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大床前。敖明半跪著,緊握著夫人的手。
“瑩瑩吉人自有天相。她定會沒事的?!卑矫魃n老的聲音帶著幾分淚點:“你不要太過傷心。說不定過幾天瑩瑩她就回來了。”
敖夫人額頭上敷著素白的濕毛巾,幾道淺淺的水跡正從她的眉骨上流下來,浸入了耳鬢。
她僵硬地躺著,嘴唇無聲地蠕動著,眼睛直直地盯著床頂,好像看到了屋頂之上的蒼穹,蒼穹之上的太陽和月亮。突然,太陽變成了父親的臉,憂愁,嘆息著;月亮的豐腴溫潤變成了母親的臉,淚眼瑩瑩地向她笑。又突然地,太陽和月亮重疊成了瑩瑩的臉,稚氣純凈地笑著,如水晶一樣透明,忽的,紫瑩的笑臉竟旋轉起來,緩緩地成了一個急渦,最后凝成一個點,像雨后葉尖的水一樣滴落虛空。
眼淚從敖夫人的眼眶涌出,她轉過臉來看著敖明,咳了兩聲。
敖明給她拭去淚水,手指在她臉蛋上顫抖地撫摸著,喃喃說:“俊俏,俊俏,你還有——”
話還沒有說完,窗外突然一陣馬蹄聲。不一會,腳步聲靠近。大門里人影一閃,一個男聲說:“村長,敖三他們翻整哨所時從地下挖出一個箱子,里面還有聲音。請您去看一下。”
“嗯?!卑矫髯叩介T口,對來人說:“今日工期已到,哨所可是全修好了?”
“村長,廚房破洞最后一塊磚已砌好,灰也涂好。地板磚也已鋪好。門是您畫的樣子,也安裝好了?!眮砣丝煅钥煺Z道:“只是挖上來的箱子太古怪,好像有什么動物在里頭打呼嚕。大伙正沒有主意。請村長去看看。”
“哦?!”敖明的眉頭一鎖:“敖四,你先去吧,我隨后就到?!?p> “是?!?p> 一聲剛落,敖明就見敖四翻身上馬。那匹綠色海馬的六條腿幾乎一起躍起,放響一空“得得得得”的蹄聲,一會就奔過瘦骨嶙峋的村牌,閃入樹林中不見了。
敖明轉過身,走到床前,給夫人拉了一下猩紅的被子,握住她的手說:“你放寬心。我去去就來?!绷r轉身出門,來到院邊馬棚,牽出一馬,蹣跚著翻上去,坐穩(wěn)?;赝艘幌峦呶?,目光忽有些迷離,內心嘆道:已經(jīng)七天了,紫瑩沒有音信,俊俏病倒了,我,我也變得老態(tài)龍鐘了,唉。
在嘆息聲中,一蹙腳,那海馬就揚蹄狂奔出去。他的黑色的長袍往后飄揚著,如一面征戰(zhàn)中的旗幟。風聲在他耳邊呼呼響。他恍惚間好像聽到了紫瑩小時候在在身前轉過臉來,奶聲奶氣地說:“爹,爹,為什么馬跑的時候風在我們耳邊哭?馬蹄把它踢疼了嗎?”敖明的老淚忍不住涌出來。他揚手響亮的拍在馬屁股上,那么一時如箭般飛馳而去。
敖明的身影穿過冷漠的村牌,在巨大蒼穹下的無邊綠色里奔馳。遠遠的看,如孤舟獨行在小河上。
忽然,哨所走廊上有人喊:“村長來了!”
四五個人一起張望,早見敖明騎著海馬奔進哨所來。“得得得”聲到走廊前停住,敖明從馬背上一躍已跳到走廊上來。
“村長,您看?!卑饺钢砬耙粋€方箱說。
“嗯?!卑矫骺茨欠较渫ㄉ砑t色,但不像是用油漆涂上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質。彎蹲下來般了一下,竟然推不動。
敖四咧嘴說:“重得很。我們五個人使盡了吃三十六瓣香瓜的力才搬上來的。”
敖三上來伸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向敖明傾斜著臉說:“村長,您聽。”
敖明凝神細聽。突然,“咕力咕力”從里面?zhèn)鞒鰜怼?p> “?。俊卑矫鞑唤谐雎晛?,顯然,那箱里面有個東西。
“村長,要不把箱子撬開?”敖三把衣袖捋了上來說道。
“沒有鎖扣咧?!币粋€人說。
“啊?!”敖明轉了一圈,果然沒有鎖扣。稍呻吟了一會,敖明忽然“啪”的一聲,一掌拍在箱頂上。一陣“咕力咕力”瞬間響起。聲音極有穿透力,好像鉆到每個人的心頭使人從里到外似的煩躁,發(fā)癢。
那箱中的余音還在裊裊,突然,一陣蹄聲從進哨所的路頭飄來。
“得得得”聲更聽得清晰時,一群花花綠綠的人馬早氣勢洶洶奔將近來。廊前一字擺開,為首一人從身邊一匹海馬上拉下一人來。那人一襲青衣,踉蹌到馬前。
敖明一看,大吃一驚,竟然是敖俊俏!
“俊俏!”敖明大叫。
“老頭子!”敖夫人也喊道:“不要管我!”
敖三等人一見來者不善,慌忙抄起頂壁而立的劍,都拔出鞘來。
“哈哈哈!”那人大笑,把頭發(fā)都笑得都飄飛起來,像松鼠的尾巴一樣。眼睛瞇成一條縫,一道傷疤在左臉上像一條拉鏈。整個臉就像一頭餓了幾天幾夜的非洲獅的臉。
他的笑聲還沒有從空中消逝,隊里上來一個長著兩撇胡子的人帶著山羊的聲音說:“老大,就這幾個人,我們上去先把他們滅了!”
“嗯?!”那獅子臉回頭沉吟,蠻橫的聲音怒道:“你懂個屁!”
兩撇胡子“是?!币宦?,退回原位。
獅子臉向敖明拱手道:“在下早就仰慕祭天村,今日不遠二百里過來,只想看看傳說中的玉兔。聽說,老村長的女婿功夫了得,順便過來切磋一下。我這把刀好久沒有喂血了!啊哈哈哈!”
笑猶未盡,兩撇胡子又蹙馬上前,眼睛亂轉說:“老大,我感覺這里并沒有神獸的氣息。是不是我們的情報錯了?”
“嗯?!”獅子臉怒目一睜,罵道:“你懂個屁!神獸要是能讓輕易感覺出來了,還是神獸了?!???”
“是。老大?!眱善埠佑止鼩w位了。
“敖村長,該請貴女婿出來了吧?!啊——哈哈哈!”獅子臉蠻橫溢滿笑聲。
“小女未曾出嫁,老夫何來女婿。”敖明昂然道,明知道己方面前是強敵,依然像年輕時候那樣傲然不屈。他忽轉過身來,上指著拱門上的大字道:“睜開你們的狗眼!這里是王國的邊境哨所,公然侵犯,什么后果,你可知道?!”
“啊!哈哈哈!”獅子臉聳肩大笑:“多少年了,我沒有聽說過,你這破山腰還有個哨所。哈。”他笑還未出,兩撇胡子又上前來,眼睛詭異一閃,幽幽道:“老大,你看他們身后的箱子?!血寶石所做,里面必有蹊蹺。”
“嗯?”獅子臉鼻子一聳眼睛一掃,哇哈哈笑道:“你懂個屁!什么必有蹊蹺?肯定有寶貝!”
轉向敖明道:“既然交不出女婿,那你就交出那身后的箱子來吧?!庇值皖^看向敖夫人道:“免得你夫人受罪。”
“你快放了我們夫人!”敖三揮劍道。
“這里沒有麻雀鳴叫的份!你們識貨一點——”兩撇胡子又竄出來,山羊聲又說。
“你懂個屁!”獅子臉怒氣沖沖道:“你又來搶我的風頭!滾!”
“呃,是。是?!眱善埠佑只伊锪餁w隊了。
“哈哈哈!”敖三忍不住笑起來:“你們這群活寶還要來打劫?。课业拇笱乐挥心敲磶讉€?。○埩宋?!哈哈哈!”
“嗯!?”獅子臉面筋抽起,牙齒上下磨著,怒道:“小子!竟敢懷疑我們的專業(yè)精神?。坷献哟蚪僦莞臅r候你還在你娘肚子了呢!”一揮手,一把明晃晃的厚刀竟朝敖夫人脖子上砍下來。
“俊俏!”敖明閃電一般從走廊上飛身掠下,劍身刺破空氣由夫人耳鬢下往上劃出,只聽“鐺”的一聲,刀劍在敖明夫人耳邊相擊,閃出一朵火花。敖明的身體還向前沖,終于與夫人完成一個擁抱。眼前一片寒光亂閃,抬頭時,早被涌上來的幾把刀架住脖子。同時劍也被搶去。
“村長!”敖四叫道。
敖三早跳下走廊,還沒有撲過去,獅子臉的刀就已架在脖子上,劍被涌上來的人卸去,又被反手推了下去。
“剩下的人別動。??!哈哈哈!對,放下劍!”獅子臉得意地說。
兩撇胡子已經(jīng)奔下坐騎,躍上了走廊,圍著紅箱子轉了一圈,興奮地說:“老大!果然是寶箱!”
“嗯!”獅子臉轉身向敖明道:“箱里裝著什么寶貝啊,敖村長?”
“老夫也不知道?!卑矫饕娺@些強盜殺人不眨眼,就實話實說。
然而,越是老實,獅子臉越是不信,鼻子一聳,怒道:“哼哼!已經(jīng)成為砧板上的肉了,還那么倔強!”
“老大,沒有鎖扣。”兩撇胡子奇怪道。他伸手在箱上拍了幾下。忽然,“咕力咕力”的聲音響起?!鞍?!”他嚇了一跳,但很快地兩眼像見了朝陽的放光的說:“老大!玉兔在里面”
“??!”獅子臉跳下坐騎,跑到紅箱子前轉了兩圈,忽揮起了大刀,怒道:“他龍蝦的,沒有鎖口,老子就把你劈了!”
敖明只看到獅子臉手起刀落,“砰”的一聲巨響,紅寶石箱子就被一刀劈開。頓時從箱子里爆發(fā)出一片耀眼的紅色光芒,向四面八方激蕩開去。敖夫人一下就被紅光一射,雙眼一閉,昏在了敖明懷里。
敖明眼見走廊上數(shù)個強盜瞬間被強光振飛,在幻影婆娑中,好像看到紫瑩紅裙飄搖像一只火鳳凰一樣飛舞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