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鐘漓面無表情，“噗通”一聲跪下，脊背還是筆直的：
“我只會稱您一人為殿下。”
里面的人輕輕應(yīng)著，一揮廣袖站起來，從屏風(fēng)后面繞出來——這屏風(fēng)是他們自帶的，拂衣居的圖騰瑞獸盤亙在百獸之上，居高臨下的睥睨著蕓蕓眾生。針線細(xì)密，栩栩如生，透出它獨(dú)有的那份氣魄。
萬離瀧笑著俯身要扶起她來，語氣真誠：“別這樣，漓兒，說到底我們還是帶著血緣的姐妹。我還是信你的。”
鐘漓淡漠著一張臉，一個頭重重磕下去。萬離瀧虛扶著的手順勢也就收回去。
鐘漓道：“不敢，若非殿下阻攔，我已經(jīng)是個死人。大君并未承認(rèn)我的存在，我只是個外人沽名釣譽(yù)抱回來的不知誰的野種?！?p> 萬離瀧蹲下來，伸手柔和的托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萬離瀧的聲音輕輕柔柔：“漓兒，我對你好，但你得聽話。這些事情旁人都不知道的，我也只讓你見過我的真實。當(dāng)然你也可以拿著它們?nèi)ソ野l(fā)我，你就可以上位了。怎么樣，漓兒，你想要我的命嗎？”
她的手停留在鐘漓纖細(xì)脆弱的頸項上，鐘漓卻連心跳的頻率都未改變。
“怎么，你舍不得？”
喉管在那只手下顯得脆弱不堪，只要稍稍一個用力，就能把它葦桿一般折斷。
鐘漓抬起頭，目光平靜的與她對視，“我對殿下已經(jīng)付出了我全部的赤誠?！鳖i項在她的手中隨著話語一同震顫，她此時倒真像是在拿性命許下承諾。
萬離瀧與她對視。
這個姿態(tài)，倒真像是最開始的樣子。
“鐘漓，除了你，我誰都不信?！?p> 可對你，我也不全信。
但至少在這段時間里，我會對你好。
萬離瀧聲色慵懶，唯有一雙眼像是霧靄，底下燃燒著少為人知的欲望，對權(quán)勢，對整個拂衣居。
她并非是全然如外界傳聞的一般淡漠。
半晌，萬離瀧像是放下了心一般軟下來。她牽著鐘漓的手把她帶回軟榻上，斜著身子看著眼前這個同母異父的妹妹。
鐘漓對她又一次探上來的手沒有反應(yīng)，卻在那只手摸上她的頭頂時瑟縮了一瞬間。萬離瀧看著她。
我只有你可信。
所以，你撒的這一點點謊言我可以選擇視而不見。
舉辦場地選在了那一方巨型石臺上。只是它現(xiàn)在變了一番模樣，中心一處圓臺凸起，可以從邊緣處拾級而上。而下方錯落的盤旋擺放著無數(shù)張座位。
這里變成一個露臺。
出乎意料的，桑衣卻沒能在慶典前趕回來，甚至在慶典開始的鐘聲敲響時都不見一點蹤跡。
本就兀長的禱詞被生生拉長一倍，臺上的祝唱的人已經(jīng)有些冒汗，鳳娑的臉更是黑如鍋底。
她的身邊站著四個人，也是有些不安。
封重的目光已經(jīng)第三次悄悄向露臺的入口處望去。其他人只當(dāng)桑衣閉關(guān)還未出來，并不知道她前往縫隙的事，封重卻是知道的。
他私心里想要桑衣帶著他們走進(jìn)這些目光里，但這個時候更擔(dān)心她的安全。
一個未知的縫隙，可不是什么讓人心馳神往的的地方。
臺上人手中只有一卷布帛，不管眾人心中再多不愿，禱詞終究還是念到了底。只剩下最后一句結(jié)束語，上面的人余光掃過鳳娑身邊空缺的那一個位子，心一橫，開始把那些已經(jīng)念過的話顛三倒四地又念起來。
封昔紜低下頭一忍再忍，還是露出一點兒偷笑來。封一無奈的責(zé)怪一句，也隨他去了。
護(hù)衛(wèi)都留在了石臺下方的草地上，石臺的第二層熙熙攘攘聚集整個域外的大能，人數(shù)眾多，不乏過耳不忘的鬼才。一句兩句或許沒什么，但長久的也漸漸有人察覺出不對來。
這場開幕是為棲都和鳳娑祈禱，但也只是個例行公事的過場，多數(shù)人的目光還是專門為棲都的五子準(zhǔn)備的。祈禱結(jié)束，便該由棲都地位最高的兩位尊主，帶領(lǐng)五子上場，以昭彰“薪火相傳”的意思。
但是如今是個什么情況？
下方漸漸有人開始竊竊私語，年輕的小輩眾多，有人耐不住往入口處放出神識，被自家長輩呵斥制止。
“封一，流程已經(jīng)告訴過你，看我手勢，桑衣實在趕不回來就由你帶他們上去?！兵P娑匆匆交代完，來不及看封一的神態(tài)身形一晃憑空出現(xiàn)在了露臺上。四下一陣靜默。
臺上的人頗為機(jī)靈，一驚過后，不動聲色的念出了結(jié)束語，下臺把場地還給鳳娑。
鳳娑一雙異瞳，本就特征鮮明
，加上認(rèn)識她的幾位領(lǐng)主匆忙站起行禮，眾人瞬間明了了這位的身份。
一時之間各種祝福的聲音此起彼伏爭先恐后。
鳳娑點了頭，從容地站在臺上，等聲潮平息后才開口：“諸位遠(yuǎn)道而來，鳳娑在此萬般感念。”她的聲音莊重且富有穿透力，混著靈力的傳播很容易讓人群不自覺的進(jìn)入聆聽的狀態(tài)。
鳳娑心頭微微松了一口氣。
這種情況下，隨意講幾句話還能再拖一會兒，卻無奈于有強(qiáng)行露相的人。
振鋒大君沖著鳳娑遙遙一拱手，身側(cè)站著一個表情略帶驚惶的女孩子。鳳娑已經(jīng)在外面遙遙掃過她一眼了。
這是一個漂亮到了極致的女孩子，在域外一眾公主中都能顯得超群絕倫。她戴著鏤空纏繞的金色面具，遮掩著面容中間的位置，襯的瓊鼻高挺，露出櫻花一般的唇。
后面的幾個人是可以看見她的。
封重認(rèn)得振鋒君主，他身邊那一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誰。
封昔紜看熱鬧不嫌事大，笑瞇瞇地湊近，悄聲道：“這就是振鋒域千挑萬選出來的那位‘案上花’了，整個域外都鼎鼎有名的美人呢。怎么樣，有沒有點兒心動？”
封重皮笑肉不笑：“你仿佛是在逗我?！?p> “人家那邊幫你考慮的不能再全面了，”封昔紜低笑了下，“無論是前途，能力，可都是完完全全對你有利。你看看她的修為和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