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所謂聯(lián)姻
大概今日實在無聊了,這片山頭容不得兩個人霸占,很快迎來了第三個前來瓜分美景的人。
封昔紜繞著這一躺一蹲的奇異兩人繞了兩圈,嘖嘖有聲。這里視野極好,幾個人倒也是常來,撞見并不奇怪。
封重懶洋洋道:“你是倉鼠嗎,這么喜歡打轉(zhuǎn)?!?p> 封昔紜:“倉不倉鼠的不知道,但你的酒貌似又毀了一壇?!眮碚吡嫜览X直擊要害,封重抓著手邊從腰上垂落的一塊玉佩看也不看就砸過去。
這點力度傷不到封昔紜,后者輕易把那塊兇器接在了掌心里。封昔紜流氓一樣吹了聲口哨,上下拋了拋,又對著陽光細(xì)細(xì)看了:“成色不錯,三階上品靈器,這是給我了?”
封重嗤笑了下,終于舍得睜開眼睛,把枕在了頭下雙手抽出來坐起,長腿曲起,下袍便凌亂的堆在了腰間:“你說呢,我又不喜歡這個。”他頭上沾了幾片草葉,被滄海伸手輕輕捏下來,封重不著痕跡的配合著,半瞇著眼打量著眼前人新近光鮮起來的形象。
此人外貌與內(nèi)心極其不符,撐著一張仙氣凌然的皮囊干著無恥流氓的事,不知道多少人栽在這份第一印象上。
霧白色的的長發(fā)大部分剪的松碎,不多的絲絲縷縷掃過他暗藍(lán)色的長袍,倒真如云霧一樣。
封昔紜沖著他露齒一笑,邊隨口許諾“真乖,哥哥下次帶個傀儡還給你”,邊毫不猶豫把玉佩收進(jìn)懷中。此人許諾多如牛毛,實現(xiàn)的寥寥無幾,封重果斷懟回去:“滾,你是誰哥?!钡揭膊惶峥艿氖?,那是封昔紜的心頭血。
比起戰(zhàn)階,封昔紜更喜歡雕刻傀儡。他可以連續(xù)幾年窩居在雕刻室里不修邊幅,也可以走出門去云游幾年一塵不染。兩萬年間,封重只被格外開恩德的放進(jìn)去過一次,也是第一次見到封昔紜頭發(fā)亂糟糟扎成一團,身上罩著一層不知是什么玩意兒碎屑的熊樣。當(dāng)時反差太大,給幼小的孩子留下了極大的心理沖擊。
封重從此對著雕刻師這種職業(yè)敬而遠(yuǎn)之。
留在記憶深處的只剩下七零八碎的工具,亂糟糟的人,以及……極為奪目而整齊的傀儡陣。
封重覺得他雕刻的不只是傀儡,還有自己的信仰。
可惜這位前途遠(yuǎn)大的雕刻師還是個碎嘴,大概也有職業(yè)的原因,他人脈極廣,經(jīng)常能在大多數(shù)人之前探聽到一些看似無用的消息。
比如他現(xiàn)在跟著滄海蹲下來,頗為興致勃勃:“外面人來的差不多了,還有幾個頗為漂亮的公主,有興趣去圍觀下嗎?”
“怎么,你的傀儡造型缺素材了?”封重打了個哈欠,絲毫不懷疑他有什么不良動機。
彼此之間太熟了,封重深知此人全身心撲在傀儡上,珍奇材料對他的吸引力絕對遠(yuǎn)遠(yuǎn)超過美人;再者棲都本身盛產(chǎn)美人,靈族眾人對外貌普遍免疫。
過了會兒,封重又慢悠悠的開口:“再者,我若想看美人,面具一摘對著鏡子照去,想看多久看多久。有幾個人值得我跑這么遠(yuǎn)去看這一眼。”
這簡直一擊必殺,至少滄海深以為然。
封昔紜再次嘖了聲,對于此人的不解風(fēng)情頗為感嘆:“封重,你這就不對了。美是有多種形式的,就算你好看也不能這樣,要學(xué)會欣賞他人的美;就像我的傀儡就千姿百態(tài),絕不重樣——人家一個個小公主盛裝打扮,漂漂亮亮,大老遠(yuǎn)來這一趟,你好歹去看一眼?!?p> 封重漫不經(jīng)心地笑了一聲,指著滄海目光散散地落向封昔紜:“漂亮的公主——來,向右看,這就有一個。”
滄海莫名其妙被指,滿面無辜的茫然。
“這不是一回事,當(dāng)然我也不是說滄海不好看,滄海還是很漂亮的,”封昔紜擺了擺手,認(rèn)認(rèn)真真看著封重,“我的意思是,你最好還是提前去看一眼。你現(xiàn)在不去也會被安排見面,先揣摩一下她們的性格比較好?!?p> 封重好氣又好笑:“你想去看就去,非拉上我干什么。再者她們性格好不好跟我又有什么關(guān)系,你還怕我在宴會上應(yīng)付不來嗎?”
“封重,可能你還真的需要重視一下,”封昔紜慢慢收斂了表情,“她們里面至少有兩個,是來聯(lián)姻的。”
聯(lián)姻?
和誰?
他?
滄海微微緊繃了,然后又有意識的放松下來,但封重轉(zhuǎn)過頭看向封昔紜的瞬間并沒有看到。他笑問封昔紜:“你覺得,我是會服從聯(lián)姻的人嗎?”
封重雖未經(jīng)世故,卻也被打磨出一身傲骨,瀟瀟而立。并不見尋常勢力培養(yǎng)公子時注入的服從。他站起來,長身玉立中尚且存留著幾分少年人獨有的單薄,這讓他看起來反倒像是尚未長成的瑞獸,抑著一個龐然的靈魂。
封昔紜沉默片刻,開口:“若是是族長讓你娶呢?”封昔紜苦笑了下:“封重,若是那些領(lǐng)主向你開口,或者那幾位公主前來糾纏,你當(dāng)然可以一口回絕;必要時動了手也沒關(guān)系。但是,若是族長讓你娶,你怎么辦?”
封重:“……”
封重艱難道:“怎么可能?你從哪里得來的消息?尊者……怎么可能讓我去聯(lián)姻?!?p> 他心頭忽然又明了了。鳳娑活了十幾萬年,大半生全都獻(xiàn)給了棲都;唯一的親子卻并不為外人所知,反而被她當(dāng)做了一個應(yīng)當(dāng)裝滿禮儀能力的容器。
她擁有的太多了,同時摒開棲都,她又一無所有。鳳娑對于他,無疑是偏愛的;但那又能怎么樣?
鳳娑是域外最大勢力的上位者。
利益重于感情。
封昔紜看著封重驟然凝固的表情,知道他大概是明白了過來,悠悠的嘆了口氣也跟著站起來:“所以,族長大人大概會讓你在這些人中選一個你喜歡的?!?p> 棲都有兩目。
單瞳鳳娑,重瞳桑衣。
鳳娑的異瞳并非天生,而是在封重奄奄一息被帶回棲都后,為了補合他被訢妖啃食的靈魂而取下的。即使桑衣后來為她做了一個可以視物甚至更加厲害的眸子,封重也因著一份愧疚與恩情努力做好一個讓她滿意的繼承人。
封重從未拒絕過鳳娑任何的要求。
何況聯(lián)姻,在大多數(shù)人眼里是再正常不過的,屬于各勢力公子與公主的義務(wù)。
但封重難以接受。
所以封昔紜才會在第一時間跑過來給封重打好心理準(zhǔn)備。
滄海眼淚都快要急出來了:“封重一定要聯(lián)姻嗎?就沒有別的辦法?”
封昔紜只能苦笑。
來者指名點姓要封重,又能怎么辦呢?是隔閡掉兩方關(guān)系還是找誰頂替他?即使那個人愿意,對方肯不肯將自家寶貝小公主同他聯(lián)姻還是未知數(shù)。
封重卻沒有猶疑,輕輕開口:“我不娶?!?p> 封重轉(zhuǎn)過頭看著兩個人,“族長對我有恩不錯,但我可以在其他方面還給她?!彼裆模骸拔页姓J(rèn),兩萬年,我對尊主的確有孺慕之情;但這不代表我就會事事聽從安排。我是棲都的五子,但我首先更是封重?!?p> 封重是棲都里最小的孩子,但有時有主見的不像是一個未長成的少年。滄海受到了驚嚇,反倒抽噎了一下,封昔紜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那族長那邊你怎么交代,你一個人反抗族長嗎?你知道的,即使我們?nèi)糠纯?,她也不會理睬?!?p> 封重像是極其失落,又像是有莫大的勇氣:“尊主那邊……我不敢保證,但還有一個與她相當(dāng)?shù)娜耍欢〞χС治业臎Q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