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即將隱沒,杉木林中的四個男孩也全部跑回了鎮(zhèn)子里。
“康拉德,我回去了!”其中一個男孩面色難看地慌張叫道,如果他不能在天黑之前回家,他爸媽絕對不會舍不得狠狠地揍他一頓。
按照他們以往的經(jīng)驗,他怕是不能在天黑前趕回去了。
最為壯碩的黃發(fā)男孩明顯知道這件事,伸手就把他拽住了,恨恨地道:“你現(xiàn)在回去會被打的!”
不僅是開口的男孩哭喪著臉,其他兩個男孩同樣苦著臉。
因為男孩子淘氣,家里的情況幾乎一樣,天黑之前不回去,就等著被揍吧。
康拉德不想自己被揍,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道:“如果不想挨揍,回去就把天藏殺了人的事情告訴你們爸媽,就說我們被嚇壞了,在杉木林里躲到了現(xiàn)在?!?p> “這樣我們就不會挨揍了!”
挺著胸膛,康拉德對自己的辦法非常滿意。
年紀不大的男孩根本不知道殺人是一種多么嚴重的事情,只聽見自己能免掉挨揍的命運,頓時歡呼了起來。
街道上匆匆而過的鎮(zhèn)民皺眉看了他們一眼,這般年紀的男孩,都是人憎狗厭的。特別是以康拉德為首的幾個男孩,幾乎是什么糟心的事情都干過。
而此時的四個男孩,正分頭跑向自己的家。
迎著路人的目光,康拉德還驕傲的不行,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從惡魔手下逃生的英雄。
水杉街55號,康拉德的家,這棟由紅磚砌成的二層小樓正亮著燈,甚至連大門都沒有關(guān)閉,在等待調(diào)皮搗蛋的兒子回來。
熟悉的噔噔噔的腳步聲響起,塞加斯面無表情地緩緩從門后面走出來。
作為父母,他能輕易地分辨出兒子的腳步聲。
本來還滿臉得意的康拉德看到父親出現(xiàn),立刻變得畏縮起來,小聲地叫了一聲爸爸。
“你,又喊人去打天藏了?”塞加斯本來想問他為什么再次晚歸,但看著這一身泥土的狼狽模樣,幾乎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去干什么了。
這一年,自己的兒子總是叫上那群男孩去打那個家伙。
“我告訴過你,離那個小孩遠點!”
男孩子之間的打架,塞加斯根本就不想管,但是你欺負別人也要找一個好點的對象吧?
天藏......塞加斯認為這不是一個好的欺負對象,不是看出什么不凡,而是對一個怪物你要保持距離。
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康拉德覺得自己再不說話,就要挨揍了!
“天藏,天藏今天殺人了!”
“什么?”塞加斯被嚇了一跳,驚恐地看向自己的兒子。
“你胡說什么?”
“我沒胡說!”康拉德昂著腦袋,不服氣地喊道,為自己這個蒙屈的‘英雄’傷心。
本來一臉冷漠的塞加斯臉色陰沉下來,臉上的肌肉僵硬地鼓出來,更加陰森了幾分,恐怖地盯著康拉德:“你親眼看見天藏殺人了?”
“對!”
康拉德毫不猶豫地點頭,他覺得自己說的就是實話,非常自信。
“走!”塞加斯拽住康拉德的右手,硬拖著他向街上走,“我們?nèi)フ益?zhèn)長,一定要將他趕出去!不然就燒死他!”
“為什么?但是我們還沒吃飯???”
康拉德不情愿地叫嚷著,但聽到要燒死天藏倒是挺開心的。
糾結(jié)著自己是回去吃晚飯,還是去鎮(zhèn)長家,男孩陷入了艱難的抉擇。
不過還好,一個成年人拽著一個壯碩的小孩,還是沒什么問題的。而在杉木鎮(zhèn),這一幕當然不止發(fā)生在水杉街,驚懼的男人們拖著自己的孩子要去告狀。
......
柏樹街11號,西澤夫人的小旅館就開在這里。
有著天藏的指路,厄里斯三人也不需要去問路,而且他家的經(jīng)營也很好,免去了他們尋找住處的麻煩。
古樸破舊的二層紅磚小屋,洞開的大門能看見一個憂心忡忡、顯得十分蒼老的老婦人坐在里面。
這個世界的女人到了一定年齡,很容易顯老,即便她們實際上才剛剛度過中年。
厄里斯不由得扭頭看了一眼莉莉絲,罕見的柔和、精致的面孔向著他綻放出一個笑臉,令他愣了一瞬間,隨后扭回了頭。
嗯,她不會。
“請問你們是?”老婦人注意到自家門口的三人,以為是客人,連忙迎了出來。
趴在托賓背上的天藏輕聲地喊了一句夫人。
西澤夫人這才看見了天藏,沒有大驚失色地喊著什么‘天藏,你這是怎么了?’或者‘我可憐的天藏你終于回來了’什么的。
反而沉默著,帶著點憐惜從托賓背上將他接了下來。
老婦人有點吃力地抱著天藏,但表現(xiàn)的十分嫻熟,也沒有觸碰到他背后的傷痕和瘀血。
厄里斯三人倒是沒什么客氣的,跟著西澤夫人走進了這家小旅店,穿過大廳后轉(zhuǎn)進了一個小房間。
低矮、昏暗。
房間里只擺放著一張床鋪和一個木柜,里面甚至沒有窗戶。大概是因為常年不曬太陽也不通風,即便被打掃的干干凈凈也掩蓋不了一股淡淡的霉味。
厄里斯仔細地打量著天藏的小房間,認為原先應該是儲物室一類的地方。
西澤夫人將天藏放到床上,轉(zhuǎn)身點燃了像是葫蘆一樣的油燈,將燈罩輕輕安好,隨后拉開木柜將里面的藥膏全拿了出來。
即便是掀開了天藏的衣服,老婦人也沒表現(xiàn)的多么驚訝,嫻熟、快速地給天藏抹好藥膏。
“你先睡一會,我等會幫你把晚飯拿過來。”
西澤夫人低伏身體,在天藏耳邊輕輕說道,然后拉著好幾層舊毯子幫他蓋好,這才歉意地邀請厄里斯三人同她一起離開。
等著小房間的門被關(guān)好。
厄里斯才開口道:“西澤夫人,天藏一直住在這里面,對他的身體和精神都不好?!?p> 狹窄、低矮的小房間,沒有陽光、沒有空氣的流動,跟禁閉室一樣。
常年住在這種地方,再加上頻繁地被欺負,他很擔心那個小孩的心理健康啊......再這么下去,十之八九就扭曲了。
還好現(xiàn)在看起來還挺正常的,知道幫家里的忙,比較內(nèi)向和害羞。
“那孩子不愿意出來?!崩蠇D人在前面帶路,有點后悔地嘆了口氣,他已經(jīng)不愿意在別的房間住了。
因為安全嗎?
厄里斯抿了抿嘴,沒再開口。
有時候,這種狹窄的地方會給人一種奇怪的心理安慰,認為那會很安全,大概和害怕時會縮在墻角差不多的感覺。
“對了,西澤夫人,你的旅店還有空房嗎?我們想住在這?!?p> “有的,先付兩個金幣可以嗎?”
厄里斯沒什么意見,從布袋里掏出兩個金幣遞給老婦人......因為幫助了天藏而能夠免費住下,那是做夢,也不看看西澤夫人的小旅店都破成什么樣子了。
都快生活不下去了好吧!
兩個金幣的價格符合預期,這個世界的金幣價值說高不高、說低也不低,重量比上輩子的硬幣還輕。
兩金幣讓他們?nèi)俗∠?,還包三餐,很公道了。
托賓沒多說什么,他從小就不怎么出門,天天在家里打鐵。莉莉絲自然更加不在乎,要兜里有著一袋寶石,區(qū)區(qū)兩金幣,完全沒意見。
厄里斯三人坐在大廳的長桌旁,放下武器和背囊滿足地伸著懶腰。
終于可以坐著歇歇了。
天色完全黑下來以后,西澤夫人走去將大門關(guān)上,點燃一盞昏黃的油燈,開始忙著做晚飯。
粗糙的面包被切好,在高鍋里燉著蔬菜湯,豌豆、土豆、蘑菇和一些其他的蔬菜混合在一起,隨后剁碎了一條很小的咸魚丟進去。灑上一些黑色的調(diào)料,就做好了。
無聊地盯著西澤夫人燉湯,厄里斯忽然在腦海里想著如果是自己做的話,會怎么做。
肯定做的比西澤夫人好!
因為他做的東西連大賢者都說好吃,本就是為了好吃才去做的。而西澤夫人,她為的是填飽肚子,不然也不會把雜七雜八的蔬菜全丟進去。
濃濃的蔬菜湯為每人都盛了一碗,搭配的還有一塊份量十足的面包。
有點像是自己做的,不然就是便宜買的,但味道絕對要比河水泡過的面包好。
厄里斯和莉莉絲撕開面包,蘸著蔬菜湯吃了起來,味道還不錯。剛剛燉好的蔬菜湯咽進胃里,暖呼呼的,在落葉歷的時候吃正好。
“夫人,這個幫我們準備一下,明天吃吧,你們也請嘗嘗?!蓖匈e將自己的熏肉掏出來,交給西澤夫人道:“不小心掉進河里了,還是盡快吃掉的好?!?p> 面包就算了,泡過河水總有一股酸臭味。
西澤夫人笑著點點頭,有點開心,雖然掉進了河里,但誰又會嫌棄這個呢?
再次盛了一碗蔬菜湯,搭上面包,西澤夫人小心地端去了小房間。
“啊,對啊,我為什么要把熏肉丟掉?”莉莉絲后知后覺地想起來,苦笑著搖搖頭,在喝了口蔬菜湯后同樣驚喜地嚼了起來。
嗯,吃到了一小塊魚肉!
即便西澤夫人是在給所有人準備好晚餐后,才開始吃的,但也和厄里斯他們同時結(jié)束的晚餐。
因為走了一天,疲勞的人總是會吃的更多。
放好餐具后,厄里斯乘著眾人飽食休息的時間,開口詢問道:“西澤夫人是天藏的親人嗎?”
消食中的莉莉絲和托賓好奇地轉(zhuǎn)過頭來,看見老婦人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