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侍的尸體橫在階前,吳期也被抬到旁邊,幾乎沒有氣息。除此,還有柳煙、宋文宣的尸體。
眾人無言。
“唉……”
王長老嘆了口氣,不想事情演變成這樣,本想來爭奪一下可能存在的天火,卻卷入禍事中。
林山還在悲痛中,一直被林風拉住,眼睛直勾勾地望著柳煙,偶爾看看吳期。宋然被官兵押著跪在旁邊,悲痛中隱忍著恨意,淚眼婆娑地望著宋文宣的尸體……
“先將宋然押送天牢。”
白石看了看宋然,吩咐道。
肖天風走上前:“城主大人,吳期奄奄一息,請派人及時救治!”
“他以生命力用異法強行提升魂力,已經(jīng)無藥可救,全靠自身造化。過些天王城來人追究,恐怕還是難逃一死?!辈虈李H為冷漠。
“那就這樣不管嗎?”肖天風情緒激動。
白石朝他擺擺手:“你不必激動,他生命力近乎枯竭,回天乏術(shù),我也不想他就這么死去,但只能聽天由命了。將吳期也押送天牢,派人去明醫(yī)館找人來看看吧……”
“大人!咳咳……”院中一個人影跨過門檻,聲音有些虛弱,走近站在院中明光下,才露出模樣。
老人臉上皺紋滄桑,步伐虛浮,目光薄弱,感覺就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但肖天風認得他,“張老?”他記憶中這個老人好像是吳期的鄰居。
老人微微點頭,看向白石:“吳期我會帶走醫(yī)治,放任不管,他會死的?!?p> “你是何人?吳期不能讓你帶走。”
張老嘆了口氣,虛弱地咳了兩聲,手伸進衣服里摸出一片金箔,以魂力傳導(dǎo)進去——
“吼!”
金光乍現(xiàn)!一條金色蒼龍盤旋而上,懸在半空,游曳著神異非凡,而后盤成一團光芒再次一閃,隱沒消失……
“嘩啦啦——”
眾兵衛(wèi)齊刷刷皆卸刃跪地,白石和其他人也第一時間便跪地俯首,顫栗著高聲行禮:
“參見大人!”
——御龍令!御龍國第一大將吳云生親自以魂力刻畫,見此令,如見御龍門大首!
張老輕咳,聲音很弱,但在這寂靜的氛圍中格外清晰:
“肖天風,你帶上吳期跟我來。”
肖天風趕緊起身,小心抱起吳期,隨張老走出去……
他們身后,眾人依舊跪地俯身,過了一會兒才敢抬起頭。白石擦了擦額頭的細汗,心中后怕,幸好沒太冒犯……
只是,落英城怎么了?一個個大人相繼而來,竟然還有位持有御龍令的神人!御侍的事他管不了了,好好處理宋然,等著王城的人來吧……
黑夜中,肖天風抱著吳期緊跟張老,剛出宋府大門沒走幾步,前面的張老突然大吐一口鮮血,跪倒在地。
“張老!”
肖天風抱著吳期,不知所措地立在他旁邊。張老伸手擺了擺:“我還能撐住,去秦云家?!?p> “秦姑娘家?”肖天風雖有疑惑,卻知道現(xiàn)在不是提問的時候,“好的,您扶著我肩膀,慢點走。”
張老艱難起身,將手搭在肖天風肩膀上,沿著寂寥的長街緩步走著。夜風冷清,悲傷入懷。
舊心坊,明火石光線明亮,秦云和秦雨在前店中,聞敲門聲,將肖天風和張老迎進來帶到后院,秦雨眉頭緊蹙目光晶瑩地望著吳期。
“把吳期放到床榻上,”秦云面色嚴肅,吳期的傷勢超出他的預(yù)料,他轉(zhuǎn)而看向張老,“你不要強撐了,定心葉只是略微壓制住你的傷,趕緊去側(cè)屋調(diào)養(yǎng),不然要有隱患。”
“還不行……”張老聲音虛弱不堪,“夫人還躺在廢墟中,不能把她留在那里。”
“行了,你這身體走一步都難了?!鼻卦茮]好氣說了句,轉(zhuǎn)身拍了拍肖天風的肩膀:
“小子,你去吳期家把他母親的尸體轉(zhuǎn)到安全的地方?!?p> “哦…好……”肖天風反應(yīng)過來,“夫人”原來是指楚蕓……沒想到吳期母親真的被殺害了……他擔心地看了一眼吳期,目光觸及秦雨,秦雨朝他點了點頭。
“那吳期就拜托你們了?!毙ぬ祜L快步出門,向著吳期家趕去。
張老稍微放松下來,劇烈咳了幾聲,“希望閣下能救治少爺,大恩日后定重報!”
“張老您快去調(diào)養(yǎng)吧,這里交給我們就行了,不會讓吳期有事的。”秦雨憂心地朝他說道。
“好的……咳咳……”張老抱拳,走進偏屋。
秦雨來到床邊,摘下吳期的面具,玉手撫了撫他的額頭,心疼之情表露無遺。
“秦爺爺,他這是怎么了,怎受到這么重的內(nèi)傷?”
“哼,沾染了鬼氣,真是愚蠢至極!陽氣受損,剛覺醒心魂的身體還承受如此大的力量,沒有立即死已經(jīng)是命大了!”
“鬼氣?是什么?”
“典籍上記載是鬼界生物的力量,不知是什么特殊原因讓他能沾染到鬼界的東西吧,這種事極為罕見……”
“現(xiàn)在不是思考原因的時候,趕緊救他吧,他氣息太弱了。”
“知道了,”秦云來到床邊坐下,遲疑了一下,“小姐,別忘了我們約定的……”
秦雨眼眶晶瑩,微微點了點頭:“我會的?!?p> 秦云嘆了口氣,將吳期上衣撕開,手貼在他心口,閉上眼,青色的魂力徐徐灌入?yún)瞧诘纳眢w,吳期身體上漸漸生出綠色的枝丫,枝丫慢慢生長,變成枝繁葉茂的小樹,樹葉閃著青光,將吳期整個身體覆蓋著……
一炷香時間,秦雨坐在旁邊關(guān)注著,面容有些緊張——她從沒見過秦云治療用了這么久的時間。
秦云額頭密布著細汗,眉頭緊皺,突然噴出一口鮮血,魂力消失!
“秦爺爺!”
秦雨跑過來扶住秦云。秦云退了兩步,抹去嘴邊的鮮血,眼睛帶著恐懼。
“不是鬼氣!是其他力量沖擊造成的!”
“其他力量?”
“對,并不是殘留的鬼氣在腐蝕他的身體,而是另外一種莫名其妙的力量,像火焰一樣硬生生把他的五臟六腑都灼燒枯竭,我試圖用樹魂驅(qū)散鬼氣來恢復(fù)他的生命力,但不是,那種古怪的力量把我釋放的魂力全都吸收了!而且還像活物般,附著我的魂力上,把我的心魂整個往吳期體內(nèi)拉扯,幸好我及時收手!”
秦云一陣后怕。
“怎么會這樣?”秦雨也覺詭異,“他身體中難道住著什么東西?太可怕了!”
秦云嚴峻地盯著吳期,像要看透他的身體,這種事他聞所未聞,實屬妖異。
短暫沉默后,秦雨問道:“你還好吧?”
“沒事,只是突然收回所有魂力,反沖之下吐了口血。”
“那吳期怎么辦?還能救嗎?”
“目前看來,我也沒有辦法了。他現(xiàn)在的情況可以說命懸一線,身體枯竭成這樣,用藥的話,九死一生……”
“……”秦雨沉默著,連秦云都沒有辦法,她不知道還有什么能救吳期……
“看來,只有一個辦法了?!鼻赜暌Я艘ё齑健?p> “小姐?”秦云見秦雨目光決絕,“絕不可以!”
“我一定要救他?!?p> “那也不能……這樣值得嗎?我們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為了他,小事就不說了,這次冒險救下張清風,又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我們身份不同尋常,冒著多大的風險您不知道嗎?您還要做到什么份上?”
“如果你答應(yīng)我的請求當時就救下吳期,我也不會做現(xiàn)在的決定!”
“誰想到他都借著冰玉狐面逃出來了,竟然又跑回去!況且,在宋家大院如此多人,我絕不可能出手的!”
“那就別無選擇,我絕不會讓他死的!”秦雨目光決絕,不容置疑。
“小姐,重任在身,不容兒女情長呀!”
秦雨眼淚劃出眼眶,目光卻堅定不移:“他把我從鬼門關(guān)拉回來,給了我一年的歡笑。傻傻的總是護著我而被打的遍體鱗傷,還不知道我有心魂之力;整天帶我亂跑撒野、肆意妄為……
他因為沒覺醒心魂而自卑,你也找來了,他察覺到異樣,開始和我保持距離,卻沒有忘我和他半是玩笑的話——我以前和他說:你一定會成為懲惡揚善的大英雄,像城中的官士一樣,把壞人通通抓起來。他就靠著苦學,即使沒有心魂,還是考入了官府……
我怎么可能不救他。”
秦雨說著,眼淚已經(jīng)流了滿面。
秦云沉默著,嘆了口氣,緩緩走出房門。
“孽緣呀……”
秦雨擦了擦眼淚,來到床沿,盯著吳期俊秀的面容,止住眼淚,閉上眼睛。
藍光乍現(xiàn),映亮整個屋子,秦雨像藍色水晶一樣,周身覆蓋了一層魂力凝結(jié)而成的藍色結(jié)界,像流動的水波,不斷泛起褶皺。
藍光漸漸隱去,秦雨張開嘴,一滴鮮紅的血液飄出,細看有一束藍色的火苗含在其中,藍火血滴緩緩飄向吳期,落在他的心口,滲透進去,吳期的身體頓時藍光一閃,再次隱去。只是,他的氣息逐漸悠長,脫離瀕死的狀態(tài)……
秦雨臉色蒼白,深深看了吳期一眼,走出門去。
秦云在院中等待著,見到秦雨,說道:“那小子已經(jīng)把吳期娘親帶過來安置好,我讓他回去休息了。”
秦雨眼神黯淡,說道:“還是慢了一步,沒能救下她……吳期哥,恐怕痛不欲生吧……”
“希望他不要崩潰,如果自暴自棄,誰都救不了他?!?p> “他不會的!”秦雨深信不疑,“收拾下吧……我答應(yīng)過你,天亮就走……”
秦云深深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而后說道:“你服些血魂果,好好休息下。我去打點下行李,天亮先去買輛馬車再出發(fā)吧?!?p> 秦雨點點頭,看了看夜空,月亮不知什么時候被黑暗吞沒了,但卻有一點星光倔強地閃爍,像是要為迷失在無邊的夜空中的光線指引方向,等待它們尋來,匯聚成能沖破黑暗的浩瀚光明——
那時,便天亮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