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爺,羅爺!”北門,游擊將軍劉見義從馬上翻身下來,箭步走向正在城頭眺望遠方的參將羅泰。
這一劉一羅兩人,都是河南總兵王紹禹的部下,對奉旨來洛陽馳援這種事一直頗有微詞。
說來也是,兩人本來在開封府土皇帝做得好好的,誰承想姓王的非要接旨去援助什么洛陽。
搞到現(xiàn)在,被幾十萬的流匪圍住動彈不得,打是肯定打不贏的,甕中之鱉,更別想著能全身而退了。
“唉?!?p> 羅泰正在嘆氣,聽到聲音頭也沒回,只是道:“劉將軍,你不在自己的東門好好守著,來我北門做什么?”
“羅爺,喜事,喜事??!”劉見義說著,將一份邸報交了過去。
羅泰接到手里,卻是眉頭愈發(fā)深了:“七里河有幾百官軍被圍,大都還是你我的部下,這是喜事?就算是喜事,這也是那闖賊的喜事,與我何干?”
“是喜事,真的是大喜事兒!”劉見義肯定的點點頭,道:“羅爺您想,現(xiàn)如今洛陽能不能守得?。俊?p> “除非有援軍?!绷_泰搖搖頭。
洛陽號稱有五萬守軍,可這里邊兒層次混雜,有戰(zhàn)斗力的根本沒多少。
這五萬是把開封的援軍、洛陽本地守軍,各地撤進城內(nèi)的地方武裝還有民壯全算上才勉強湊齊。
即便如此,這里還有一大部分人沒有完備的軍械,也沒有經(jīng)受過系統(tǒng)的操訓(xùn),守城時往下扔扔石頭還行,讓他們?nèi)ズ土鞣瞬珰?,簡直就是送菜?p> “這就對了,既然守不住,我等何不另謀生路?!眲⒁娏x說出了一句讓羅泰震驚不已的話。
“劉見義,你好大的膽子!你這是要我獻城投敵,陷我于不忠不義!”羅泰二話沒說,‘噌’地一聲抽出佩刀。
“啪啪啪...”忽然,城下傳來拍掌叫好的聲音。
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上來,笑瞇瞇道:“羅參將,在下王朝山,想必您該是聽說過我的名諱。”
“呵,新安王氏,河南境內(nèi)響當當?shù)拿^,說沒聽過豈不是我孤陋寡聞?”羅泰還是緊緊握著刀。
王朝山道:“此時此刻,二位將軍在三屯營的兵馬正在遭受義軍圍攻,每耽擱一刻,便多損失一些親信,在這亂世之中,唯有親信才最可靠,這個道理,就不用在下多說了?!?p> “來人,將此二人關(guān)押,我要將此事奏明總兵!”羅泰當機立斷,轉(zhuǎn)身就走。
......
中央大營,一名兵士急急掀開大帳的卷簾。
“總鎮(zhèn),羅參將求見!”
“請?!蓖踅B禹放下手中關(guān)于援軍的邸報,靜靜說道。
這份邸報來自楊嗣昌,是中原五省官軍追擊張獻忠的戰(zhàn)果,可以說,很不理想,一直以來期盼的援兵不出意外是不會有了。
十天前,張獻忠以張定國為前鋒,后者在被大批官軍圍剿的情況下率二十八騎突出,夜馳三百余里,一戰(zhàn)而下襄陽,震動朝野。
這份邸報上寫的很清楚,攻陷襄陽以后,張獻忠將城中五省官軍累積之餉金、甲器盡數(shù)收歸己用,勢力大漲。
他還手執(zhí)襄王朱翊銘之首,站在城頭大言不慚:“吾欲借王頭,使楊嗣昌以陷藩伏法?!?p> 襄陽失陷,城中軍民十不存一,這就是那幫所謂義軍的尿性,如果洛陽被闖軍攻破,這里就會是下一個襄陽。
且不提聽到這個消息的楊嗣昌如何驚懼而病,襄陽被流匪攻陷,這也使得整個洛陽的百姓憂心忡忡。
自昨日起,洛陽城中便不斷出現(xiàn)百姓成群結(jié)隊出逃的景象,王紹禹已經(jīng)增派部分兵丁維持,但這個現(xiàn)象只會隨著時間而愈發(fā)加劇。
這么下去,顯然不是辦法。
羅泰走進大帳,卻聞到一鼻子的中藥味,桌上擺著一份邸報,王紹禹低著頭悶聲不吭,看來心情不是很好。
“總鎮(zhèn),七里河被圍了。”羅泰將邸報遞給了王紹禹,打算試探一下他到底什么意思。
小心駛得萬年船,總是沒錯的。
“七里河...”王紹禹結(jié)果邸報,起身向地圖看去,卻發(fā)現(xiàn)那里不過是官軍在洛水下游曾布置的一個小營地。
更何況,那里只有七百余人,也沒有自己的直屬部下,對他來說并不打緊,沒了也就沒了,不影響戰(zhàn)局。
“哦,本鎮(zhèn)知道了,你下去吧?!蓖踅B禹坐了回去,喝上一口中藥,長長嘆了口氣。
看見羅泰站在那動也沒動,王紹禹抬起頭:“你還有什么事要說嗎?”
“沒有了,末將告退?!绷_泰皺眉退出大帳,深吸口氣,匆匆走向關(guān)押劉見義與王朝山的地方。
“把他們放出來!”
......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我們投降??!”七里河軍營,激戰(zhàn)半日的官軍看不見洛陽有絲毫援兵的跡象,終于決定投降。
隨著營門打開,闖軍排成一字長列走進軍營,第一時間將全部的官軍兵器都卸下來換到自己手上。
在這之后,全部投降的七里河官軍都被整編到各流民營戴罪立功。
李自成沒有在朱由樺夜襲后的第二天就匆匆忙忙再次進圍洛陽,因為他在初日的進攻中意識到,想要正面拿下洛陽,太難了。
帶著對高桂英的思念和對朱由樺入骨的恨意,李自成用了一天的時間,將洛陽徹徹底底變成了孤城。
拿下七里河以后,闖軍才繼續(xù)向洛陽推進。
“吃他娘,穿他娘,開了大門迎闖王,闖王來了就分田!”
“租子重,利錢高,近來貧漢難求活。早早開門拜闖王,不交租來不還債,管教大小都歡悅......”
?崇禎十四年二月十五,迎闖王的歌謠,再一次在洛陽城外的山野各處響了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漫山遍野的白衣闖軍,他們浩浩蕩蕩的來到東門,這次與上次不同,他們是帶著萬全的準備。
獨輪車、云梯、盾車,這種輕型裝備闖軍已經(jīng)有很多,除此之外,他們還將各地繳獲的重炮運抵洛陽城下,打算和官軍堂堂正正來一場炮戰(zhàn)。
“看來這次闖賊是來真格的?!蓖踅B禹一手扶著磚墻,凝視遠方道。
“南陽王到!”
隨著一聲喊叫,所有官兵皆是轉(zhuǎn)目而視,披掛著鐵甲的朱由樺高聲喊道:“將士們,再堅持一下,援軍馬上就到!”
“援軍?”
王紹禹呵呵一笑,他知道這是朱由樺的善意謊言,最近的援軍,駐扎在南陽的猛如虎部,已經(jīng)在兩天前開拔去圍剿張獻忠了。
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樣,朱由樺又道:“大家不用懷疑,我說有援軍,那就一定有援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