茵府的長廊上換了一批梔子花,花朵嬌嫩潔白,花香撲鼻,神清氣爽。茵儀哼著小曲兒往書房去,遠(yuǎn)清要的那本書是珍藏,正好之前看到有,趕緊去找出來。
下人見小姐心情不錯,也放松一些,這茵儀是茵丞相的長女,最得疼愛,有點什么問題,都會讓丞相大發(fā)脾氣,自然要悠著點。
午后的陽光透過窗戶,鋪在書架上,這里只有書呆子弟弟經(jīng)常呆著,其余女子多在做女紅,只茵儀除外,四處亂竄,連茵丞相都管不住了。
吱呀一聲,門開了,茵儀腳步輕,向來無聲,徑直走到最里面的書架,一排排找了起來。
門又開了,像是父親的腳步聲:“齊撲呀,聽說你孩兒遠(yuǎn)清要定親了?”
齊撲,齊遠(yuǎn)清的父親,兩家屬于世交。茵儀母親早逝,早年兩家相識,齊母把她當(dāng)親生女兒養(yǎng)著。感情自然深厚,可對茵儀,卻有另一個意思。
女兒家,又是情竇初開的年紀(jì),齊遠(yuǎn)清,兩人打小一塊長大,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文質(zhì)彬彬,清風(fēng)朗月,自然有了些意思??刹恢朗巧衽男倪€是襄王的夢。本來打算走出來,此時茵儀卻屏住呼吸,細(xì)聽他們在說什么。
齊撲一談到這個,就喜不自勝:“唉呀,我有個表親,他的女兒何靜婉,正當(dāng)齡,我也見過,模樣人品,都是賢妻良母,性子穩(wěn)重,我看不錯,便求了這門婚事。”
茵丞相鋝鋝胡子:“那真是件大好事,這遠(yuǎn)清是我看著長大的,同茵儀就像是親兄妹,我可得備一份厚禮才行?!?p> 齊撲兩手相握,胡子抖動:“其實,我為小兒,也是有所求,這已經(jīng)十六了,也該進(jìn)官場歷練歷練了?!?p> 茵丞相看著這個老友,微彎的背脊微微顫動:“嗯,我看看,有什么好的機(jī)會,令郎聰慧,還需勤勉。而且千絲萬縷理不清,不知道你可準(zhǔn)備好了?”
齊撲道:“我家三代單傳,這一切還是要交到他手里的?!?p> 都是一樣,父子之心,茵丞相有感:“你我能在官場平馳這么多年,膽戰(zhàn)心驚,互為胸背,很是不易。我還想讓他們離開官場,可是也是不能的?!?p> 齊撲道:“前幾日圣上說南州稅改之事,您有何見解?”
茵丞相拿起一疊文書:“這是南州十個縣上報的稅收明目,盡量找個熟悉南州的人,兩天后再議,圣上的心思,總要在你我二人之中才行?!?p> 齊撲點點頭:“是?!?p> 茵儀再無心找書,不管三七二十一,沖出去:“爹爹!”
茵丞相難掩訝異:“你怎么在這?”
齊撲見茵儀再此,便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疑問和氣憤憋紅了茵儀的臉:“齊伯伯別走,我想知道為什么遠(yuǎn)清要娶靜婉?”
情竇初開的少女,懵懂之間已經(jīng)交付真心而不知。眼前的少女也不容輕視,對他來說,這也是自己的女兒,齊撲道:“你遠(yuǎn)清哥哥要娶靜婉呢是父母之約,媒妁之言,在靜婉一隨時就定下了娃娃親,但我們搬來京都,聯(lián)系就少些。如今你遠(yuǎn)清哥哥也長大了,適齡當(dāng)婚?!?p> “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呢?”茵儀質(zhì)問他。
茵丞相厲聲喝道:“茵儀,怎么和你齊伯伯說話!還不快道歉!”
茵儀道:“你們背著我和遠(yuǎn)清哥哥,安排了婚事,你們一點都不尊重我們!”
熱情,純真,對一切都充滿美好幻想,是任何時候都值得珍惜的女子。
齊撲見事不妙道:“丞相,我今日還有事,先告退了?!?p> 茵丞相也是她的父親,見齊撲已走遠(yuǎn),放軟聲音:“茵儀,你遠(yuǎn)清哥哥和靜婉的婚事早就定下來了,而且你的遠(yuǎn)清哥哥對你并無其他心思,我早就提醒過你,不要和他走太近,幸好你年歲小,否則傳出什么話來,你將來怎么嫁人。”
眼睛紅的像一只可憐的兔子,茵儀道:“爹爹,我……”
茵丞相道:“你是我的女兒,我怎么會害你,你若要嫁人,我必為你尋一門好人家,夫君要把你捧在心尖上的?!?p> 茵儀想起那些傳言,身在王侯貴門,哪里能有自由?;蚴翘油鯇O,或是當(dāng)朝權(quán)臣之子,還以為,父親與旁人不同:“爹爹,我喜歡遠(yuǎn)清哥哥!”
茵丞相道:“將來,我給你尋一個更好的?!?p> 茵儀咬著嘴唇:“我誓不入王侯之家,只愛遠(yuǎn)清哥哥一人?!?p> 茵丞相狠心道:“既然你這么聽不進(jìn)去話,禁足半月,等想清楚了,才能出來!”
臉上一片水意,眼眶酸澀,茵儀哭著說:“爹爹,你好狠的心!”
說完便跑了出去,第一次小姐哭著從書房出去,府里下人都好奇。
沒有不疼孩子的父親,可是明知不對,就不該讓她吃這樣的苦頭。甘蔗太苦,換一根不好嗎?
管家得了命令,不放大小姐出府,加派兩撥人看守在薔薇院,日夜輪換,以前還能借著院子里那顆老柳樹爬出去,現(xiàn)在也不行了。
躲在屋子里哭了兩天,可這樣也解決不了問題,爹爹每天也不看自己,就算哭壞了也不會來的。
茵儀想了想去,這件事的關(guān)鍵是遠(yuǎn)清,必須找他問清楚,他一定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而且我又是丞相嫡女,他害怕了,不敢貿(mào)然求娶,若是他知道我的心意一定會改變心意的。
可是當(dāng)務(wù)之急是離開薔薇院,出去找他問個清楚。
杏兒是自小跟著茵儀的,最是了解她的心思:“以前小姐你還能換上奴婢的衣服溜出去,這回連飯都是他們送進(jìn)來,真是束手無策了。”
茵儀嘆口氣:“唉,把我困在這里有什么意思呢?”
丞相夫人,鄭繡云,是茵儀的繼母,大方寬容,睿智溫柔:“讓我進(jìn)去,幾日不見也不知道通傳給我,把小姐氣壞了,看我不拿你們是問!”
護(hù)院見夫人放話,自然軟了下來,放了他們進(jìn)去。
一聲脆生生的“姐姐”,叫的茵儀精神一陣,那是妹妹茵茹,才十二歲,最是可愛討人喜歡。
茵儀迎了出來:“母親!茹兒!我好想你們,這幾日你們都不來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