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殺

　　老皇帝靜靜地坐在龍椅上。他的白須垂下，長而凌亂，他有一雙渾濁的魚眼睛。午夜，上陽宮，沒有點燈。

　　他的年歲大了，他有些糊涂，西北的叛軍是怎么一回事？為何派出去誅殺叛軍的薛將軍節(jié)節(jié)敗退？剛剛回到京城的他，只覺得這里實在是太冷了，比不過南方那樣溫暖舒適的天氣。好在冬天已經(jīng)過去了，捱過寒春，就又是暖風(fēng)和煦的季節(jié)。想到這里，他不禁笑了。他這一生無子，而他已年老，朝中人無不對他屁股底下的這個位置虎視眈眈，這他是知道的。奈何程姓之下，皆是紈绔子弟。他倒是有個侄子……可若將王位留給侄子，那不是江山易主了？他如何去地底下見父王？

　　“皇上，后半夜了，舟車勞頓，您歇歇去吧?！币粋€他眼生的小太監(jiān)沖著他媚笑，在黑暗之中，如同鬼魅。這讓他有些不安，他雖是皇帝，是這世間最為尊貴的人，卻在午夜里顯得那么無力彷徨，他不禁笑自己，真的是老了沒用了，竟會害怕一個小太監(jiān)。

　　“魏德貴呢？”在這種情況下，他習(xí)慣了找自己的老奴仆，在仆人上，他相信日久見人心。奇怪的是，魏德貴今日沒有陪在他身邊。“魏公公給您泡安神湯去了?！毙√O(jiān)的聲音格外的尖細(xì)刺耳，“奴才領(lǐng)您去休息吧?！?p>　　“你退下?！彼а劾淅涞乜戳艘谎坌√O(jiān)，防備道：“朕要一個人清凈清凈?！?p>　　沒有想到，小太監(jiān)反而獰笑著步步逼近，嘴上說著：“皇上想要清凈，更該早點安息，奴才送您一程。”

　　老皇帝頓時意識到了什么，慌忙跳下龍椅，竄到龍柱之后，語無倫次道：“你是什么人？怎么進(jìn)來的？大膽刁奴，你敢再接近一步，朕誅你九族！”

　　眼見小太監(jiān)絲毫沒有顧忌，一步步走得更近，老皇帝的心砰砰地跳，大喊道：“來人，來人！護(hù)駕！”

　　可無論他怎么喊，這個午夜都注定是寂靜無聲的。一根魚線，悄無聲息地結(jié)果了他。小太監(jiān)的手法陰柔而利落，絲毫沒有給他掙扎的機(jī)會。他的衣襟底下留下了一道青黑色的勒痕。松了手，小太監(jiān)有些惋惜地看著他瞪大的雙眼，伸手為他合上，冷然道：“皇上好走，千萬不要怨奴才?！?p>　　上陽宮外，戚卓云負(fù)手而立，還是那副年輕的面孔，還是那雙清澈的眼，天擦亮，他對著天際露出一點淡淡的笑容。他始終很平和，沒有因為宮內(nèi)的聲音而有一點點的糾結(jié)與驚慌，似乎這是稀疏平常的。

　　小太監(jiān)退出，恭敬回道：“爺，結(jié)了。”

　　戚卓云只是點點頭，揮手：“喊人來收拾，不可走漏風(fēng)聲?！?p>　　小太監(jiān)彎身稱是，碎步退下，悄然無聲。

　　半晌后，一個修長的身影攜著冷氣而來，趙明淵的腳步聲快而不亂，兩道劍眉緊緊蹙著，他看也未看戚卓云，徑直推開大門，沖向?qū)m內(nèi)。

　　戚卓云仍然泰然自若，笑意愈深。

　　上陽宮內(nèi)還是寂寥無聲。

　　趙明淵有些頹然，緩緩地走出來，一把揪住了自得而笑的戚卓云的衣領(lǐng)：“你還是下手了?！?p>　　盯著趙明淵深不見底的眸，戚卓云淡淡道：“我說過，這是早晚的事。趙明淵，不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