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堇走到那堵看不見的墻壁前細細觀察,靈氣在她面前被反彈,向四周擴散,卻無法向她站立之地靠近。
阿奕發(fā)愁:“可是我們已經(jīng)用盡全身所有靈氣,似乎對神闕來說,力量還是太小。是不是二百余座洪爐太少?可是我聽裘師兄說,在同入學宮的學子之中,我的洪爐不算少,資質還是不錯的?!?p> 陶云堇伸手觸摸那堵看不見的墻,可是她的手毫無阻隔的觸摸到了靈氣江流。
她微微一愣。
并沒有墻,這個地方其實是一個紊亂的磁力場,進入其中的靈氣無法找到出去的路徑,所以才會發(fā)生反彈或者四散的現(xiàn)象,令這里形成了一個方圓五十丈左右的真空。
她嘴邊揚起一絲微笑:“既然不是阻滯,只是磁力場紊亂,那就好辦了。不需要用蠻力,只要加以引導,讓靈氣能夠找到出入神闕的路徑?!?p> 她轉身,將江流往背上一甩!
沒想到,集天地菁華的靈氣看起來無形無質,實際上卻沉得要命,如同一條真正的江流!
陶云堇冷不防身子狠狠一沉,單膝跪在地上,慌忙抬頭大叫:“阿奕!”
阿奕一個箭步?jīng)_過去,把江流扛在肩上,發(fā)力站起。
阿奕咬住牙:“接下來做什么?”
陶云堇盯著五十丈開外的真空對面:“送過去!”
二人一步一挪,行到約五十丈處,忽然肩上靈氣猛然一動,如同歸巢的鳥兒,刷一聲飛起,竄入無數(shù)道靈氣網(wǎng)之中。
方圓五十丈的真空產(chǎn)生輕微震動,一道江流橫貫長空,從真空的一端連到另一端。
阿奕抹一把汗珠,欣慰道:“這個辦法可行!”
他回頭看了看千萬道屏蔽在真空之外的靈氣江流,重重吐一口氣:“就這么干,艱巨的任務才剛剛開始!”
沒人應聲,扭頭看陶云堇,只見她癱倒在虛空之地上,軟軟地搖著手:“你接著干,我歇會兒!”
阿奕氣道:“這才通了一道靈氣而已!就你這樣還報仇?不行,你給我站起來!”
陶云堇求饒:“你不說你是我兄長嗎?兄長要罩著妹子的??!讓我躺一會兒!”
阿奕沒法,只得一個人去扛靈氣,來來回回十幾趟,累得氣喘吁吁,見陶云堇還賴在地上不起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走到她面前,將肩膀一斜一甩,靈氣江流轟隆一聲砸在陶云堇身上?!捌饋砀苫?,換我歇?!?p> 陶云堇慘叫一聲,揉揉生疼的大腿,只得站起來,一邊嘟囔:“我上輩子一定是造了孽,這輩子才要跑到這個異世界來搬磚。”
待她累得再也搬不動,便換阿奕,隨后陶云堇指揮身體去吃飯或者喝水。這樣二人輪流不休息,即使在走路的時候,也在不停地搬運神闕內(nèi)的靈氣。
****
裘景中覺得這陣子那個叫盧奕的學子變得有些奇怪。比如早上見他的時候,他模樣憨厚地朝自己打了聲招呼:“裘師兄早?。 ?p> 過了一會兒經(jīng)過他屋子,他的眼神變得靈動無比,神采飛揚,朝自己笑:“裘師兄越來越帥了。”
這句話讓裘景中有些肉發(fā)麻,但想到對方也許只是隨口一說,便沒有在意。
下午再見到盧奕的時候,他又變回那個憨厚的樣子。
等入夜的時候,那個攝人的眼神又回來了。裘景中想起那句肉有點麻的話,趕緊低下頭匆匆走過。沒想到對方掩著嘴唇“咯咯”笑道:“裘師兄,你這么怕我干什么?”
裘景中長吸一口涼氣,強裝鎮(zhèn)定道:“盧師弟,你說哪里話?我只是有要事在身,趕著去辦而已?!彪S后匆匆逃離。
盧奕哪知道裘景中的精彩心理活動,只覺得這個學宮里,似乎好多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他初到不久,也沒有知心好友,哪里能知道一些小道消息,也就無法聽到大家背后對他娘娘腔的議論。
要他說學宮哪里都好,只有一樣不好,伙食太差。
從前在森林里的時候,幾乎天天都會打獵,餐餐都有葷腥??墒堑搅诉@里,就沒有那么隨心所欲了,素多葷少,而且少油少鹽,簡直寡淡無味。
盧奕一邊吃著味同嚼蠟的飯菜,一邊嘟嘟囔囔:“都趕上減肥餐了?!?p> 一推飯碗不吃了,起身去湖邊捉河鮮。
山下一片湖澤,大而富饒,魚蝦蟹蚌螺樣樣不少。
他站在水里,用藥姑編的草席當作漁網(wǎng),往水里一插一抄,撈起一大群青色大蟹,每一只都有腳掌那么大,當中還有一條活蹦亂跳的草魚。
開鍋煮水,螃蟹下鍋,生姜切片去腥。
草魚對半切開不切斷,油鍋里煎熟,然后放水煮湯,扔辣椒、茴香、香葉、各種蔬菜,等到湯汁收濃即起鍋。
盧奕把所有菜肴擺上桌,一邊搓手一邊偷笑:“嘻嘻,那個傻大個在搬磚,就不會禁止我吃辣椒了!”
門吱呀一聲推開,一雙好奇的眼睛探進來,視線停留在餐桌上。
盧奕一怔:“徐師姐?”
來者正是徐詩然。她是被香樟小屋傳出的濃郁香氣吸引過來的?!澳阍诔允裁矗俊?p> 盧奕得意一笑:“香辣烤魚。可惜這里沒超市賣的辣椒醬,那會更好吃一點。我自己調(diào)制的醬料,只能勉強湊合?!?p> 徐詩然站在門口有些猶豫,但又不舍得離開。
盧奕一挑眉毛,笑道:“徐師姐,大家都是同門,你到我這兒來千萬別客氣。正好到飯點了,我一個人吃飯也沒意思,要不你賞個臉,嘗嘗我這手藝?前一陣子你入職協(xié)辦,也該替你慶賀慶賀!”
一席話把徐詩然說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有些犯嘀咕:不是說盧奕是個傻大個子嗎?我看挺能說會道??!
想了想,終是抵不過烤魚的誘惑和盧奕的熱情邀請,磨磨蹭蹭在桌邊坐下了。
盧奕勤快地添了一雙筷子,一只酒杯,然后拍開一壇酒,給徐詩然斟了一杯。
徐詩然有點吃驚:“你在學宮里飲酒?”
盧奕眨眨眼:“不行么?”
徐詩然有些為難:“梅主簿雖然不會說什么,可是魏師姐,她不提倡初入學宮的學童們喝酒,說是……還小?!?p> 說著尷尬地看了一眼比自己還高的盧奕。
盧奕笑著舉起酒杯:“來,為徐師姐的高升干一杯!”
徐詩然心里嘆口氣,臉上仍是標準的微笑:“謝謝!過獎了!”
這酒是他按照藥姑的方子釀的藥酒,后勁很足,一壇酒下肚,二人都到了微醺狀態(tài)。
盧奕臉頰通紅,雙目迷離,也不裝模作樣地往酒杯倒酒了,直接捧起酒壇就喝。
徐詩然伏在桌上,把頭埋在臂彎里唉聲嘆氣,拍自己的大腿“啪啪”直響,叫道:“盧老弟,你說!他們?yōu)槭裁匆欢ㄒ腋蓞f(xié)辦?我不愿干!我要去從軍!”
盧奕抹了抹嘴邊亂淌的酒,傻笑道:“從軍有什么好?你又不是花木蘭。”
徐詩然點著他的腦袋:“你不懂!你以為我是那只有一腔熱血,沒有頭腦的愣頭青?你以為我想要在戰(zhàn)場上博取功名,從此平步青云?”
她把酒杯在桌上猛地一頓,濺灑半杯液體?!板e!”
她站起來快步走到墻邊,用手指猛戳上面掛著的卷軸,正是《七元開化圖》。
“圣祖開辟七元的時候,所有族類都來朝拜,獸族、甲族、龍族、羽族、鱗族,哪個族類不想要學到最強大的修煉方法?哪個族類愿意自己變成落后的那個?圣祖門中,網(wǎng)羅天下,所有人所有妖都要尊稱他一聲祖師爺。那個時候,我們?nèi)俗?!何其輝煌!何其顯赫!”
她在屋內(nèi)走來走去,手臂在身前激動揮舞,臉頰上泛著異常的紅光,雙目中交替現(xiàn)出興奮、激憤、悲傷、苦澀等各種神色。
“可是,圣祖之后呢?萬余年過去了,我們?nèi)俗宓搅耸裁礃拥木车?!?p> 她指著盧奕的胸口:“你!你不是從荒石村來嗎?那里成什么樣子了?還有千千萬萬個荒石村,就算他們現(xiàn)在沒有遭到洗劫,可是隨便哪一天,也許某個大妖一時興起,就把他們都給殺光吃盡了?!?p> 盧奕長嘆一口氣:“所以我入城了。好多村民原本想守在荒石村,實在守不住?!?p> 徐詩然瞪著他:“入城又如何?嵩城能保護你們多久?能容納你們多少人?”
盧奕一愣:“這個我倒沒想過?!?p> 徐詩然“哼”一聲:“嵩城只是一個小城,人口剛過二十萬,也許現(xiàn)在多了些,但不可能無限制增加下去。保護百姓的法士和修士力量有限,而且這么多人口需要吃食,糧水都是問題。更別提為了增強軍力,從三源沼調(diào)來的龍族法士和修士,他們消耗的更多?!?p> 盧奕問道:“龍族?他們是來增援抵御甲族的?”
徐詩然點頭:“協(xié)校尉陸煊,是魏師姐的丈夫,龍族法士。他向三源沼借來的?!?p> 忽然撓撓頭道:“我剛才說到哪兒了?你不要打斷我嘛。對了,本來我是想說,萬余年過去,人族反而越過越回去了!被猛獸猛禽大妖小妖肆意欺凌,家園一再被毀滅,生存的空間一再壓縮,人族已經(jīng)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
她雙手緊握成拳?!翱墒菂s要我躲在這個學宮里,靜心修煉,需求境界上的突破。這是我爹表層的意思,他還有更深層意思沒說出來,其實我都知道。他要我嫁人,聯(lián)姻,一邊鞏固家族地位權勢,一邊生兒養(yǎng)女開枝散葉。我的兒女們也可以入朝為官,也可以聯(lián)姻,這樣我們徐家就能永永遠遠地屹立不倒?!?p> 盧奕微微嘆了一口氣:“所以富豪永遠是富豪,權貴永遠是權貴,而屁民永遠是屁民。”
徐詩然咬牙切齒:“可是我不要做籠子里的鳥雀,我寧愿與妖族一戰(zhàn)!”
盧奕猛一拍桌子:“說得好!生女當如徐詩然!”
他站起來,把酒杯遞給徐詩然:“就憑師姐今天這席話,我敬你是條漢子!來,干了這杯!”
徐詩然仰天大笑:“我這番話郁積在心頭,今日一吐為快!看來咱倆果然是心心相印,緣分匪淺。來,再干一杯!”
盧奕再給她倒?jié)M,笑道:“徐師姐當為我們天下女子表率!該叫這世上的人都知道,我們女人身上不是只有子宮可以用,還有力氣和腦子。來,再干!”
徐詩然一愣,微微思索一下,忽然笑道:“看來我是生了一副女人身子,藏有一顆漢子的心。而師弟你卻是剛好相反,生了一副男人身子,卻藏有一顆女子的心。好好好!這又是今日我倆一樁緣分!來,喝光!”
二人仰頭灌下一大口。
徐詩然放下酒杯,豪氣萬丈道:“今日你我這樣有緣,不如結拜為姐妹!”
盧奕應聲而笑:“好!”
很快擺上桌案,插上供香,二人齊齊跪地。
“我徐詩然”
“我盧奕”
“今日結拜為姐妹,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