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舟本已經(jīng)不想去較真，但又恐這人入戲太深，終是開了口提醒她，“是扮演富商夫人。”
霜降重重點了點頭，表示已知曉，“都是夫人，一樣的，一樣的。”
對話沒法繼續(xù)了，江沉舟握著劍，瞇起眼睛閉目養(yǎng)神。
即使沒人說話，話癆也可以自己跟自己說話。霜降自顧自地念叨了一會，把自己和他都夸了一遍。
她很佩服江沉舟的膽識和勇氣，帶這么一點人還拉著這么多貨，就敢去和山賊對抗。大贊他很有男子氣概。
閉目養(yǎng)神的人聽了沒有開口也沒有睜開眼，只微微頷首作為回應。
這種夸獎他聽得多了去了。
秀山離清州有一點距離，等他們選定位置安營扎寨，太陽已經(jīng)快要落山了。
秀山很大，她為什么還能發(fā)現(xiàn)山賊住在此處，江沉舟本來是懷有疑問的，可只要消息可靠，大事能成，至于她是怎么知道的就已經(jīng)不重要了。
烏啼用火折子生了火，取下干糧開始分發(fā)。
秋天了，早晚的天氣已經(jīng)轉涼，這又是在山里，溫度比城里低了許多。霜降打了一個哆嗦，拿著干糧，跑到火堆面前烤著火，一下暖和不少。
“烏啼，一定要保護好她?！苯林壅驹隈R車旁邊，一手握著腰間的佩劍，另一手輕輕拍在馬背上順著毛往下胡擼，安撫馬匹。
“聽到?jīng)]有，要保護好侯爺心尖上的人兒！”霜降看著烏啼，長長的睫毛撲棱著，學江沉舟的樣子學的有模有樣。
這一下弄的烏啼真是啼笑皆非哭笑不得了，只得連忙點頭。
該生氣呢？還是該覺得好笑呢？
“侯爺如此緊張我，嘴巴雖然不說，但我知道你的心意。”她眨眨眼，拿著干糧若有其事地思考著，烏溜溜的眼睛打了兩個轉，沒多會又發(fā)出驚呼，“??！我知道了，你根本不是什么侯爺！你們山人兩家爭斗，把我卷進來利用完了當壓寨夫人?！?p> 有人聽罷實在是忍不住了，噗嗤一下笑了出來。
聽見有人帶頭笑了，另外幾個也忍不住跟著笑起來。
烏啼沉著臉，雖然沒有沖上去捂住她的嘴，可表情十分難看，“不得無禮，注意言辭。”
江沉舟似乎沒有把這些話放在心上，手還是繼續(xù)胡擼著馬背，只是轉過頭去看那個做了“壞事”還理直氣壯吃東西的人，“事情結束之后，我真想把你送去戲班子。你這一身本事，可不能耽誤了啊?！?p> 他可以自由出入清州府衙，還讓知州都低聲下氣。若這還不足以說明自己的身份，那就只能出示皇上御賜的令牌了。荒唐！實在荒唐！他堂堂南月侯在她眼中居然被當做是山賊。可惡，實在可惡！她還敢把他和山賊相提并論。
然而奇怪的是，他生氣不起來。
他不生氣，那頭便生氣了，氣呼呼的嘟囔著，“憑什么送我去戲班子。”
火越燒越旺，燒火的木柴都是一些附近撿回來的樹枝，高溫變形，發(fā)出“啪啪”的聲音，零星飛濺出一些火星子，還沒落地就滅掉了。
江沉舟換了一匹馬，繼續(xù)胡擼著，“因為你的戲，特別多。”
霜降撇撇嘴，不去理會他了，繼續(xù)吃自己的東西。
難得話癆沒有接他的話，大伙耳根清凈不少。
太陽下山后天黑的很快。等大家忙完圍著火堆坐下來，月亮都已經(jīng)爬上枝頭了，皎潔的月光給這崇山峻嶺都披上了一層淺淺的銀色。
有人取了酒，三三兩兩圍著火喝了起來。
一切都在按江沉舟的計劃進行，就等魚兒上鉤了。
男人們喝起酒來，嗓門就變得大大的。
霜降耳朵很好，在一片嘈雜中聽出了周圍窸窸窣窣有什么東西靠近的聲音。心里咯噔一下，躡手躡腳向江沉舟靠了過去。
“江沉舟，有東西來了?！彼郎惖剿磉叄ブ筮叺母觳操N在他耳邊用極小的聲音說著。
似乎是怕自己說的太大聲了，驚擾到來者。
她的呼吸有點急躁，距離貼的很近打在江沉舟的耳朵上令他有點不適應。微微側過頭才見到，這人兒都縮成了藍色的一團，正緊緊拉著自己的衣服。燦若桃花的眸子泛起了不安的漣漪。
有人來了這也在他的預料之中。
為了緩和她的緊張，他也小聲打趣，“哦？東西？清州小惡霸，也會有害怕的時候？”
“真的有東西，都什么時候了，你還開玩笑。”她輕輕掐了他一下。
她沒有撒謊，為何他不信？
“你只需要記住，只要我還沒有倒下，你就是安全的?！彼罩鴦Φ氖炙闪讼聛恚置嗣男∧X袋，讓她不用太擔心。藏著星河燦爛的眸子，盛滿了誠懇。
原本簡簡單單的一句安撫的話，卻讓霜降鼻頭一酸。
自從阿娘去世后，這么多年從來都沒有人對她說過這番話。
可這番話，江沉舟不但說了，還認認真真地說了兩遍。如果說第一遍是他當時撒謊安撫自己的想要情報，那第二遍呢？這滿眼真誠呢？
不管真假，此時都足以讓她為之鼻子一酸。
她真的很好滿足的。
窸窸窣窣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近。
果然是有東西靠近。大家都陸續(xù)聽到了，不知道是不是魚兒上鉤，又裝作沒有聽到，繼續(xù)喝酒。
觥籌交錯，若能對月痛飲，也算雅意。
這清脆的碰杯聲中，突然出現(xiàn)一個尖銳的聲音。
“好哇，還有膽子在這里喝酒?！?p>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矮瘦矮瘦的男子，拿著刀從樹叢中鉆了出來。緊接著，四面八方又陸續(xù)鉆出了幾人，人人帶刀，將他們團團圍住。
“怎么的，不喊你爺爺陪你喝幾杯？”那矮瘦的男子刮了刮自己的鼻子，昂首挺胸故作威風掃視了一下被圍住的眾人，浮出惡毒的獰笑。
人不大，聲音倒是挺大的。
霜降抓著江沉舟的衣袖，貼著他的身子順勢把頭埋進他的臂彎，斜著眼用余光警惕地觀察形勢。
只要形勢不對，她可能隨時開溜。
也可能努力為自己爭取一個好看點的死法。
江沉舟見這“清州小惡霸”此時都嚇得快要躲進自己懷里了，也沒拆穿了她，就任由她這么埋在自己的臂彎里。還順勢把自己的原先拿劍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摟著她。
冷哼一聲，“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