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姥姥家回來,接待我的不再是奶奶冷冰冰的不屑和赤裸裸的瞧不起,取而代之的是她吟吟的笑臉。
將我從爸爸身上接過來抱上了她的床,奶奶笑吟吟地問我:“英英,去姥姥家了哦,姥姥家好不好啊?”
我實打?qū)嵵攸c頭說:“好!姥姥待我可好了!姥姥家里的小妹妹也好!”
我還主動向奶奶炫耀了姥姥家里的小妹妹,以為奶奶會同我一樣感興趣,我們就能對此多聊幾句呢!
沒想到,奶奶一聽,立刻有些不愿意了,可能是想起了剛見到我時的執(zhí)拗,又這么一比較,立刻有些不是滋味了,滿是吃醋意味地道:“你姥姥家什么都好?是不是有人給你念了什么緊箍咒了?她說什么是什么啊?”
我看到奶奶的臉子明顯地撂了下來,我正奇怪這又是為了什么,就聽奶奶重拾回笑容繼續(xù)問道:“那,你姥姥給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姥姥給我做肉肉吃了!肉肉可好吃了!”我老老實實地笑著說道,邊說還邊表現(xiàn)出了心花怒放的高興勁兒,情不自禁地拍起手來。
我當時真不會撒謊,也根本不知道撒謊是個什么概念,只知道有人好言好語地和我說話,我就知道什么說什么了唄,一點也沒有隱瞞。我當時還頗為得意的以為:你看,我知道得多多,我多聰明啊!
可誰知,奶奶一聽,臉色立刻沉了下來,恨恨地說:“有肉吃的姥姥才好嗎?沒肉吃的奶奶就不好了嗎?你怎么這么饞?”說完,不再理我,去忙她的事情了。
我正高興得意的心就這樣又被奶奶的話澆了一盆冷水,我莫名其妙的看著奶奶離去的背影發(fā)呆。
我感覺很委屈,我不知道我又怎么惹奶奶生氣了,自從同意和媽媽一起回奶奶家以后,我就一直努力想要做個乖寶寶,難道我又不乖了嗎?哎!到底怎樣才能乖?
但隨后,隨著我的視線從奶奶身上收回,我的想法又改變了:我看她不再理我的樣子,感覺似乎也不錯哦,我仿佛得到了解脫一樣,也就心安理得地自己玩去了。
就這樣,我又在奶奶家里不冷不熱地待了十多天,這些日子,媽媽也很巧妙的避過了一個又一個企圖燒到媽媽身上的怒火,我們倆才能相安無事。
這十多天里,由于我是個不祥的炸藥桶,姑姑和叔叔都不像我們剛剛回來時那樣對待我了,對我表面上客氣和善了許多。
我本來就是小孩嘛,那里分得清是真的客氣和善還是假的客氣和善?所以就全單照收,都當做真的了。
我也因此慢慢地打消了對他們的警惕和戒備,會對著笑呵呵對著我看的他們笑了,也逐漸地能和他們說幾句好話了,甚至高興時還能夸夸他們,說他們漂亮了。有時他們要抱我,我也并不太反抗了。
十多天以后,媽媽再次感覺到了臨產(chǎn)的癥狀,出現(xiàn)了肚子疼的現(xiàn)象。爸爸就把媽媽送到了離家不遠的全AS市最大的市中心醫(yī)院,把我留在了奶奶家由奶奶負責(zé)照看。
我知道媽媽要生小弟弟了,我既感到好奇又覺得新鮮,非常想跟著媽媽一起去看看,經(jīng)歷一把,但是媽媽就是不讓我去,吩咐我好好在奶奶家聽奶奶話。我心里很焦急,但我還是答應(yīng)了媽媽的要求。
趁媽媽在醫(yī)院里生小弟弟的這幾天里,奶奶讓人在家里打了一個立柜,所以家里鬧泱泱的,滿地都是木屑和刨花,我也樂得沒人關(guān)注我,便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自己獨自玩起來。
爸爸在這一階段回來過兩回,每次我都央求爸爸帶我去醫(yī)院看媽媽還有那里的小弟弟,可每次爸爸都說小弟弟還太小,等過幾天媽媽回來時就會看到了。
我的心每一天都在煎熬中度過,又想念媽媽,又期待著第二天就能看到小弟弟的驚喜。
就這樣又過了幾天,奶奶家里的立柜成型了,剛剛上完了清漆,干活的人剛走,家里到處都是刺鼻的油漆味兒。
就在這個時候,媽媽終于抱著小弟弟從醫(yī)院里回來了,爸爸跟在媽媽身邊護送和陪同,懷中抱著一個小小的包被,包被里就是我那日盼夜盼的小弟弟的襁褓。
媽媽剛一進家就看到了家里出現(xiàn)了的新東西,又嗅了嗅空氣中彌散著的刺鼻氣味,對爸爸說:“快把家里的窗戶打開放味兒!當心這氣味也能傷著孩子的肺子!”
我看到爸爸急忙將懷里的包被交給了媽媽,飛快地跑去開窗戶和門了。
奶奶見了急忙阻止道:“這大冬天開什么窗戶和門呢?還讓不讓人活了?”
爸爸也沒管奶奶的反對,動作麻利的都全部打開了,回頭對奶奶說:“媽,這清漆味兒得放一放,有毒!不光孩子受不了,您老也得小心點!”
奶奶不明所以地茫然地說:“是嗎?我還以為又要找我麻煩呢!”
“哪能呢?”爸爸又向奶奶強調(diào)道,“是真的!這清漆味兒真有毒!不能不放!”
這回,奶奶沒再說什么,退到了屋子中的角落里,那里更加的背風(fēng)和暖和。
我看著爸爸做的這一切,也對屋子里的氣味很討厭,用手象征性的捂上了嘴,喊道:“有毒!有毒!”就和媽媽一起來到了風(fēng)口處,因為這里的空氣最新鮮。
這時,媽媽已經(jīng)顧及不上自己剛剛生產(chǎn)完還很虛弱的身體不能見風(fēng)的事實了,頂著從窗口吹進來的風(fēng),皺著眉頭,只希望這種氣味別再把孩子的肺子嗆壞了。
媽媽抱著小弟弟,坐在了風(fēng)口處的床邊,我站在床上好奇地探頭往里看去,只見小弟弟長得好小,還沒有我的兩個小胳膊伸開那么長。
我感覺我一定能抱得下小弟弟,就央求媽媽同意讓我抱一下小弟弟,媽媽笑著搖搖頭說:“小弟弟雖然很小,但是你還是抱不了的,還是讓爸爸抱著吧!”我點著頭欣然地同意了!
這時,有一個鄰居家的嬸娘從門口看進來說話了,大聲道:“這是怎么了?不是剛剛生過孩子嗎?怎么就坐在這里吹風(fēng),不怕以后落下什么病根嗎?產(chǎn)后受風(fēng)可是最要命的!”
“謝謝李嬸!我都知道!這屋里剛剛刷了清漆,不放味兒不行啊!這孩子還太小了,我真怕他再熏出個什么好歹來!”媽媽急忙向李嬸道謝,并匆匆說明了情況,否則大家伙一定會以為媽媽真的瘋了。
爸爸開完窗戶回來后剛接過了媽媽懷里的小弟弟,奶奶又在那邊發(fā)話了,說:“一個大男人的整天抱著個孩子,成何體統(tǒng)?”
爸爸于是又把小弟弟還給了媽媽,說:“不抱了!不抱了!這回行了吧!”
后來,都是媽媽自己抱著小弟弟的,并且給小弟弟洗尿褯子的,爸爸不敢再動手了,只是沒事時逗逗自己的兒子玩兒而已。
我作為小孩兒看在眼里都覺得我好幸運!
在寧夏,可都是爸爸在照顧媽媽坐月子呢!雖然粗心的爸爸照顧得不算周到細心,但至少我是在爸爸懷里抱大的,我才和爸爸有著與生俱來的親情。不像小弟弟,剛出生就不讓抱,以后哪來的親情?
媽媽什么話都沒說,自己默默地承受著這一切,苦熬著,期待著返回寧夏的那一天。
月子里媽媽的飲食是由奶奶負責(zé)照顧的,奶奶說她用南方人坐月子的習(xí)慣照顧媽媽,所以,媽媽吃的是一鍋亂燉。
有一次,我記得,奶奶家好不容易買了一條魚,叔叔做好了魚,奶奶說媽媽怕咸不能吃,于是奶奶、姑姑、叔叔和爸爸四個人一起把這條魚吃了,然后奶奶把他們吃剩下的魚骨又收集了起來,重新下鍋給媽媽燉,并添加了一些白菜等等的東西,出鍋以后帶著魚腥味的白菜湯就是媽媽的月子飯了,還美其名曰:讓媽媽喝骨頭湯(這魚骨頭也能熬湯?)。
哎,媽媽在這個家比丫鬟還不如,我真替媽媽的身體擔(dān)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