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楚天作為執(zhí)法堂弟子知法犯法,又與邪魔外道勾結(jié),這件事情被劍閣高層得知,令諸位長老大為光火。
“這弟子好大的膽子,明知道我劍閣執(zhí)法森嚴(yán),條條戒律不容觸犯,卻還做出如此行徑!”
執(zhí)法堂戒律長老眉頭緊皺,目光掃過被人壓在大殿中央跪著的孫楚天,眼中閃過了一抹厭惡。
按照孫楚天的師門傳承,這孫姓弟子是他的師侄,處理起來難免尷尬。
而且宗門中出了敗類,他們還需出手遮掩,低調(diào)處理。否則傳出去叫周遭的宗門得知,那真是丟臉丟大了!
怕是好一段時間,門下弟子出去都抬不起頭來。
魔修蘇三娘的處置已經(jīng)明了,蘇三娘被抓后沒能逃脫,被帶入劍閣在眾位長老的眼皮子底下細(xì)數(shù)罪過,哪還有活命的機會?
眼看著蘇三娘被當(dāng)堂誅殺,孫楚天愈發(fā)害怕,他咬緊牙關(guān),不住地去看站在角落的杜師兄眼中,含著滿滿的期盼。
“師伯,晚輩只是一時鬼迷心竅,想到那是明月道君留下的遺寶……這才動了貪念,至于我的未婚妻,我對她并無感情,若非家族逼迫,我早與她斷了關(guān)系!”
話雖是這么說著,但孫楚天神情復(fù)雜,面上露出了幾分后悔。
他這話說的絕情,但是孫葉兩家決定聯(lián)姻的時候,也是眼瞧著兩個孩子相處融洽,才定下這樁婚事。
孫楚天的表現(xiàn)被站在上面的長老盡收眼底,眾人活了不知多少年歲,見慣了世事人情,當(dāng)下便猜出了他只是不肯承認(rèn)。
杜師兄忍不住撇了撇嘴,在心中暗罵一句“癡兒”,果然還是如他這般一心向道,活得更瀟灑自在。
他心中的念頭剛剛轉(zhuǎn)過,便又忽然閃過了同門楊妄生與他在戰(zhàn)場上并肩作戰(zhàn)的畫面。
罷了,就算是他戲稱自己是逍遙仙,也躲不過人人都有的執(zhí)念。
明明那樣光芒萬丈的人,劍閣以他為傲,北玄宗的天驕,怎么會在最耀眼的時候隕落?
想到在幾十年前驚才絕艷的同伴們,杜師兄悄悄地退出了大殿。
他心情有些悶,迎著天邊的霞光在山峰之間穿行。沒多久,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到了宗主夫人修行的山谷。
“怎么來了這里……”杜師兄猶豫一下,還是御劍落了下來,打出一道法決叩動陣法。
芷蘭正在伺候夫人用膳,感受到外面的動靜,心下納悶:宗主和夫人關(guān)系不和,夫人少與外界走動,怎么近日隔三差五有人前來打攪?
正想著,她卻聽到外面的侍女嬌聲道:“師兄怎么來了,快請進(jìn)來!”
能陪伴宗主夫人的女弟子都是宗門里精挑細(xì)選來的,放在外面都是拔尖的人物,能讓她們這樣殷勤對待的,還能是誰!
“叮當(dāng)”一聲,芷蘭手上的筷子撞在了碗壁上,她這才驚醒,忍著出去的沖動繼續(xù)低頭伺候。
夫人也不計較,只道:“你心亂了,我不留你,先退下吧!”
聽見這話,芷蘭臉色一紅,不好意思地應(yīng)了一聲,行禮退了出去。
她剛走到廊下,就看到杜師兄眉頭緊蹙,好看的眉眼里透著生人勿近的冷意,自顧自進(jìn)了屋子。
這未免有些不合規(guī)矩,雖然夫人不會對看重的后輩計較,但一向進(jìn)退有度的師兄是怎么了?
看到杜師兄急匆匆地闖進(jìn)來,夫人便放下筷子,拿著帕子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道:“急什么?”
屋里安靜了一瞬。
似乎是料到了來人難以揭開傷疤,她又嗤笑一聲,補上一句道:“杜云海,你楊師兄死了這么久,又不是今日收到了他的噩耗,你當(dāng)初再著急,不也是等到前陣子才動手?”
動手把楊若尋回來,安排進(jìn)宗門。
杜云?!@三個字有些陌生,杜師兄恍惚了一下,仿佛耳邊還回響著北域戰(zhàn)場上的那一聲催促。
“云海,你先走,我有上宗命令在身,退不得!”
上宗命令?
當(dāng)時戰(zhàn)線潰敗,北玄宗的長老都在后撤,楊妄生本該第一批撤走……可偏偏斷后的修士需要能穩(wěn)定軍心的人調(diào)度坐鎮(zhèn),北玄宗選了他留下。
留下就是死路一條,北域戰(zhàn)場淪為鬼地,無數(shù)怨魂聚集,森然血氣十年不散。這一處鬼域不僅修士不可入,就連另一頭的妖魔也不敢踏足。
正道曾經(jīng)組織佛門修士前往戰(zhàn)場邊緣度化兇魂,但收效甚微,有“小明王”稱號的佛門大師都說怨魂難渡,煞氣有源頭供給,永無絕期。
杜云海伸手摸了摸右邊肩膀,這里有一道傷疤就是在那時留下的,他沒能留到最后和如兄如師的楊妄生并肩作戰(zhàn)。
這也是他半生里最大的遺憾。
從北域戰(zhàn)場上回來之后,杜云海就一改自己之前傲氣的性格,整個人都變得踏實沉穩(wěn),正兒八經(jīng)的成為了劍閣弟子眼里的大師兄。
溫和有禮,寬厚待人……好樣貌,好天賦,好人緣,再加上北玄宗長老的賞識,就算杜云海不再展現(xiàn)修為進(jìn)度,也無人能夠越得過他在劍閣的真?zhèn)鞯茏由矸荨?p> 只是,比起以前對上宗的向往,他是再也沒有前往北玄宗的念頭了。
“師娘,咱們看破不說破,又何必再提?”
杜云海垂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頭,他一直都有股怨氣,只是北地修仙宗門一向以北玄宗為首,那樣的龐然大物容不得他抱怨。
而且楊妄生死的原因是除魔衛(wèi)道,在北域戰(zhàn)場隔斷修仙界和妖族之前,年年歲歲不知道多少修士殞命在那里,心有怨氣的又豈止他一個?
雖然直覺告訴他最后的那封調(diào)令問題頗多,但這調(diào)查緣由說出來徒惹人笑,也只會毀了他自己的前程。
哪怕死的是前劍閣大師兄、上宗新真?zhèn)鞯茏?,也不過是給修士們增加閑時茶余的談資。
失去親友的悲痛,只有極少數(shù)人體會到,并銘記在心。
想到楊若在初云城里坑蒙拐騙的機靈勁,杜云海覺得還是把這件事瞞著她好。
只需要讓她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個大英雄,還留下了不少遺澤便宜她這小丫頭,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