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潮汐海靈菲茲
沿著海底繼續(xù)向前游去，坡度越來越陡、光線越來越少。抬頭看去，已經(jīng)看不到海面，連亮光都沒有。魏名咽了口唾沫，前方更深、更冷、更黑暗，人類避禍的本能讓他腎上腺素激增，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不自覺的顫抖起來。雖然很想立刻回到光明溫暖的陸地上，但是看著一言不發(fā)、執(zhí)著前進的安娜和娜娜，魏名只好咬咬牙跟上去。兩個搖晃的紫色光點上下起伏著向海溝深處漂移，是安娜為了給魏名指路，釋放出纏繞在自己和娜娜的手腕上的螢火。雖然明明知道這樣做無疑給潛伏的敵人豎起了向我開炮的靶子，但是為了魏名不再掉隊，安娜和娜娜甘愿冒這種風(fēng)險。
在黑暗中又向前有了半公里左右，垂直距離就約下降了一公里。魏名已經(jīng)摸不到海底在哪，感覺自己懸在半空中，就像泡在福爾馬林中的昆蟲標(biāo)本。安娜和娜娜仍在下降，魏名很想問問他們是憑借什么線索追尋諾提勒斯的，但是害怕驚擾到隱藏在黑暗中的敵人，一直不敢說話。濃郁的黑暗，就像一層屏障遮擋了視線。人類對黑暗有著本能的恐懼，在這種時刻更能激發(fā)豐富的想象力，在魏名眼中，各種妖魔鬼怪、魑魅魍魎都在自己身邊環(huán)繞，盯著自己，嘲笑自己，隨時準(zhǔn)備咬自己一口。
其實長期生活在深海中的怪獸，視力因為沒有用武之地而早已退化，安娜和娜娜身上的微笑亮光并不足以讓他們感受到。如同洞穴里的蝙蝠一樣，他們憑借的是觸覺和聽覺。聲音引起的一絲絲波動都會被深海怪獸遍布全身的傳感器感受到，他們做的，只是靜靜地等待，等待獵物一步步滑入萬劫不復(fù)的深淵……
深淵中，一雙雙翻起的渾濁的白眼正在暗處緊盯著三人游動的方向，一根根觸角顫動著，鎖定三人，直指他們的身體。他們的身后，一點蔚藍色光球浮現(xiàn)，金黃色的雙眼睜開!
“有來……無回!”
黑影用沙啞的嗓音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命令。剎那間，黑暗開始躁動，如同一攤燒開的黑水，不斷冒起巨大的氣泡，幾十條怪魚拖著長長的尾巴，張開血盆大口，亮出鋒利密集的牙齒，伸出尖利的尖爪，握著標(biāo)槍鋼叉，在沉默中向茫然無知的三人游去!
魏名仿佛聽到身后傳來什么聲音?；剡^頭看，只有一片濃厚的黑暗，別的什么也看不到。
“幻覺，一定是幻覺?！蔽好麖娦邪参孔约?，無視身后的水聲，繼續(xù)跟上安娜的腳步。
突然，魏名又聽到一陣金屬碰撞聲。像是走在深夜沒有燈的寂靜樓道里，一串鑰匙掉到地板上的聲音，嚇了魏名一大跳，他打了一個激靈，一把拉住安娜的腳。
安娜被突然拉住，險些失去平衡。她憤怒的回頭瞅著魏名，只看到魏名驚恐的臉的后方，一個夜叉一般丑陋的怪魚手持一把鋼叉，向魏名的后心扎去!
來不及呼喊，三顆足球大小的蒼白光球憑空出現(xiàn)環(huán)繞在魏名身邊，旋轉(zhuǎn)著砸向刺來的利刃上，發(fā)出一陣爆炸聲!
“蒼白之瀑！”
爆發(fā)的力量將魚人怪魚彈開!
魏名還想回頭看，被安娜一把拉住:“快走!是黑血教圈養(yǎng)的惡魔，我感覺到黑血的邪惡魔力了！”二人與娜娜一起，加速向深處游去!
更多的黑血怪魚從天而降極破開黑暗極速沖來!它們獰笑著，爭先恐后的搶奪到嘴的獵物!
娜娜和安娜兩人一人抓著魏名的一只胳膊，也不管前方到底是深淵還是地獄，只顧飛快的向前、向下游去。迎面而來的水流沖擊著魏名的臉，把他的五官都沖的變了形，心里狂叫不止，嘴里可是說不出一句話！
然而托著一個人的速度終究比不上終年生活在海底的怪魚。漸漸地，怪魚們追了上來，揮舞著刀叉攻擊托在后面的魏名。尖刀和魚叉從身邊不停地劃過，魏名又抽不出手來還擊，只能聽天由命了！
就在這時，安娜和娜娜突然放慢了速度，來了一個急剎車！魏名又被狠狠地甩到了前面，慣性快把自己的兩條胳膊拽下來了！
定睛一看，原來黑暗的深淵中，一對并排的巨大黃色探照燈正緩緩地?fù)u動著，把光柱的焦點落在三人身上。
如同潛艇在海底擠壓海水的隆隆聲響起，探照燈慢慢的升了起來，一副超巨大的古銅色的鎧甲從海底的淤泥中站了起來，約摸有五層樓高，鎧甲的連接處溢出藍綠色的光芒，連綴成十分具有賽博風(fēng)格的造型。巨人手中抓著一個游樂園里海盜船大小的船錨，緩緩地放到地上，隨著落地，地震一般的晃動帶動海水漲潮似的把三人沖的后退，海底億萬年的淤泥泛起，像是幕布一樣遮蓋了巨人的身體。
原來那一堆探照燈是巨人的雙眼！
“我想……我們找到他了，深海泰坦，諾提勒斯?！卑材润@呆了。
“沒錯，就是他。諾提勒斯，快跑！黑血教來抓你了！”娜娜著急的大喊。
諾提勒斯發(fā)出深沉的“嗡嗡”聲，渾厚而優(yōu)雅，如同低音提琴的溫柔訴說，又像是受傷的藍鯨在祈求幫助，讓人聽了心膽俱碎、肝腸寸斷，憂傷和同情不禁涌上心頭。
“他好像很悲傷?！蹦饶日f。
“是的，他很痛苦，我能感覺到，凄涼、悲愴，還有絕望。”魏名說道。
安娜皺起眉頭，緊緊地抿著嘴唇。她凝視著諾提勒斯的雙眼，一言不發(fā)。
是什么讓他如此痛苦？是千年的孤獨，是無盡的流浪，還是黑血教殘忍的追殺？抑或皆有之。即使他曾經(jīng)是毀天滅地的邪惡魔神的一部分，但現(xiàn)在的他只是一個沒有記憶、沒有伙伴、沒有溫暖的孩子。
“終于找到你了……”一個嘶啞的邪惡聲音從身后傳來。一個穿著長裙一樣的奇裝異服的怪人出現(xiàn)在黑血怪魚的身后，他頭戴著裝飾著幾對尖角的頭盔，臉上帶著蜘蛛一般的呼吸器，上身半裸著，右手與閃爍著紫色光芒的長劍合為一體，左手手心凝聚著淺藍色的魔法力量。雙眼閃爍著邪惡的黃色光芒，貪婪地掃視著諾提勒斯龐大的身軀。
“你是何人？為何偷襲我們？”娜娜喝道。
“吾乃黑血神教圣壇護法——深海行者、魔刃（游戲中虛空行者卡薩丁的皮膚‘深海一號’）。我與你們無冤無仇，只是我的盟友與你們不共戴天，哈哈哈哈！”
“盟友？黑血教的盟友？”安娜心中一驚。
“人魚族的娜娜，?；始юB(yǎng)的金魚兒！儂還識得唔嗎？”一個孩子氣的聲音響起，伴隨著嘻嘻笑聲，一個只有怪魚一半高的小個子游到了陣前。他長著可愛的大頭，頭上飄蕩的幾股不知是毛發(fā)還是觸角的辮子，小臉幾乎被一雙靈活的大眼睛所占據(jù)。渾身淺藍色，既像是長腿的青蛙，又像是沒麟的怪魚，手中握有一柄泛著藍光的海神三叉戟，不停地轉(zhuǎn)圈揮舞著，儼然一個調(diào)皮搗蛋的熊孩子。
“你是……潮汐海靈、菲茲？”娜娜大驚失色，“你不陪在你那石化的蛇妖主人身邊，怎么跟黑血教沆瀣一氣、同流合污？”
“住嘴！娜娜，你的主人才是妖怪，你們?nèi)叶际茄?！深海妖姬、美杜莎（游戲中魔蛇之擁卡西奧佩婭的皮膚‘深海妖姬’）大人不會忘記?；始莻€妖婆對她做的一切！等她蘇醒過來，一定會重新統(tǒng)治海洋！現(xiàn)在，我就要替她老人家報仇！”
菲茲說著，挺起海石三叉戟，像一顆出膛炮彈一樣沖向娜娜！速度之快，連眨眼的功夫都沒有，已經(jīng)到了娜娜眼前！
娜娜急忙運起“踏浪之行”，給自己加速，還是沒有躲開，腰部被海石三叉戟重重的擦了一下，鮮血直流！
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菲茲又向梭鏢一樣彈了回來，直撲娜娜而去！
“心眼刀！”
一個泛著白光的身影，閃到娜娜身前，右手持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雙腿下蹲，身體后仰，做刺劍的姿態(tài)，然后一劍突出，只向海石三叉戟的中心而去！
“叮！”一聲脆響，兩柄武器同時彈開。菲茲向后連做了三個后空翻才重新握住海石三叉戟。魏名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穩(wěn)如泰山！
“娜娜，你竟然投靠了人類！想不到你更加卑躬屈膝、毫無底線！你還說我，你害不害臊？”菲茲像個孩子抓到了把柄一般開心的哈哈大笑。
“人類有好有壞，不能一概而論。而黑血教污染海洋，是所有水族的公敵！你這時助紂為虐！”娜娜疼的都要哭出來了，還忘不了與菲茲打口水仗。
“你們污染海洋了嗎？”菲茲竟然天真的望著深海行者魔刃，“如果你們真的污染了大海，即使是女王大人的盟友，我也饒不了你們！”
“放心，既然美杜莎女王肯與神教結(jié)盟，就證明神教不是水族的敵人，神教又怎么會污染大海呢？難道你連女王的話都不相信嗎？”魔刃奸笑著說。
菲茲眼珠子轉(zhuǎn)了好幾圈，皺起眉頭，用懷疑的眼光看著魔刃。思考片刻，長嘆一聲：“好吧，既然是女王大人的命令，等我?guī)湍銈冏サ缴荡髠€之后再回去詢問女王吧。”
“對，我們不能被人魚騙了。大家一起上，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
怪魚們早就迫不及待了，聽到魔刃的命令，眼中立即放射出紅光，挺起手中的武器向三人俯沖而來！
“嘩……呃！”一聲巨大的嘔吐聲從黑暗深處傳來，魏名差點被這聲音惡心吐了。一片綠色的嘔吐物像是展開的綠地毯向怪魚們鋪過去，海水立刻變得粘稠又帶有強酸。怪魚們一個個被混合著嘔吐物的海水纏住，像是大量粘稠的鼻涕粘在身上，把身體都捆綁住了。怪魚們一個個睜大了驚恐的圓眼睛，目睹一枚枚炮彈似的嘔吐物向自己砸過來！
幾炮之后，怪魚們要不被炸得四分五裂，要不被腐蝕的一干二凈，竟然一個不剩，只剩下刀槍魚叉墜落海底！
“虛空淤泥、活體大炮！”娜娜辨認(rèn)出招式的名稱，驚訝的喊道：“大嘴獸！你在哪里？”
一個白色光點搖晃著出現(xiàn)，緊接著一個圓圓腦袋的怪獸從黑暗中顯出了身影。真的是“深海怪魚”大嘴獸！
“好呀，這下三海神的手下都到齊了！大嘴獸，這里不管你的事，你快回去守著大螃蟹的墳?zāi)梗駝t我對你不客氣！”菲茲瘋狂的叫囂著。
大嘴獸一反常態(tài)，像是沒有聽到挑釁一樣，直接忽視在場的眾人，徑直走向諾提勒斯。
“嗚嗚……嗡嗡?！绷钊诵乃榈牡网Q聲又響起來，像是對好朋友的哭訴。諾提勒斯蹲下身體，伸開雙臂，竟然把大嘴獸擁在懷中！
“沙……沙?！贝笞飓F用超低頻的聲音回應(yīng)著諾提勒斯的哀鳴，就像是對好朋友的一種安慰，又像是一種樂觀的鼓勵。
“想不到諾提勒斯和大嘴獸竟然是好朋友！誰說諾提勒斯一直是孤身一人的？”魏名驚訝的合不攏嘴。
娜娜感動的捂上了嘴，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看來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同病相憐啊?！?p> 安娜嘆了口氣，悄悄地把彎刀收了起來，站到一旁。她找到“深海行者”魔刃的身影，說道：“深海泰坦已經(jīng)不是千年前的滅世魔神了，黑血教難道不能放過它嗎？”
魔刃陰險的哼哼一聲：“它覺得自己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主教覺得它是誰。黑血神教出手，從不空手而歸。菲茲，你還要愣著么？你忘了女王大人的命令了嗎？”
“嘁，不要得意，黑血教，即使女王大人答應(yīng)與你們分享世界，如果你們敢對女王大人不利，我第一個饒不了你們！”菲茲兇狠的朝魔刃吼道?！按笞飓F，我們新仇舊賬一起算，先拿你開刀好了！”
大嘴獸從諾提勒斯懷抱里掙脫出來，反而把諾提勒斯擋在身后。頭上六只眼睛一起發(fā)光，渾身因為聚力而變得通紅。它把長長的口器伸出來，如同高射炮一樣向天空中連續(xù)發(fā)炮！速度之快連肉眼都跟不上！
炮彈連成串向菲茲射去！菲茲絲毫不慌亂，它輕笑一聲：
“古靈、精怪！”
用海石三叉戟做桿，連續(xù)做出撐桿跳的動作，竟然將炮彈一一躲開！炮彈在菲茲身邊炸裂，如果一朵朵盛開的腐敗花朵，但是沒有一朵能傷害菲茲分毫！
“大嘴獸，你一個射手竟然擋在坦克的前面！你這是什么蛇皮走位！”魏名急的直抓頭發(fā)。安娜滿臉黑人問號，回過頭看著魏名。
“小魚兒，去吧！”菲茲倒立在海石三叉戟上，隱蔽的將一條藍色半透明的小魚扔進水里。小魚如同制導(dǎo)魚雷一般，朝著大嘴獸極速前進！大嘴獸仍然專注的發(fā)射著炮彈，絲毫沒有察覺腳下一條閃光的小魚正在盤旋！
諾提勒斯發(fā)現(xiàn)了繞圈的小魚，探照燈般的雙眼急的忽明忽亮，伸出帶著厚厚鋼鐵手套的雙手，想去抓住小魚！
就在這時，地下鉆出一只巨大的鯊魚，張著足以吞下一輛公交車的血盆大口，一口將小魚連同大嘴獸一起咬在嘴里！破土而出的沖擊波把樓房一般高大的諾提勒斯都掀翻在地！
鯊魚將大嘴獸咬在口中，尖利的牙齒穿透大嘴獸的鱗片，深深地扎進肉中，紫紅色的體液汩汩流出，染紅了鯊魚白森森的牙齒。大嘴獸動彈不得，口器中噴出的炮彈無法攻擊到后方，不禁驚慌失措，眼中充滿了恐懼的目光。它忍著劇痛，努力將身體團成球，想從鯊魚口中掙脫出去。
菲茲孩子氣的童真聲音在大嘴獸的耳畔響起：
“再見了，大嘴獸，我不跟你玩兒了?！?p> 低頭一看，從背脊穿破肚皮而出的，是沾血的海石三叉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