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帶著她微微染上的寒意,悄悄的降臨了這座小山村。從清晨到日落,來了的人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就是沒有尋到一個真正的落腳點。
活著的人還沉浸在失去的痛苦中,而這種痛苦會持續(xù)很久很久,成為一生遺憾??伤廊サ娜?,還久久徘徊于熟悉的地方,冷風習習,沒了溫度的身體,盼了又盼,還沒等到送他離開的人。
“你什么時候來送我最后一程。”
“我還是不敢!”
云青是他們家唯一的兒子,上面還有一個遠嫁他鄉(xiāng)的姐姐,聽說,他姐姐最是疼愛她這個弟弟。顏暮歌站在大路的上面,望著一群身穿白衣孝服的人,抬著一口小小的漆黑棺木往西南的落梨山上去。那口棺材的前面是他已經(jīng)崩潰到底的姐姐,紅著眼,含著淚,給他撐著番。她再心痛,也努力想送她最愛的弟弟最后一程,像小時候牽他的手,帶他回家。搖搖晃晃的身形,一步一步的腳印重重落在在場每一個人的心上。
艷陽高照,天氣寒冷,上山的人,忘了裹緊身上的白衣。等上了山路,彎彎延延的山林里,吹著那首冰冷入骨的哀樂。云青的父親在一夜之間白了兩鬢的發(fā),他至始至終還是沒能想明白,他的兒子怎么就莫名其妙的的沒了,這一想,大概就是一輩子。上山的時候,他輕輕回頭,避開了扶他的人,一雙干枯瘦弱的手,緊緊挽住了站在他身后的妻子。
安靜的人群,緩緩而行,背著背簍,扛著鋤頭的人快要消失在寬闊的大路上。山間的風輕輕的唱起最后的挽歌,扛著棺材的人不自覺慢慢停了腳步,棺材上蹲著的公雞緩緩起了身,它遠遠遙望著來時的方向。
“何流,你真的不來送送他嗎?”
顏暮歌看了看大路的另一邊,無奈又無力的笑了。他最好的兄弟走了,三天,她在那個充滿悲傷的竹林待了三天,也沒見那個平時嬉皮笑臉的人出現(xiàn)一次。許久,在看到送他上山的隊伍快要消失的時候,顏暮歌終于還是嘴角微微帶著笑意緩緩說出了那句藏在心里很久的告別
“云青,一路好走!”
下一秒,聲嘶力竭的聲音從路上傳來,她抬頭,看見那人一身白衣,胳膊上系著一塊白布,背著背簍,提著鋤頭,瘋了一般往隊伍追去。
“等一下,我來了,再等等!”
安靜的空氣,突然間下沉了,讓人壓抑得要窒息。路邊的小草悄悄冒出了綠芽,河邊的枯樹飄落的最后一片葉子。他等到了他晚到的送別,在西南的風里。
那一襲白色身影,悲傷的,搖搖晃晃的朝前面奔去,路上的石塊傷了他的腳,就連輕輕飄落的葉子,好像也能讓他突然倒地不起。
越來越遠的距離,隔著一條寬寬的大路,一重又一重的山,密密麻麻的枯樹,她看見那個十八歲的男孩,滿臉是淚,泣不成聲。
“他最終還是來了!”顏暮歌抬頭看著漸漸散去的烏云,緩緩的笑了
云青和何流,顏暮歌和云若夕,都是從小一起打到大的人。何流是云青最好的兄弟,和他一樣作惡多端,和他一樣無所事事。陪他一起輟學打工,陪他一起頭破血流??墒?,何流還是比云青快一步成長了,不知從什么時候起,他開始安穩(wěn)工作,認真生活。他開始學會在如火的烈日里,在滿是塵土的工地里來來往往。就這樣,從小到大別人口中的壞孩子,變成了最安穩(wěn)努力的人。
云青的一生大概都是自由無束縛的,同是家中唯一的兒子,他是父母捧在手中的寶貝,最小的孩子。而何流卻是那個雖然從小不成器,卻被父母寄予期望的長子。那時他們年少,是一起到處惹事,無所事事的兄弟。后來,何流成了云青的榜樣,他開始和何流一起做最苦最累的工作,一起過安穩(wěn)又無聊的生活,他開始學著長大!
可如今,云青一聲不響的離開,卻成為了何流一生無法接受的事。那辦喪事的三天三夜,他都在讓自己拒絕接受事實,也不愿意原諒那個突然離開的兄弟。
最好的朋友,大概就是即使是你無法選擇的離開,我也不愿意輕易原諒。
“回家吧,教我作道題!”
熟悉又溫柔的聲音從背后響起,顏暮歌回頭,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云若夕已經(jīng)悄悄來到了她的身后,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帶著點光,隱隱擔憂的看著自己。
她多慶幸,她們還在彼此身邊陪伴!
“呃呃,腦闊疼,姐姐你什么時候需要我教你做題了?”顏暮歌笑著問她
她無奈的看著她,眼角一挑,也笑著說
“你說呢?”
我總希望,后來全是苦味的日子里,回頭是你滿眼的笑容和滿地繁花。
西南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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