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我是不是惹禍了?”萬一事態(tài)失控,整個相府都會受到牽連。
茵蒲松道:“還沒到那么嚴(yán)重,周大長,你一切聽我安排,查清楚事實再決定下一步,你在院子里好好呆著養(yǎng)傷,若是違背我的命令,不待他們動手,我第一個殺了你。小風(fēng),你跟著他!”
周大長感激涕零:“多謝大人照顧?!毖劢怯喙鈪s停留在茵儀身上,誰也沒有看到。
茵儀心中有些歉疚:“二叔,周大長他現(xiàn)在傷也沒好,留在這里也是危險。不然讓他去我的薔薇院,做個園丁,修剪花枝。一來,薔薇院位置居中,不易進(jìn)出;二來,他現(xiàn)在也需要修養(yǎng),修剪的活也不算重活?!?p> “也好,周大長,你留在大小姐身邊,身上也有些功夫,因你這事,也許身上會沾麻煩,你既然想報恩,眼睛擦亮了,盯好了,別讓人鉆了空子?!币鹌阉杉?xì)碎交代著,都以為他是順從茵儀的意思,而周大長又表現(xiàn)的如此恭順。
一切都如計劃進(jìn)行,為了避嫌,周大長被轉(zhuǎn)移到薔薇院旁邊的廂房,環(huán)境清幽,人跡罕至。
茵儀準(zhǔn)備了不少東西,大人孩子的衣服,時下最興的點心,茵茹很是擔(dān)心,不知道該如何勸她們。
已經(jīng)派人去找了,可這幾天一直沒找到人,連尸體都不知道處理到哪里去了,茵儀心中始終存有疑惑,可又不知道該如何下手。
一路上兩姐妹都沒有說話,她正在組織語言,該怎么和他們母女說出實情。
門口的石頭上坐著一個灰布土衣的女孩,發(fā)辮上扎著紅繩編織而成的花朵,低頭踢著石子。
“瑩兒?!”茵茹看像是她。
那女孩轉(zhuǎn)身看看,手背一抹眼睛,趕緊走過來:“姐姐!”
她的眼圈紅紅的,看來是剛剛哭過,秋天的風(fēng)已經(jīng)冷了,她的手冰冷的要命,茵儀兩手捂著她的手,想要把她溫暖了:“瑩兒,怎么了?在這外面做什么,那么冷,看小手都凍的冰涼,走吧!”
瑩兒大大的眼睛宛若春杏,染上紅紅的一層暈:“姐姐,娘這幾天,咳的厲害,我看見她偷偷把咳上血帕子塞在床縫里,趁我不注意丟掉。夜里,她咳的睡不著,這兩天我都不敢睡,姐姐,我害怕!”
茵儀早上就派人去請大夫了,估計著時間也要到了:“放心吧,瑩兒,姐姐帶了大夫過來,一會就給你娘開藥了,吃了藥,你娘就會好受些?!?p> 瑩兒眼中盛滿了淚水,那么無助,那么感激,就像久處黑暗之中的人咋見光明,言語不成:“謝謝……”
茵儀把她臉上的淚水擦了:“走,姐姐今天帶來了好東西,快,和姐姐進(jìn)去看看?!?p> 雖然是白天,屋子里還點了一盞油燈,火苗已經(jīng)很微弱了。秋雨之后,屋子里還是潮濕的,茵儀抓了一下被子,已經(jīng)有了潮意:“嬸嬸,你還好嗎?”
婦人虛弱無力,半睡半醒般,不知白日黑夜:“兩位小姐……你們來……來了!快坐,瑩兒,給二位小姐倒水!”
瑩兒被支走了,婦人干瘦枯黃的手抓著茵儀,那浸透在骨子里的冷,仿佛秋霜之后的草,生命里的無力和絕望,讓人百般不適:“茵小姐,你……你查到他的消息了嗎?”
茵儀不知道該如何開這個口,可是事已至此,如何瞞得住,再說,瞞也許也沒有什么意義,但還是說不出口:“嬸嬸,你別擔(dān)心,多容我?guī)滋炜珊???p> 婦人見她如此遲疑,心中猜測更重了:“小姐莫要擔(dān)心,我承受的住的。這個家,在大志的心里是最重要的,就是拼了命,也要回家來,我可以等,只是,我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再拖下去,不知道是何年月了?!?p> 茵儀拍拍她的肩:“嬸嬸,我呢!帶了大夫來,一會他給你看脈,抓藥吃,一定可以的?!?p> 婦人長嘆一口氣,兩眉之間,愁成萬千溝壑:“我這病,已經(jīng)多年,也是瑩兒懂事照顧著我,要不然,我哪有今日?!?p> 瑩兒甜甜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娘,我今天煮了冰糖雪梨,正好潤肺止咳!”
婦人立刻換了番面貌:“好呀,瑩兒真乖,娘都不知道你什么時候?qū)W會了煮冰糖雪梨?!?p> 瑩兒把青花瓷碗擺在桌上:“兩位姐姐請!”
茵茹輕聲說道:“多謝!”
瑩兒又端到床前,舀起一調(diào)羹:“娘,你快嘗嘗!”
婦人探著脖子喝了一口:“嗯!真好喝……咳咳……咳咳……”還未說完,又咳了起來,臉都憋的通紅。
瑩兒趕緊放下,給母親拍著順氣,驚恐不安:“娘,娘!沒事的……沒事的!”
婦人緩了好一會,才緩過來,擺著手笑道:“瑩兒,娘沒事,別怕!”
“我把這個放一邊,先不喝了娘!”瑩兒說話時已帶著鼻音。
門口有人敲門,茵儀趕緊起身去看:“梁大夫,你來啦!”
梁大夫的兩撇小胡子仿佛茂盛了些,看來是最近太忙了:“茵小姐!”
茵儀伸手請道:“梁大夫快請進(jìn),幫這嬸嬸看看吧!”
梁大夫皺著眉走了進(jìn)來,拿出脈枕:“夫人,請右手!”
婦人從被窩里伸出干瘦枯黃的手:“麻煩大夫了!”
再換了左手,看看舌苔,梁大夫問:“最近什么時候咳的厲害?”
“只有大的動作就渾身無力,晚間咳的厲害些?!眿D人道。
“這病多長時間了,加重多久了,一直喝的什么藥?”梁大夫眉頭越鎖越深,要糾到一處去了。
婦人道:“這病……也得了兩三年……起先是累了……晚間……晚間有些咳嗽,但……但沒有在意,兩三月……都……都未見好,這覺得該才去看了,大夫先……先是開了……開了百合……百合固金湯,開始喝……喝了一個月,基本上……就……就不咳了。后來……后來……一到天涼,就咳的……難受。上一次……大夫開……開的月華丸,也偶爾……吃著,只是覺著……不大……不大……管事了,胸悶的很……喘氣……難受,渾身無力?!?p> 梁大夫點點頭,把她的手送回去:“我知道了,你先好好歇著?!?p> 婦人抓著他的手,示意他先別說,梁大夫看看屋里:“我現(xiàn)在沒帶那么多的藥來,一會我回去讓人把藥送過,你們別擔(dān)心?!?p> 瑩兒端著茶過來:“大夫,你喝口水吧!”
“娘,我已經(jīng)不小了,什么時候,我都可以知道,你不也很想知道病情怎么樣嗎?”這話已經(jīng)不像個十二歲的女孩了。
婦人看著孩子,難以抉擇。
瑩兒拉著母親的手:“不要瞞著女兒好不好,你的每一次咳嗽,我都深深刻在心里,不要讓我去猜,也許結(jié)果沒有那么糟糕呢!不管什么樣的結(jié)果,讓我和你一起面對。如果你瞞著我,讓我提心吊膽的,我更加難過不安?!?p> 婦人考慮了一會,目光轉(zhuǎn)向梁大夫:“麻煩大夫了?!?p> 梁大夫道:“我行醫(yī)幾十年,肺癆也只好過一些,說實話,我只能盡量減少你的痛苦,但是你心里做好準(zhǔn)備,這個冬天很難熬了,最多半年?!?p> 瑩兒眼中忍著淚水,眼睛亮亮的:“那請大夫?qū)懛阶影?,我去抓藥!?p> 婦人拉著女兒的手:“瑩兒,不怕,你已經(jīng)長大了,這些年,都是我拖累了,這個家?!?p> 瑩兒擦擦母親的臉,微笑著說:“說什么傻話,母親,你含辛茹苦把我養(yǎng)大,說什么呢?!?p> “這個藥,你先用著,將來再結(jié)算,我也想了好多方子,都給夫人試試。凡事,盡人事聽天命,莫強(qiáng)求,兩位放寬心?!绷捍蠓虻?。
“多謝大夫!”瑩兒還在安撫母親。
“這藥你們別擔(dān)心,先喝著,總不能等你的丈夫回來,家里空空吧!”茵儀道。
茵茹也說:“你們放心,咱們好好養(yǎng)著!”
婦人道:“兩位小姐是我家的貴人,只是我們不能平白受人恩情?,搩?,母親今日要對不起你了?!?p> 瑩兒害怕,不知道她想做什么:“母親,你說什么?”
婦人強(qiáng)撐著從床上爬起:“二位……小姐,瑩兒……她年紀(jì)小,但……但是……聰明……懂事……手也巧。求……兩位小姐……收在府里……做個……丫鬟,不管……做什么,都行,求……二位小姐……買了她?!?p> 父母之為子,比為之計深遠(yuǎn)??蓱z天下父母心,沒有人愿意自己孩子為奴。
這不是賣女兒,這是托孤,茵儀將她扶起:“嬸嬸保重身體,如今最要緊的是把身體養(yǎng)好,瑩兒先在您身邊照顧您。我明白,若是到最后,你還不改變這個想法,我必如你心愿。不過,就算收她入府,也是雇傭的奴婢,而非奴籍,我許她自由之身!”
夫人痛哭,拉著瑩兒:“快……跪下……向二位小姐磕……磕頭,快……以后……她……她們就是……你……的……主……子了,必須……忠誠……盡心……盡力……服侍她們……”
瑩兒哭著磕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