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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級大佬被迫再就業(yè)

第三章 匿子

  且息樓。

  這是泣鬼尊主近年來常常造訪的地方。與一些明面上的正人君子不同,她不僅不避諱外界風(fēng)言風(fēng)語,而且每次還要大張旗鼓——頂樓且息閣主親自坐鎮(zhèn),若是格擋的陣法開了,遮了外界的窺探,便是她來了。眾人心知肚明。雖少有人正面看見泣鬼尊主進來,卻也偶爾能在頂樓的木欄桿旁看到她的驚鴻一影。

  且息樓雖名字里帶一個樓字,卻是一片連綿細碎的小界,做的也不僅是風(fēng)月生意。

  主界里的一處小樓下熙熙攘攘,滿園春色艷的灼眼,人影與花影交錯。美人美景是這里的特產(chǎn),桑衣一手撐著下頜,懶洋洋的倚坐在木質(zhì)的地面上,凝玉般的一截小臂露在空氣中,就這么隨意的搭在烏木上。杯中酒香隨著她的搖晃慢慢散出,和進了外面隱隱的香氣里。

  她整個人姿態(tài)松散到不行,卻依舊帶著裹甲,輕輕扣著木欄。頭發(fā)被撩到身后,她看著外面,焦距卻并未集中。

  一旁的年輕男子離她不算遠,半跪坐案前低頭調(diào)制著什么。在偏淺色的發(fā)卻一直鋪垂到了地上,逶迤散開一片。青色與月白搭配出的服飾上面再沒有什么裝飾,整個人很有些清渺的氣質(zhì)。

  他抬起頭,眸子也是清而淺的,沉靜而柔和,似是在無聲詢問。桑衣一笑,也沒說什么,站起身沿著熟悉的路走向少有人至的蓮池。她站定,澹臺清河也停在了恰到好處的距離處——她不開口,他就不會越過那道無形的線。

  桑衣實在喜歡他這點,聰明知分寸,不該想的不想,該做的干凈利落。和這樣的人合作實在是很愉快。

  清河單手托舉著雨白的小瓶子,看著她斜靠上池邊的石欄。石欄微涼,風(fēng)吹過一池清水,帶來濕潤的涼意,拂過她微瞇的眸,帶起云錦般的卷發(fā)。陽光打在面龐上,留下鼻梁與長睫的陰影——連同眼瞳,都透過微光,透出盈潤的琥珀色。

  慵懶輕慢,侵略如火。

  也只有在他面前才會顯露出這樣危險又灑脫的性格。

  清河不言語,在桑衣的默許下走近把手中的小瓶遞給了她。

  “好香,”她嗅嗅瓶口,飲了一口,又抬頭笑了,半是玩笑的開口,“清河可是在敷衍我,今天的‘融情’分量明顯不夠。”

  清河瞥了她一眼,語氣恭順中又帶著些朋友間的輕松:“尊主喝過才開口,多少也是您自己說了算了,畢竟清河已經(jīng)沒法再去查?!?p>  桑衣往后閑閑一仰身,笑了笑。

  清河看著她的重瞳淡了下去,提醒道:“這藥酒雖然能壓下血器的暴動,但本質(zhì)上是積攢在了你身體里,尊主能少喝還是盡量少喝。”

  桑衣懶懶的抻了個懶腰,把身子轉(zhuǎn)個方向看向他,唇角勾著笑:“端容里一個蘇策提醒來提醒去已經(jīng)纏死人了,怎么我上你這來還得聽念叨。你們兩個這是什么時候達成的共識?”

  清河道:“但凡尊主把他的話聽進去照做一半,哪里還用的到我?”桑衣眼神一柔:“他老是讓我休息,我哪里有這個時間?要是真的聽他的話,等我休息到他滿意了,域外還不成一鍋粥?!?p>  這話若由別人說出來,少不得惹來一番恥笑??蛇@里除她之外唯一的一個人只是愣了愣,也沒有表現(xiàn)出什么看法。桑衣把瓶子拿在手里轉(zhuǎn)了轉(zhuǎn),似乎興致很濃,笑瞇瞇的說:“現(xiàn)在從蘇策手里逃出來可是越來越難了。他最近管我嚴得很,這次回去估計好一段時間都會被他壓在端容里,麻煩清河另準備一份藥,我?guī)Щ厝溆谩!?p>  清河點點頭,目光始終停留在她身上,道:“如果因為端容繼承人的選拔問題,您的確是應(yīng)該注意些了。這些年因為頻繁出現(xiàn)在且息,尊主的聲望低了不少?!?p>  桑衣并不意外他消息的靈通,已經(jīng)打探到端容還未傳出的消息。她把瓶子里摻了藥的酒仰頭喝下大半,順著把手搭在石欄上,笑罵:“你膽子可是越來越大,現(xiàn)在都敢話里藏話了?!?p>  “難道不是嗎?”清河微微一笑,當真是清雪消融,清渺的氣質(zhì)中又融進了些從容,不卑不亢,“尊主如今耽溺美色、游戲人間的昏名可不是清河找人傳出的?!?p>  桑衣忍不住的笑,“原來外面給我又多添了這么個標簽,多謝清河告訴我?!?p>  清河似笑非笑,眸中意味明顯。

  她的標簽一堆堆,什么“性情奇詭,喜怒無?!薄吧畈厝籼?,盛德明智”。有對有錯,有好有壞,有關(guān)于性情的也有關(guān)于容貌的,桑衣一律當了過耳風(fēng),聽過就算,也沒找過誰散出來的。

  不過自己給自己散布這種評價的,她估計也是頭一個。

  她回頭,笑問:“我是無所謂,不過現(xiàn)在你成了那個禍人的妖孽,你當真就一點兒不在意?”

  “當年尊主把我傳成所謂的‘美人之首’,為的不就是現(xiàn)在?!?p>  他笑意俞深。

  大尾巴狼,裝什么無辜深切。

  她的笑意一下子擴大,身法動作精妙無比,速度快到近乎原地消失。清河胸口一重,被她一掌千鈞按倒在欄桿上。桑衣留了手,他并非完全無法反抗,卻近乎乖順的由著她動作。

  青蓮凈植,池水微漾。

  四周無人,只剩下絲縵輕曳,被她剛剛帶起的風(fēng)扯落,劃開一片旁人無法進入無法感知的空間。

  “話不能這么說,這件事帶來的利益甜頭,我們兩個都嘗到了,”桑衣笑容詭秘,居高臨下地壓在他上方,“所以,我們是雙贏?!?p>  清河被她壓下去,氣息依舊平穩(wěn),絲毫不受影響:“可我記得,雙贏的意思是兩方獲益。我得到的好處,似乎不夠。”

  桑衣的手若有若無停留在他弧度優(yōu)美的頸項處,他卻把下頜仰的更高,近乎把整個致命的弱點送到了她面前。只是他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定在她面龐上,從容到讓人感覺不到他的弱勢。

  桑衣指尖落在他滾動的喉結(jié)上。

  觸感微涼柔滑。

  “美人之首”并非憑空捏造,即使是這個角度,他依舊美得驚心動魄。

  目光迎著目光,卻不曖昧,更像博弈。

  “一百三十六界的場地,無數(shù)的錢財,精妙的陣法與防御,你還想再要些什么呢?清河,你太貪心了吶?!?p>  清河道:“可我現(xiàn)在提供給尊主的,是域外幾乎全部的流言——這些對尊主的價值,遠遠超過那些實物吧。何況那些東西對尊主來說,不過九牛一毛?!?p>  “一毛也是毛?!鄙R滦Φ?,眼神卻是靜的,微光閃爍,仿佛沉著遠古的兵刃。

  在澹臺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她的話鋒不著痕跡的一轉(zhuǎn):“不過我們卻可以交換。猜猜看,那些東西能讓我滿意?”

  “尊主眼光極高,尋常東西怕是入不了眼呢。”清河唇角略略上揚了些,“不過今日還真有三件可以試試看?!?p>  “說說看?!?p>  清河的發(fā)有些亂,絲絲縷縷遮在面容上,他也不去管,那雙眼睛瞇起的時候顯得眼尾極長,透出些魅惑。

  由仙入妖,不過一瞬。

  偏偏還糅合著他獨有的縹緲感,他很會利用自己的資源,面對喜觀美人美景的泣鬼尊主,這的確是他穩(wěn)拿的籌碼。

  “第一樣,我可以提供給尊主鑾黎牙對外交往人員的名單。”

  好吧。

  第一樣就戳中了她的心頭隱患,她真的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桑衣道:“清河為了這次真是準備充分,第一樣就拿出這么硬核的條件?!?p>  清河笑容不變:“我可是為尊主省去不少麻煩呢,這算不算一樣?”

  她還能怎么說呢,送上門的情報難道不要?

  桑衣無奈:“算?!?p>  “第二樣,明咫天與澹臺的交易底細,尊主要不要?”

  從端容一下子涉及到域外嗎?

  看來這次還真是被他牽著走了。

  “清河真是又一次讓我刮目相看,竟然連這個都能弄到?!鄙R抡娴挠行@嘆了。

  她派人滲透澹臺無數(shù)次,幾乎無一例外的被那個瘋尊主澹臺姝揪了出來,最多也只能混到個不痛不癢的職務(wù),零星散回點消息,不敢再往前走。

  清河提供這個東西實在是太重要了,很早以前斷掉的線索也許就能再次串聯(lián)起來對于她接下來計劃的執(zhí)行簡直是至寶。

  清河的眉梢挑起,也不說話,就這么看著她。

  桑衣更無奈了:“算?!?p>  這鬼精明的小狐貍!

  他似乎是滿意了,語氣愉悅而上揚:“這第三樣,我想尊主是一定會喜歡的?!?p>  桑衣心情似乎也被他帶的不錯:“呦,很自信嘛。”還有什么比這兩樣更加能贏她關(guān)注。

  清河眸光閃了閃,道:“其實這最后一樣,不能算是我提供的,只能算是暫時由我寄存?!?p>  桑衣笑到:“少賣關(guān)子,快說?!?p>  “是重三公子的酒?!?p>  這一聲對桑衣可真是驚雷炸響了,震的她表情瞬間變了。她勉強撐著還算自然的笑臉,慢慢道:“你再說一遍,剛剛風(fēng)有點大,我沒聽太清?!?p>  清河嘆了口氣:“是酒,重三公子派人囑托我留給您的。”

  當年九重大君封重還是棲都五子時,位列第三。四方各境都尊稱這么一聲重三公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少有人還記得了。

  ——行啊,等這壇酒成了,第一個給你嘗。

  原來,他還記得啊。

  桑衣低低的笑笑了聲,目光就有些飄搖。

  就記得這一壇酒。

  這個見了她還裝作沒看見的小混蛋。

  清河安靜的看著她。

  桑衣苦笑著:“你其實知道,只這一樣就穩(wěn)贏了吧。拿那些來換下一次的機會不好嗎?”

  “既然是雙贏的合作,我當然也有義務(wù)為您提供一些有用的東西??偛荒芴寄谋阋??!鼻搴訜o比自然的把撐著身子的手搭上她的肩,忽然用力把她扯下來,湊近她的耳邊,“那現(xiàn)在,尊主又愿意提供什么條件來交換呢?”

  很好,剛剛她自己說出去的話,原封不動還回來了。

  兩個人湊的極近,嗓音壓到了最低,加上陣法的阻擋,把外人偷聽窺探的可能降到了極限。

  桑衣就這這個姿勢微微調(diào)整了下角度,目光幽深,極慢的開口:“有傳言,澹臺尊主是同胞兄妹,卻也是一對戀人?!彼拖骂^,看著澹臺沒有什么反應(yīng)的臉,“準確的來說,是瘋尊主澹臺姝瘋狂迷戀上自己的哥哥。我所知道的,是當年他們的家族震怒,澹臺饒終究不忍心自己的妹妹被處死,帶著她斷絕關(guān)系逃了出來。澹臺姝就是在逃出來的過程中瘋的。”

  清河應(yīng)了一聲,表現(xiàn)的很淡然,示意她接著說。

  桑衣的聲音慢慢變得更輕:“但是兩人確有后嗣。因為兩人一母同胞,所以孩子近乎都是畸形,或有各種各樣的缺陷。他兩人也是狠的下心,所有畸形的孩子都被兩人以各種方式處理掉了,有幾個甚至被他們直接丟在靈力亂流里。有活下來的,但大多過的不甚好,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查清他們到底有多少孩子?!?p>  她頓了下,抬起了頭,由上而下俯視著他:“但是兩人唯一對外隱晦公布的,是三千年前澹臺姝誕下了一名完嬰。雖未言明生父何人,但真正的上層修者都心照不宣?!彼α诵?,“當時澹臺鐘聲徹響域外七天七夜,吵死人了?!?p>  清河一挑眉:“所以,尊主想要表達什么?”

  “但這位殿下,是男是女,外貌性情,靈力天賦一概不為外人所知。有三種可能——第一,這位小殿下已經(jīng)夭折了;第二,澹臺真的把這孩子保護的太好,半點消息都泄不出來。但這第三,”桑衣笑笑,“或許……”

  “或許,我這位不知是弟弟還是妹妹的小殿下,從來都沒有真正存在過,只是澹臺兩位尊主為了穩(wěn)定民心放出的噱頭?!卞E_清河無比自然的接了下去。

  桑衣神情帶著點故作的高深莫測:“若我沒有記錯,清河的岐金烏血脈等級還是很高的?!?p>  清河淡笑:“我雖姓澹臺,但自兩位尊主將我丟棄開始,是生是死,是賤如草芥還是萬人之上,就都與他們無關(guān)了?!E_’是我澹臺清河的‘澹臺’,是種族血脈的印記,而不是澹臺尊主的‘澹臺’?!?p>  她實在是太喜歡他這個性格了。

  為人處世的風(fēng)格真是讓人感嘆。

  桑衣當然知道他不是。一方面清河的年歲已經(jīng)到了七千,遠超澹臺小殿下四千年;另一方面,清河的靈脈是有缺陷的,與完嬰的傳聞不相符。

  多年接觸,桑衣愈發(fā)可惜天妒英才——她見過天才千千萬,也少有人可及清河在修煉上的天賦,若非他三成靈脈天生為閉合的死脈,怕是早已成為域外的第五名尊主。何至于停留君境蹉跎近千年?

  是了,域外少有人知,且息樓主也是一名君境,域外六君應(yīng)是七君。

  桑衣看著他,忽然覺得知道應(yīng)該給他什么了。

  “你不在意,不代表那些家伙也不在意,”她微微一笑,“如果你愿意,這次交換,我給你換一個出身如何?”

  換一個出身,換在哪,兩人心照不宣。對清河來說,意味著他的背后有了另一名尊主可以依仗,再不用借著風(fēng)月場小心翼翼的掩藏血脈,擔(dān)心暴露后惹來殺身之禍;對桑衣來說,她將得到一位無比得力的脈主,所有計劃完美實現(xiàn)的可能性將大大提高。

  雙贏。

  符合他們兩人一直以來維持的平衡。

  但很可惜,桑衣所慮所想,未必完全契合清河的想法。

  “去掉那壇酒,我還有兩個條件,尊主打算以一換二嗎?”他死死卡著桑衣的一切漏洞,眼中微芒閃爍,面上卻依舊擺出那副恭順而不低下的態(tài)度,唇角高揚。

  像是一只藏起利爪獠牙的小獸,不輕不重地推觸了桑衣一下。表面上乖順柔軟至極,眼神卻告訴你——那是只無法控制的兇獸,困于淺灘,落于平陽。

  這件人形兵器聰慧好用的很,可若你制不住他,觸了他的底線,被他反撲,他會毫不留情的過來咬你一口。

  到這時,在合適范圍內(nèi)的壓制已經(jīng)到了極限。桑衣半真半假地嘆了口氣:“你可真不好打發(fā)?!彼幌伦铀砷_他站起身來,甚至頗有風(fēng)度的伸手借力他起身。這時的她優(yōu)雅從容,仿佛和那個不由分說把人籠罩起來、扼人命脈的的不是同一個人。清河的動作也很自然,整個過程中他的表情甚至都沒有變過。他整理好被弄亂的儀容,才幽緩的開口:

  “如果可以,清河想請尊主提供助力修改一些信息?!?p>  桑衣道:“剛剛提出的的不就是信息的修改?”剛剛逼得太緊,桑衣離他遠了一些,留出了讓心理舒緩的間隙。

  池水清淺,微波粼粼。帶著濕意的風(fēng)微微平靜了兩相交鋒時的緊繃的心情。她從桌子上拿了塊不知何時擺上的糕點,卻也沒沾口,只掂在指尖上,倒像執(zhí)花。琥珀色的眼眸掃過來,讓人看著像探進了迷霧一樣。

  清河看著她走到不遠處的石凳上坐定,才不慌不忙的的行了個禮:“我想改的,是且息中其他人的?!?p>  “你這些小朋友的?”桑衣頓時明曉,眼神卻微微沉了下來。

  且息樓單論面積,已經(jīng)趕上普通的帝階勢力。這些年因為還算安分,加上泣鬼尊主暗地里的手段,少有人大張旗鼓找上麻煩。但這些人卻不是她安排的,來路各異,甚至很多人都是罪族后嗣或一些人的私生子,數(shù)量過大,牽扯過多。想要把他們身后的東西徹底抹消重寫,僅靠著清河,的確是有些吃力的,處理也不會太干凈。

  桑衣淡淡道:“你該知道,改寫這么多人的過去成本會有多大。即使我依了你出了手,后續(xù)的代價也遠超你能承受的范圍,而且他們不會感謝你,吃力不討好?!彼J真的看著他,“你是少見的通透孩子,我惜你的才。你不如換個交換的選擇,即使不想與端容扯上什么有過近的關(guān)系,你能選的也多了去。別拿自己換別人,人心不禁測?!?p>  瀟灑如泣鬼,最后一句,竟也像是嘆息了。

  十萬年得人情冷暖世事巨變,足以抹去一個少年人的一腔熱忱。

  何況,封桑衣從就沒有過安閑美滿的時光。

  她并非生性冷漠,只是那個曾經(jīng)遍體鱗傷的女孩的善良,有了利益的權(quán)衡。

  可清河的觀念與她是不同的。

  “一花一木尊主且能生情憐惜,對著會笑會哭的人反倒冷漠了?!彼肋h是這幅從從容容的語氣,唯有眼神會變化。

  “付出與利益失衡,我為什么要做?”桑衣這時似乎真的是個不近人情只觀利益的上位者,語調(diào)平靜沉寂,深潭一般。

  清河微微蹙眉,又有些猝不及防。

  他考慮了很多東西,做了自認完全的準備。這些年相處,他還是沒有看透封桑衣。他原以為泣鬼尊主雖居上位,卻是心軟的人,可眼前她這種置身事外的態(tài)度卻又顯出她不同的另一面。

  桑衣就這樣看著他,面上平靜如水,心中卻劃過多方權(quán)衡計較,最終落下決定。

  傳聞中耽于美色的泣鬼尊主真像是被眼前的人晃軟了心,退步般的道:“你為什么執(zhí)著在這,我暫且不管了?,F(xiàn)在你倒是可以和我說說,你想要怎樣的結(jié)果?”

  清河反應(yīng)很快,大大方方的轉(zhuǎn)過來絲毫不見剛剛的茫然驚詫,淡淡開口:“我希望他們?nèi)粝胱?,就能干干凈凈的離開,不會被任何人查到過去?!?p>  桑衣默默地想:到底是個未經(jīng)世事的孩子。

  她把瓶中剩余的酒仰頭一飲而盡。

  瓶子脫手擲出,盛著風(fēng),混著酒與蓮的香氣,撞上欄桿,一聲清響。

  “啪!”短而清脆。

  四處藥香綻開,又短暫而迅疾的消失了。

  清河的心頭仿佛也這么響了一下。

  他似乎是呆住了,看著她的眼神有些懵。

  桑衣低喘了一下,忍過喉中雷火灼燒的感覺,開口的語調(diào)卻是溫柔的:“這樣吧,你和我說說理由,如果我覺得合適,就依了你?!?p>  繞來繞去,其實最終還是回到了他的想法上。

  “你為什么一定要改了他們的過去?”

  為什么?

  清河微微一笑,真像了他養(yǎng)的這一池亭亭凈蓮。他低低地說:“大概是因為,他們喚我一聲樓主吧?!闭Z氣是輕而緩的,蘊著前所未有的溫柔。

  人一旦有了某種身份,就容易變得特別偉大。

  為了別人的眼光。

  為了自己那或多或少的責(zé)任感。

  至少這一刻,桑衣是真的有些信這個人前背后不停算計的年輕樓主,是真的為這些人付出了些真心的。

  她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擺了擺手,向外走去:“換了,交易成立。”

  這個孩子內(nèi)心雜草叢生,又把自己藏的太深。

  就當是維護他表現(xiàn)出來的為數(shù)不多的善良吧。

  一壇酒,一個人。

  桑衣近乎閑步的晃回端容。

  不管多慢,那恢宏大氣的境口還是出現(xiàn)在了眼前。桑衣幽幽地吐出一口氣,蘇策的傳訊已經(jīng)催瘋了,想都不用想議事殿里已經(jīng)吵成了什么鬼樣子。

  她看著手里的酒,認真的想了下,覺得小重給的酒比那群笨蛋完全無意義的爭吵重要多了,萬萬不可被他們的吵嚷污了去,要是動起手來碎了那可更是要命。

  于是自己不樂意去應(yīng)付麻煩的泣鬼尊主腳步一轉(zhuǎn),沒有任何心理斗爭的說服了自己,心安理得半路拐去自己的殿里,把那邊的麻煩丟給了蘇策。

  四周移步換景,層層美色交疊,建筑宛若工藝品??纱┧笤谶@一片無人區(qū)域的桑衣美色過眼不過心,心頭憋悶得很。

  繼承人,又是繼承人。

  桑衣對這個來回拉鋸了數(shù)百年的問題十分嫌棄。一個個口頭說是為了大局為了將來,到底為的還不是為的端容這口肥肉。大口一張,妄圖咬上一口,也不考慮會不會噎死自己。這其中嘴張的最大的當屬她鑾黎牙。

  若細說起來,鑾黎牙也算是被她一手提拔起來的脈主。出身一般,沒什么外界的助力,也硬是憑自己沖上皇境。前期桑衣甚至還蠻喜歡這個有膽識有能力的后輩,提她做了脈主。

  端容沒有明確的實力排名,各人心里卻都有個計較。鑾黎牙勉勉強強夠的上前十,但勝在資歷老,當年跟著泣鬼尊主創(chuàng)立四鏡端容的人里,她算一個。這段經(jīng)歷加上多年積攢的聲望,讓她輕易用利益聚集起一股不小的勢力。

  桑衣原本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可這些年來她野心越發(fā)大,竟然把心思打到她的繼承人身上了。

  她鑾黎牙拉攏近一半的脈主,所謂公選也不過一個形式,最后選上的那個早被他們內(nèi)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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