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秋雨季節(jié),寒冷刺骨,茵儀都會蜷縮在被窩里,而這一次,她卻格外期盼秋雨的到來。
這個寺廟里什么都沒有,茵儀只好找來剪刀把偏長的裙擺剪短,寬松的袖子用布條系上,一來做什么都方便,二來,時刻準備著那一天。
圓通師父天天跑到門口:“阿彌陀佛,施主,我們已經(jīng)三日沒有下山化齋了,沒飯吃了?!?p> 看守的漢子沒有辦法,又不放心他出去,只好自己搬來一袋米,一些菜:“夠你們吃的吧,老和尚!”
圓通師父點點頭:“阿彌陀佛,那女施主身體虛弱,要是有雞蛋就好了,她需要補補?!?p> 漢子黑著臉:“有的吃就不錯了,挑什么挑!”
圓通師父道:“阿彌陀佛!”趕緊撤出去了。
百姓茶館的故事層出不窮,茵丞相心中焦急不安,何安正在往回趕的路上,那邊究竟如何,讓人揪心。
話說這才子玖凌本是大好前途,雖說那卓文君已經(jīng)嫁過一個人了,但是在這玉器界大放異彩,只要是她在的地方一定有玖凌,一個才子,就像一個毛頭小子,絞盡腦汁逗她歡心,可是那卓文君是個鐵打的心,司馬相如傷透了她的心,死灰復燃也太難了。但人心都是肉長的,時間長了,沒有男女之情也有不忍之心??蛇@時間長了,誰知道是不忍,還是感情呢?這兩個人還要走多少彎路呢?玖凌為了卓文君放棄了那一年的科考,因為卓文君想要去看看她的兒子,那個被無情的司馬相如關在小院子里的孩子,不知道是什么樣子??赡亲鹤訉嵲谔盍耍亮铔]有辦法可以到里面把她帶出來,去那邊試過好多次都被趕了回來,時間長了,剛到街口就被攔住了。這么久見不到兒子,卓文君焦慮不安,連日忙碌,她還是病了。這一病就纏綿了整個冬日,玖凌常常帶著東西去見她,給她講外面的事情,逗的她歡笑連連。
春節(jié)之后,玖凌消失了幾天,卓文君很不放心,他從來沒有這樣消失過。通過幾番打聽,玖凌這幾日住在王爺府里,一直未得空離開。有人告訴他,王爺看重玖凌的才華,有心要他留在府中,將來致仕也是為他效力。又夸贊一番前程似錦,人中龍鳳,卓文君很少自卑,他是個好人,不該被自己攔著,一個被人遺棄的妻子,對他來說,更加不值得。在那一片青年才俊之中,玖凌是那么起眼,卓文君落寞的回去了。
元宵節(jié)那天,有一群孩子在她門前吵鬧,卓文君很是心煩,外面還是新年的氣氛,一出來看見孩子,又想起了自己的兒子,不知道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明明是春雨過來三遍,依然未見春色,期涼河上突然出現(xiàn)一片花燈,明明沒到放花燈的時辰,怎么花燈就出來呢?卓文君很是好奇,順著河堤往下走,泥濘松軟的土地弄臟了她的鞋子,鞋上繡的迎春花已經(jīng)看不出顏色了,沿著河邊,找來一根竹竿,夠到一只河燈,燭火搖搖晃晃,一下就滅了,花燈中間有一張紅色紙條。鬼使神差,卓文君居然打開了,而這些花燈驚擾了她好不容易平靜的心。
那一年的期涼河上,全是蓮花燈,里面都寫著“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如此轟動的表白,卓文君不知所措,該用什么去回應呢?一轉身,玖凌就站在她的身后,懷中是一捧蘭花:“我知道,你喜歡清幽的蘭花,特意去采的?!?p> 卓文君望著懷里的蘭花,心里有一個聲音,不,不能,不能……
圍觀的人都在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她看著深情的男子,推開他往回跑,玖凌跟著就追了過來。在橋上,她的司馬相如把一切都看見了。
“你等等我!”玖凌喊道。
“你我不是一路人,公子前程似錦,我已經(jīng)過了大半人生,和你苦苦糾纏,只會害了你?!弊课木哪抗饴湓谔m花上,倘若還是人比花嬌的時候,倘若我是先遇見的你,那該多好。
“前程似錦,若是無你,要它何用?”玖凌盡力寬慰。
卓文君進屋拿了個玉佩,白玉成魚,鱗鱗可見:“這幾日,我想來,還是公子前程要緊,這玉佩就送給公子了,鯉魚躍龍門,將來,還是不要再來了?!?p> 玖凌不解,為什么,明明他感覺到了她的心已經(jīng)動容,為什么還要一步步把自己推開:“你在害怕什么?還有有人對你說了什么?”
卓文君知道,快刀暫亂麻:“我已有夫,并未和離,家中有子,尚且為母,你才二十,我為長姐,不可為妻,你的家人也不會同意。女子一生,為妻為母,我已經(jīng)是了,便不會再想做了?!?p> 玖凌道:“之前種種,你已決心拋棄重來,這些話我都可以當做沒有聽過。我不在意你之前有過什么,從現(xiàn)在起,只要你愿意,我們就會擁有新的生活。你并未試過,做我的妻子,做我孩子的母親。你怎么知道,你的人生到這里就結束了嗎?”
卓文君搖搖頭:“你走吧,我已經(jīng)決定要回家了?!?p> 玖凌接下那一塊玉佩,深情款款:“你想要成全我的功名,那我便在中舉之后來娶你?!本亮鑿牟弊由辖庀乱粔K玉佩,“這是我離開家時母親給我的,我現(xiàn)在交給你,等我回來娶你?!?p> 卓文君推拒:“不能,我不能要,你拿著收回去!”
身后傳來司馬相如的聲音,手拍的很響:“好,好,好!”連著三聲越來越重,“這一番郎情妾意可真是感人呀,我真不知道你是要和這位弟弟去奔赴好生活,還是要和我回去照看兒子了。又或者,你想假裝優(yōu)柔寡斷兩全其美?真是好手段!”
卓文君見到他的時候都驚呆了,這么久,他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可就在這一刻,他出現(xiàn)了,居高臨下的去指責自己,批判玖凌:“你怎么來了?”
司馬相如笑意不明:“皚如山上雪,皎若云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今日斗酒會,明旦溝水頭。躞蹀御溝上,溝水東西流。凄凄復凄凄,嫁娶不須啼。愿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說的真好,連我都被你騙了?!?p> 玖凌把卓文君擋在身后:“拋妻棄子的是你,如今你有何立場來指責她?”
“那你又是誰?男兒勵志為國,求權者向往朱雀門,求名者向往門第,而你,徘徊婦人門前,究竟所求為何?”司馬相如頗為諷刺的說。
“你既已棄,如今也沒有立場在這里說什么的。她,是我的未婚妻,與你沒有任何關系?!本亮璧馈?p> 司馬相如一把推開玖凌,他只是一個書生,力量懸殊,抓著卓文君的手:“走吧,我的妻子?!?p> 卓文君狠狠的甩開他的手:“你質問他沒有立場,那你又有什么立場?你我是夫妻,我對你用盡一切去愛的時候,你的心已經(jīng)轉移,我對你失望透頂?shù)臅r候,你給我的是冷言冷語的拳打腳踢,還把我們的兒子到面前要求我去做一個慈愛的母親,那你可曾反思過自己的行為,想過你的兒子?你今天給我記住了,我已經(jīng)不是你的妻子了?!?p> “那兒子呢?你也不要了?”司馬相如一句話狠狠扎在她的心上。
“我對你的愛已經(jīng)盡了,恨也恨累了,兒子我……不要了!”卓文君一手摳著自己的手心,心里已經(jīng)哭成一片。
司馬相如道:“可他身體里還留著你的血?難道你真的要拋棄,我們……我們的血脈?”
“你不曾憐惜過,不是嗎?”卓文君早就知道這一切了,也是她絕望的原因。
玖凌恨自己不能保護心愛的女子,積攢力量,如風一般朝司馬相如臉上招呼一拳,如狂風暴雨一般:“你個混賬,還敢來這里……”
再壯的漢子也敵不過突然襲擊,一下司馬相如就被打懵了,鼻血順著往下滴,眼睛也被打腫,像個大雞蛋一樣,落魄至極。
“你不是善人,何以要求別人善良對你有責任心,不論是誰,說一套做一套都是要遭天譴的,今日我便是來教你的!”玖凌從未打過架,圣人言要謙讓恭謹,可是在他的面前,只能暴力制服。
卓文君呆呆的站在一邊,拉著玖凌的袖子:“你讓他走吧,他不敢再來的。”
司馬相如是個生意人,知道什么時候該示弱保命,死死的盯住玖凌:“我今日是被你偷襲,若想要得到什么,光明正大的來和我搶,你也是個讀書人,別讓我看不起你?!?p> “我不需要你看起,這世上人那么多,得你看得起,未必是好事,膽囊要是再敢來,我一定再把你打跑?!本亮璧馈?p> 卓文君見司馬相如走了,她拉著玖凌道:“今日,你不該與他爭執(zhí),他已經(jīng)這樣了,你還有未來,你們不一樣。”
“如若我能坐視不理,你被他帶走了,我與他又有什么區(qū)別,我希望有一日,你可以靠我?!本亮韬軡M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