么容易就退縮。他們畢竟已經(jīng)有了肌膚之親,他曾經(jīng)說過要娶她,她應(yīng)該是他女朋友,她其實可以理直氣壯地和他相處......江暮云想著,離開原地,抬腿朝主臥走去。
秦浩宗一整日都處于高速運轉(zhuǎn)狀態(tài),幾乎是從早晨睜眼那一刻開始直到現(xiàn)在才算是能暫時歇口氣,身體極度疲憊后得到放松,大腦已經(jīng)提前進入下線狀態(tài)。他進屋后習(xí)慣性地反手關(guān)門,沒注意走廊里猶豫之后才決定跟上來的江暮云,剛好把她關(guān)在門外。
江暮云看著房門在面前關(guān)上,心像是被人用力攥了一把,痛!她的呼吸停止了十幾秒鐘才深深地吸入一口氣,轉(zhuǎn)身回自己房間。
第二天,鬧鐘準時響起,江暮云像個機器人似的面無表情地起床,重復(fù)著前兩天的流程。
日復(fù)一日,一晃時間過去了一周,這個周末秦浩宗忙得沒有休息。周六晚上,江暮云終于忍不住了,她在秦浩宗從浴室出來后,一邊幫他擦頭發(fā)一邊小聲地問:
“浩宗,你之前說咱們回國后會結(jié)婚?!?p> 秦浩宗從毛巾下仰頭向后,看著她,說:“怎么了,著急了?”
江暮云靦腆地一笑:“也沒有,只是現(xiàn)在你這么忙......”
秦浩宗握住她的手說:“是有點忙,等忙完過這段時間就好了。”
江暮云擦頭發(fā)的動作漸漸慢下來,頭發(fā)擦干了,她把毛巾拿進浴室,伸手打開水龍頭,洗了起來。她的動作很緩慢,就像她越來越往下沉的心一樣。她已經(jīng)把話說得很明確了,可是秦浩宗卻沒有正面答復(fù)她,只說等忙過這段時間,然后呢,結(jié)婚還是不結(jié)婚?
梳妝鏡就在她面前的墻上,她連一眼都沒看,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臉色肯難看。她用力將毛巾擰干,連續(xù)做深呼吸,調(diào)整好臉上的表情后才出去。門外,主臥空蕩蕩的,秦浩宗不在。她離開主臥回自己房間,在樓梯口看見上樓的秦浩宗,手里拿著一瓶冰鎮(zhèn)礦泉水。
她站住等他,他走到她身邊,自然地摟住她的肩膀,兩人一起去了江暮云的次臥。
激烈的情事過后,秦浩宗沉沉睡去。江暮云卻一點睡意也沒有。在黑暗中睜著雙眼,腦子里空空的,心里沉沉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什么。
“要不就這么著吧,現(xiàn)在這樣也沒什么不好。時代不一樣了,也有人寧愿只戀愛不結(jié)婚。就當(dāng)是我主動選擇了這種生活吧?!彼僖淮瘟?xí)慣性的勸說自己。
姐妹倆同住一個小區(qū),想要不見面是比較困難的,尤其是其中一個有意要創(chuàng)造見面機會的話。
幾天后,江暮云在湖邊見到了林愛云。當(dāng)時她正和女士一起陪安安和康康玩耍。安安最近迷上了輪滑車,小小的孩子一只腳站在車上一只腳賣力蹬地,在小操場上一圈一圈地轉(zhuǎn),康康滿臉羨慕,跟在她身后跑,跑幾步累了就歇下來嘴里喊著安安等等我。
林愛云帶著穿著看上去就挺貴的連衣裙,帶著造型夸張的太陽帽和墨鏡,一步三搖地走近??悼祴寢屍婀值乜粗?,江暮云猜她是來找自己的,鑒于兩人不融洽的關(guān)系,她不想當(dāng)著外人的面表演姐妹吵嘴的戲碼,于是主動迎上前去。
“我找你有事。”林愛云不等江暮云走近就說道。
江暮云淡淡地問:“什么事?”
“我懷孕了。”
懷孕兩個字鉆進江暮云耳朵里,她的心沒來由地劇烈跳動好幾下,類似于心悸的感覺,她趕緊定定神,再次看向林愛云時眼神帶了些許閃爍。他曾經(jīng)猜測過蘇明遠家里的秘密,此時聽見林愛云說自己懷孕了,直覺告訴她這很可能是一筆爛賬。
她問林愛云:“你確定?”
“我自己買驗孕棒試了好幾次,肯定是懷孕了?!绷謵墼撇荒蜔┑卣f道。
“你告訴孩子爸爸了嗎?”江暮云小心地使用了“孩子爸爸”的說法
“我告訴蘇明遠之后他竟然不相信。”林愛云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直到此時仍難以理解為什么蘇明遠一聽說她懷孕了立刻態(tài)度冷淡起來,還讓她搬出盛世豪庭。她自己心里有鬼,不敢和蘇明遠較真,這才來找江暮云想從側(cè)面打聽打聽。
江暮云問:“他只是不相信而已?”
林愛云立刻警惕地看著她:“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江暮云避開她的視線,不說話。
林愛云一把摘下墨鏡,抓住江暮云的胳膊:“江暮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告訴我!”
江暮云看她眼睛通紅,臉上帶著浮腫,情緒十分激動,于是盡量委婉地說道:“蘇家可能有些外人不知道的事情?!?p> “少給我拐彎抹角,直接說!”
江暮云嘆口氣,說:“蘇明遠可能沒辦法生育?!?p> 林愛云的臉色頓時一片灰?。骸霸趺纯赡?.....這怎么可能!”她滿臉的不相信,眼神一片慌亂,抓住江暮云胳膊的手不自覺的顫抖
江暮云見狀有些不忍心,說:“我只是猜測,我沒有證據(jù)?!?p> 林愛云忽然瞪著江暮云:“你是什么時候知道的,你既然知道他不能生育為什么不告訴我!你是不是故意害我?!”林愛云越說聲音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