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氏怔怔跪在原地嚇傻了眼,呈叔見鞭子落在了明承胳膊上也是茫然慌亂不知所措。
這哥倆一項(xiàng)關(guān)系好,今日一見竟也沒絲毫改變。
明承將受傷的胳膊默默背在身后,咬牙忍了忍又倔強(qiáng)的將身子挺直,“祖母,是我不對,又何必拿大哥出氣?!彼彩窍牒昧俗笥也贿^一頓鞭子罷了,卻也不能獨(dú)讓明朗承擔(dān),繼續(xù)慷慨陳詞,“大哥怎么說也是明家公子,您將他與奴才相提并論,不是也自貶您的身價(jià)嘛?!?p> “你~”明太夫人氣的直拍桌子,說話都變的吞吐起來。
她再是無情,對明承卻是真的疼惜,見他偷偷藏起受傷的胳膊,明太夫人的心又何嘗不是一揪??删褪侨绱擞H近的人,卻事事與自己作對,一時間左右為難,實(shí)在焦心。
手杖也撐不住她煩累的心,身子一晃無力的坐回椅子上,老人家半曲著腰背盡顯憔悴,漠然擺擺手沒了生氣的說道,“都出去給我跪著,出去……”
罰跪雖不好受,卻也總比被鞭子抽要強(qiáng)許多,明承跪拜謝過明太夫人又忙不迭攙起明朗踉蹌著走出花廳,自不用說在哪里罰跪,直直走到那條滿是石子的羊腸小路萬般不愿的跪下。
今天并非毒日當(dāng)頭的晴日,跪在院子里至少不用擔(dān)心被曬,可膝蓋下盡是石子怎么也是不好受。
明承倒是會給自己安排,將衣擺折了幾道墊在膝下,雖用處不大但好歹有個心里安慰,自己如此便罷還不忘傳授他人,“大哥,你學(xué)我,管用!”說著指指自己的膝蓋還頗為得意。
他那個腦袋總是冒出些怪念頭,明朗是見怪不怪,也不作聲任由他自說自話。
“真是要好好謝謝你!大哥。”明承一本正經(jīng),突然開始走煽情路線。
明朗一愣,剛還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攸然飄走,他們之間可是鮮少如此客套,關(guān)于“謝”這個字更是少說。可今天聽到為何沒有半分喜悅,倒有種盡是生疏的距離感。
“是我要謝你才是?!泵骼孰S口而出,話音未落更覺自己比他還要客套。
“哪里,不只是今日,還要謝你昨個幫著令青解圍,不過……”明承側(cè)身換了個方向跪,又趕緊往前跪爬了兩步,“你叫令青帶一群廚子去救我是不是欠妥??!”
明朗額頭滲出點(diǎn)點(diǎn)虛汗,雖一臉憔悴卻還是勉強(qiáng)牽出一個笑,“沒想到令青都跟你說了?!鳖D了頓繼續(xù)道,“也是一時心急未能考慮周全。”
“我們是兄弟,可不許有事瞞著我?!?p> 以前的明承可沒現(xiàn)在的他如此心細(xì),一個人說的話、做的事,他都能察覺到微妙的變化,儼然,明朗那日的所作所為引起了他的猜測,他更想著這其中是否還有其他隱情。
“你想多了?!泵骼视朴普f道,別過臉不去看他,背后火辣的痛已蔓延開來,努力隱忍著可最后還是頹然傾身,一只手撐在地上。
“你……”明承還想關(guān)心關(guān)心他,可安慰男人他一點(diǎn)也不在行。
左右不知該如何是好,猛然向著花廳扯起嗓門大喊道,“祖母,饒了孫兒們這次吧?!?p> 還真是沒出息,到頭來不還是跪地求饒,何苦當(dāng)初如此嘴硬。
并沒有人搭理他,偶爾走過的下人各個也都是低頭不語,疾步而過,生怕一個不小心惹到這小祖宗。
明承繼續(xù)嘶吼,不停說著求饒的話,他不知,那些翻來倒去的承諾可都是曾經(jīng)的他說剩下的,現(xiàn)在雖言辭鑿鑿可過了今日,全都成了放屁的話。
這倒是一點(diǎn)沒變!說話從不過腦事后又是百般悔過,那急性子怕是老了也改不。明朗也是魯莽了,這不是第一次見明太夫人打人,今日怎就沒忍住上前阻止了呢,他總覺不妥但瞧見一同受罰的明承,便也不再放心上。
微閉雙目嘴角牽起的一抹笑容瞬間在疼痛中消融,歇息片刻這又咬著牙將身子挺起,從小接受的教育便是“站如松,坐如鐘”,即便跪著也要紋絲不動。明朗不比明承從小受寵,那些規(guī)矩他拒絕不了,所以,自小他就比任何人要成熟、要謹(jǐn)慎。
明承見他挺起腰桿趕緊去攙他,“受傷了就不要亂動,干嘛還要硬撐?!?p> “無妨?!弊焐险f的輕松,背后早已疼的麻木。
“你說說你,一個文弱書生干嘛還要逞強(qiáng)。”明承不知所措,默嘆一口氣,自己倒是累的坐臥下去。
兩人跪了似乎不到一個時辰,正當(dāng)明承恍惚要睡著的那一刻,令青高揚(yáng)著嗓子這便匆匆跑來,別看身材微胖腰間系著的紗綢腰帶隨著跑動臨風(fēng)飄然,瞧著卻是如蝴蝶般輕盈。
“大公子!”令青急急跑來這就去攙明承。
緊隨其后疾步走來的陽氏卻是溫雅的多,雖看得出她一臉焦急仍還是穩(wěn)重有加。
“承兒快起來,祖母不生氣了?!标柺仙锨跋仁莵戆参棵鞒幸环?,兩三句話過后這才走到明朗跟前將他扶起,上下打量不覺眼淚決堤,嘴邊抽泣起,“朗兒,你受苦了~”
明承懶懶的將眉毛一挑,風(fēng)輕云淡的問道,“祖母怎么大發(fā)慈悲饒了我們,難不成是聽到了我的求情,于心不忍啦!”
令青應(yīng)和著調(diào)侃起,“是,都是大公子厲害,一通鬼哭狼嚎叫太夫人好一陣煩心,又見您可憐巴巴這才松了口?!?p> 一股濃郁的諷刺并沒有緩解當(dāng)下的悲傷氣氛,陽氏抹著淚愈發(fā)可憐起明朗,心里更是五味雜陳,看到那一道道血痕她也是心頭一陣陣發(fā)痛。
令青見陽氏傷心,趕緊收起說笑跟著將明朗攙起,拍拍衣上的灰塵,扯扯褶皺的衣角,總之是各種關(guān)心。
無人再去管明承,兩人的心思都撲在了明朗身上,一邊一人慢慢扶著他離開這里。。
冷落便冷落吧,這個時候明承可不與兄長爭寵,誰讓他是為自己受傷!只能是自己可憐兮兮的拍了拍膝蓋上的灰土,瞧見他們遠(yuǎn)去這又忙不迭趕緊追上。
明朗住的院子名“檀園”與明承住的墨園沒什么區(qū)別,同樣是一進(jìn)一出的套間小別院,只是東邊多種了一株桃樹,樹下一排椅凳石桌收拾的干凈利落。現(xiàn)下已是入秋節(jié)氣,桃樹沒了光彩,光禿禿的幾根樹枝,愈發(fā)顯的蕭條。
沿著墻角到房間石階鋪了一溜的鵝卵石,白的、黃的、灰的,光滑亮潔,剔透如水滴。明承看的入神不覺納悶起,這明府為何如此喜歡石子,不管是前堂花廳,還是明朗居住的小院,都少不了這些硬邦邦的東西做襯。
眼神還留戀在各色石頭上,腳下已跨過門欄進(jìn)了房間,剛轉(zhuǎn)身準(zhǔn)備進(jìn)臥房,打眼一瞧便看到明朗半退下衣衫的背部,兩道血口子赫然醒目看的心里直發(fā)慌,尤其是在他白皙健碩的寬背上,愈發(fā)顯得奪目。
“為何不請大夫。”明承扯了扯同樣站在臥房邊上的令青。
令青心思沉重,小聲回道,“朗公子受傷都是夫人幫著包扎,很少請外頭的大夫?!?p> 隔著帷幔也能瞧見陽氏嫻熟的包扎動作,明承看著看著入了神,“他一個書生,還能受什么傷?!?p> “是啊,您都忘了~”令青并不埋怨一個失憶的病人,微微挑起目光說道,“為了陪您練武,朗公子可是跟著學(xué)了好幾年的功夫,傷痛也自是少不了的??梢f劍術(shù)您也未必比得過朗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