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飯后

　　這頓晚餐白菜燉粉條被媽媽做得咸淡適口，很好吃，我一股腦的吃下了兩個饅頭才停下來，比平時多吃了一個饅頭，多喝了兩碗湯，也許真的是餓壞了吧！

　　媽媽做的饅頭個頭很大，也很喧，為的是省事，不是別人家那種小巧玲瓏的，平時我只能吃得進(jìn)一個饅頭，今天算是破紀(jì)錄了，因?yàn)槎亲羽I得厲害，督促我吃進(jìn)去了兩個大饅頭，湯湯水水將肚子里的饅頭又泡發(fā)了，脹得胃滿滿的，撐得我瞬間就不會動了，我揉著自己的肚子歪斜著靠在炕沿邊的柜子角上，看著眼前空著兩個盆子的炕桌上一片狼藉，揮揮手說：“不行了！我動不了了，你們別讓我撿碗了！”

　　此時，弟弟妹妹也都揉著自己的肚子笑坐在炕里看著我沒吱聲，想必也是吃撐了，在旁邊笑咪咪地看著我怎么對付。

　　他們還小，平常撿桌子這種小事兒當(dāng)然都是我的事兒了，我也沒啥不高興的，今天吃得實(shí)在有點(diǎn)兒多，是個意外，我也就大蘿卜臉不紅不白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愛誰誰的表情撂挑子不管了，愛誰撿誰撿，或者等著讓我緩過勁來再撿。我明知道姥姥姥爺都等著睡覺呢，哪能就這么干等我？我這是名正言順地推脫責(zé)任罷工罷了。

　　爸爸還好，沒表現(xiàn)出我們這樣的吃撐的蠢樣，還和往常一樣，在炕梢的里邊坐定，笑著看著我們孩子們玩鬧，仿佛他已經(jīng)完成了他一天的工作，剩下的這些天倫之樂什么的就交給了我們，我們這邊鬧出了什么事兒只要不是大事兒他都是不會管的。

　　“你這孩子！吃這么快干嘛？又沒人跟你搶！”姥姥看著我們感覺一陣的好笑，多了一句嘴道，“吃得越快，吃得越少！到時候看你餓了怎么辦？”

　　“我吃得不少，姥姥！吃了兩個呢！這么大的！肯定餓不了！”我急于反對姥姥的話，說話的聲音也高了許多，語氣也沒那么溫和和敬重了，外人聽到了肯定會以為我跟姥姥吵架了呢，這不，媽媽聽了就直皺眉。

　　“這丫頭的脾氣啊，就是性急！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跟個火燒屁股一樣，啥時候得學(xué)著慢些、穩(wěn)當(dāng)點(diǎn)兒啊！”姥爺也加入了話題解圍道：“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啊！知道不？”

　　“知道了！姥爺！我剛才就是太餓了！又是走回來的！我真恨不得不用嚼就把饅頭裝進(jìn)肚子里呢！下回一定注意！”面對姥爺?shù)呐u加指點(diǎn)，我不好意思又軟弱無力地訕笑著回應(yīng)著道，我知道他是關(guān)心我對我好的，心里很感激。

　　媽媽一直在地上忙上忙下的，就是吃飯時也是坐在炕桌的炕沿邊吃的，這時看我們孩子們將她辛辛苦苦做的飯菜一掃而空，欣慰地笑了。她依然坐在炕沿邊，就這么坐著，看著我和姥姥拌嘴，看著姥爺替我解圍，歲月如此靜好。時光就這么靜靜地流淌了三分鐘，媽媽也就這樣看著我們?nèi)昼?，一邊是自己的老爸老媽，一邊是自己的孩子們，一個沒落下、丟下，全都在，很愜意，很滿足！

　　我都已經(jīng)表示不想動了，爸爸更是從來就不管飯后碗筷這等閑事，媽媽一看不能再拖了，再拖下去耽誤姥姥和姥爺睡覺，人家會有意見的，考慮到現(xiàn)在這是姥姥家不是自己家，不能隨著自己的性子，媽媽還是硬撐著動了。

　　媽媽一天工作下來已經(jīng)忙得很累了，又要接弟弟妹妹放學(xué)，又要做飯，現(xiàn)在累得也不想動了，又剛吃完飯渾身松懈了打不起來精神頭，但還是咬牙堅持著，一邊往空盆子中撿著碗筷一邊安排道：“今天吃撐了是吧！就我撿吧！老大一會兒你得站柜子邊的箱蓋上寫作業(yè)，或者躺炕上趴被窩用臺燈寫，你選一個。小炕桌這會兒得撤下去了，姥姥姥爺要休息了！老二你當(dāng)時沒寫完作業(yè)吧，現(xiàn)在自己想辦法吧！”

　　“我趴被窩里寫！就剩兩道題了，很快！”媽媽的話剛落地弟弟就搶著回答道，仿佛已經(jīng)惹了媽媽的不快不想讓媽媽繼續(xù)說下去，聽著她的抱怨和嘮叨。

　　“沒問題！我一會兒就在箱蓋上寫。我現(xiàn)在撐得不行了，哪還趴得下去呢？根本就沒辦法在被窩里寫作業(yè)嘛！”我有氣無力地為自己辯解著，似乎在更正媽媽的二選一，明明只給了我一條路可走，可又讓人看著好像我有選擇的余地似的，其實(shí)根本就沒有，明擺著就是虛偽。

　　我憤憤不平地想著，指了指炕桌，“你撤吧！我不用它！也該騰出地方休息了！”

　　媽媽“嗯”了一聲，似乎沒聽出我聲音里的情緒，繼續(xù)拖著疲憊的身體一手拿著裝饅頭的空盆子一手緩慢地一下一下地往里撿著碗筷，動作緩慢沉重得仿佛她手中的碗筷有千斤的重量一樣。

　　我看到這又有些不忍了，忍著腹脹掙扎著做起來，大喘了兩口氣才下了地來，說：“媽，還是我來吧！你又是上班，又是接弟弟妹妹，又是蒸饅頭做飯做菜，早就累得不行了，別撐著了，還是我來吧！”

　　“你來也行！碗筷先撿外屋地灶臺上放著，我緩一會兒再洗，炕桌就靠邊放屋地上吧！別擋害！”媽媽沒再一味逞強(qiáng)，一看我接了過去，順理成章地交給了我，對我吩咐道，接著臉上還擠出了一點(diǎn)兒歉意的笑容，道：“我也是強(qiáng)弩之末了，歇一會兒就能緩過來，沒事的！”

　　這一席話仿佛是對我關(guān)鍵時刻關(guān)心體諒她的回饋，我聽了心也為之一暖。

　　她知道我心疼她了？也知道跟我說軟話了？不再以為我平時做的那些都是理所當(dāng)然的微不足道了？真是的，缺了誰的合作都得讓媽媽去分擔(dān)那一份，所以媽媽也不能輕易地招惹得罪我們。媽媽知道就好，知道了就別再挑我理找我毛病了，那樣會很傷感情的，尤其對我這樣一個家庭邊緣分子迫切地想要得到媽媽更多點(diǎn)兒關(guān)愛的叛逆期中學(xué)生來講。

　　“媽，累了就及時歇一歇，家里的活還能把自己累壞嗎？又沒人逼你？多悠著點(diǎn)兒！”我心里也不是個滋味，這都是生活把媽媽累成了這樣，可我的心緊跟著又一揪，千萬不能把媽媽累壞了啊，心疼地建議道，邊說邊麻利地將炕桌撤了下去。

　　炕上終于騰出了寶貴的自由空間，弟弟和妹妹一轱轆身滾到了中間的地方平躺下身體打起滾來，他們自由伸展著自己的胳膊和腿，仿佛他們的胳膊和腿一直蜷著來著，笑意從他們的臉上漫出，灑向屋子里的所有人，讓人感到無比的燦爛。

　　我這才覺出他們這時候的快樂多簡單？能夠自由舒展就是他們的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