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頓飯我印象特別的深刻,但我當(dāng)場不好講,之后跟其他人不敢講。后來我悄悄跟我媳婦講,我說黃朝華家那頓飯?zhí)贸粤?,雞肉非常的香,香腸非常的香,臘肉非常的香,清菜非常的可口,跟我們以前吃過的雞肉、豬肉和青菜都不一樣。媳婦說是的,都是原生態(tài)的食材做的,味道肯定會非常的鮮美。
黃朝華告訴我,他父親一大早就到放羊坪放牦牛去了,一會兒,他的母親一會要去放關(guān)在圈里的山羊和綿羊,順便給他父親送飯去。
吃完飯,黃朝華打電話叫來組長黃文富,黃文富四五十來歲,留著胡子,身體結(jié)實,臉上皺紋很多,很油膩。在黃朝華和黃文富的陪同下,我逐一走訪貧困戶,了解各家的情況。組長黃文富告訴我:“我們一組跟其他幾個組地形地貌不同,要平整得多,戶數(shù)和人口也是全村最多的。因為不通公路,交通閉塞,磚瓦等材料運輸不方便,所以住房就地取材,基本上都是用山上原始森林的樹木搭建起來的。而且比較集中在一起,不像其他組,東一家西一家的。”
幸福是相似的,苦難和貧窮各有不同。我們來到貧困戶黃才發(fā)家。黃才發(fā)家離黃朝華家不遠,木房子非常破敗,一些木板都已經(jīng)脫落,根本擋不住風(fēng)。進到屋里,屋里臟亂不堪,地很久沒有打掃,有許多亂草和山羊糞、豬糞、雞糞,十幾只綿羊在屋里竄來竄去,幾乎沒有像樣的家具。堂屋門外的兩根柱子上掛著幾串短小的苞谷棒子,屋檐下過道上有一架石磨子。
黃才發(fā)今年六十多歲,戴著一頂黃布帽子,滿口黃牙,留著長胡須,穿著一件用羊皮做的褂子,黑色的羊毛都還連在羊皮褂子上。
我說:“你穿這個才是正宗的皮毛嘛?!痹挸隹诤笪也虐l(fā)覺不應(yīng)該這樣講,但收不回來了。
黃朝華說:“這是原生態(tài)的,用山羊皮稍稍處理一下做成的,很實用,特別是放牛放羊的時候,在山坡上可以用來墊坐,防潮?!?p> 黃才發(fā)說:“羊皮褂,好東西哦,穿著暖和呢?!?p> 我說:“我看是很好,改天你幫我做一件?!?p> 黃才發(fā)說:“要得呢?!?p> 黃才發(fā)的兒子從堂屋里出來,光頭光腳,穿著兩件又臟又破的衣服,沒扣紐扣,肚皮敞在外面,神情呆滯地看著我們。我走進堂屋一看,屋里也是遍地羊糞,火塘里燒著火,火塘旁邊堆著一堆洋芋,堂屋兩邊的住房沒有門,里面一片漆黑,我用手機電筒照了下,屋里沒有床,地上鋪了草墊子,上面放著兩條又臟又亂的被子。
我問黃才發(fā):“家里幾口人呀?”
黃才發(fā)說:“家里邊三口人,老伴是啞巴,不會說話,去種洋芋去了。兒子是憨包,二十八歲了,有人帶著能做點事,沒有帶著做不成事。我有哮喘病,干不起重活。窮得很,沒得辦法呀?!?p> 我說:“大爺,我們就是來幫你們想辦法的,今后我們一起努力,爭取早日脫貧致富?!?p> 我問黃朝華:“黃才發(fā)家納入低保沒有?”
黃朝華:“黃才發(fā)老婆和兒子納入低保了,每人每月有120元錢?!?p> 我問黃才發(fā):“你每年都有些什么收入呢?”
黃才發(fā)說:“沒得收入呢?!?p> 我指著柱子上掛著的苞谷棒子問:“你每年苞谷收入得多少?”
黃才發(fā)說:“種了十多畝,收得三千來斤。”
我指著火塘邊的洋芋問:“你每年洋芋收得多少?”
黃才發(fā)說:“洋芋倒是有兩大堆?!?p> 黃文富組長說:“他家洋芋種了十多畝,算斤頭怕是有五千來斤?!?p> 我問黃文富組長:“他家還有其他收入嗎?”
黃文富組長說:“幾乎沒有其他收入了。養(yǎng)的這十幾頭羊,只供過年過節(jié)殺來吃,這幾年都沒有賣過?!?p> 黃朝華說:“他家的主要收入就是兩個人的低保,一年總共有將近三千元,家庭的開支主要就靠這三千元?!?p> 我問黃朝華:“象他家這種情況適合種點什么,或者是養(yǎng)點什么來脫貧呢?”
黃朝華說:“他家這種情況,勞動力比較弱,但能做一些事。黃才發(fā)兒子雖然不是很懂事,但放牲畜是沒得問題的。”
出了黃才發(fā)家,我們又來到陳小勇家。黃朝華跟我介紹,說陳小勇是個孤兒,三歲時母親難產(chǎn)死了,十歲時父親也得病死了,他沒上過學(xué),十歲后就在組里幫人放羊,東家一天、西家一天,不要工錢,混口熱飯吃。陳小勇現(xiàn)在十九歲了,在家族的幫助下,搭了一小間木房子,種了兩塊地,勉強生活。
陳小勇的木房子很窄很小,里面沒有牲畜,屋沿下用石頭支著一口鐵鍋。陳小勇穿著破爛的衣服,留著長頭發(fā),非常驚恐地靠在木墻上,小心地打量著我們,一句話都不講。
我問黃朝華:“陳小勇納入低保沒有?”
黃朝華:“納入低保了,每月有120元錢?!?p> 我問陳小勇:“小伙子,你想發(fā)展點什么產(chǎn)業(yè)呢?”
陳小勇依然靠在木墻上,搖搖頭,沒有說話。
黃文富組長說:“陳小勇這種情況非常特殊,養(yǎng)牲畜吧,沒時間種地。種地吧,又不能放牲畜。相互矛盾的?!?p> 我問陳小勇:“小伙子,你想村里和鄉(xiāng)里從哪些方面幫助你呢?”
陳小勇?lián)u搖頭,不肯說話。
在黃文書、黃隊長的陪同下,我又相續(xù)走訪了貧困戶尹德海、起合林、沈?qū)W強、包萬會等,每到一戶我都對房屋和房主進行拍照,仔細詢問基本情況,了解他們的根本訴求,認真做筆記。我和黃文書、黃隊長就這樣一戶一戶地走訪,到了下午太陽快要落山的時候,除了李開亮戶沒在家而外,我們把一組所有的貧困戶都走訪完了。
說實話,走訪對我的觸動很大。一組的貧困戶住房簡陋,人畜混居,沒有穩(wěn)定的產(chǎn)業(yè),沒有像樣的家具,環(huán)境衛(wèi)生臟亂差,多數(shù)都有病,或者是有殘疾。家里基本上沒有床,睡在地上。衣服破爛。不講衛(wèi)生,基本生活都成問題?;旧蠜]有什么固定收入。納入低保的戶數(shù)少。
我問黃朝華:“今天我們走訪近些貧困戶生活都很困難,為什么有的沒納入低保呢?”
黃朝華說:“你有所不知,低保是有名額限制的,分給我們一組的名額只有20個,所以不能照顧到所有有困難的人?!?p> 我感慨地說:“要讓這25戶貧困戶脫貧,難度相當(dāng)大哦?!?p> 黃朝華說:“是的,但凡有勞動能力的,都好辦。你也看到了,今天走訪的這些貧困戶的實際情況,基本上是老弱病殘的家庭,扶持起來難度很大哦?!?p> 我說:“脫貧要是那么容易,中央就不會這么重視,全社會就不會集中人力物力財力搞脫貧攻堅了?!?p> 黃朝華說:“李書記,這次脫貧會不會像以前一樣,報表上把有關(guān)數(shù)據(jù)填夠,就脫貧了?”
我說:“我敢很負責(zé)任、非??隙ǖ馗銈冎v:不可能!這次是真槍實彈,不來虛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