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宜滿面羞紅地快步走在前面,王謹(jǐn)修無奈地提著剛剛迎來的獎品蓮花燈跟在后面。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微笑看著他們走遠(yuǎn)的老者悄悄消失在人海中。
王謹(jǐn)修走快幾步,和榮宜并肩。“公主不必?zé)溃@猜燈謎本就是需要極大運(yùn)氣的,臣就是好運(yùn)。”
“全猜中了?!睒s宜剛剛接受了一大挫敗,嘟囔著,“你先前還說什么,‘公主之慧,我都要甘拜下風(fēng)?!皇呛逦业摹!?p> 王謹(jǐn)修笑出了聲,“公主沒有在民間生活過,不理解人民的巧智。這也提醒了臣,公主學(xué)習(xí),精通一家也好,遍知百家也罷,都是各有長處。有時候,公主將一家所學(xué),變通一些,便可融會貫通?!?p> “你就是說我死板我聽得出來?!?p> “臣并非這個意思?!蓖踔?jǐn)修晃了晃手中的蓮花燈,換了個說法?!肮饔泄魉L之處,臣也有臣的。若要論才學(xué)敏思,政治通達(dá),臣不及公主萬一;可若要論這猜字謎,做泥塑等民間之趣,公主以前從未接觸過,自是不大熟悉。臣以為,公主更應(yīng)著眼于長處,做到揚(yáng)長避短……”
聽著王謹(jǐn)修在耳邊的碎碎念,榮宜再次加快了腳步,出了集市,看到了不遠(yuǎn)處的馬車。
榮宜三步兩步登上了馬車,將簾子一放,不再答話。
王謹(jǐn)修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試探問道,“若是公主感興趣,改日臣與公主講一講這民間之樂,猜謎之法,可好?”
榮宜撇了撇嘴,坐在馬車中,瞇著眼睛想當(dāng)初王首輔給她講過王謹(jǐn)修的糗事,哪一件更加有趣,更加丟人。
王謹(jǐn)修沒有聽到聲響,只好小心地將蓮花燈從車窗那里遞了過去,“五公主?”
榮宜并未接過,而是將車窗的簾子也放了下來?!耙槐K蓮花燈,可是哄不好本公主的。走,咱們回宮!”
王謹(jǐn)修站在原地提著燈,終是忍不住大笑。人生十八載,有幸一見榮宜公主發(fā)脾氣,想必也是百年難得一遇的機(jī)緣。他看著遠(yuǎn)去的馬車,好似還能看到嘟著嘴生悶氣的小姑娘,一盞蓮花燈哄不好,可要如何是好?
酒館中,單皎放下了茶杯,有些沉默地探出頭去看榮宜離開的背影。
榮宵與賀勵也隨著她的目光看去,“怎么了?”榮宵有些不懂女孩子突如其來的心事。
“我在想,等我走的那一天,榮宜姐姐也會這樣看著我的背影,是什么心情?!?p> “分別之痛,也許快刀斬亂麻才是最好的?!辟R勵仰頭又飲了一杯,“只要夠快夠狠,就沒有什么斬不斷。”他抬眼看向單皎,一向單純的眼中流露出復(fù)雜的情緒,有些痛苦,有些愧疚,更多的看不清。
賀若納莎走到單皎身后,“若是有緣,定會再見?!?p> 單皎聽著她的話,下意識用手摸了一下胸前的瑤玉,若有所思。
賀若納莎越過單皎將窗戶合上,“不看,不想,就不會那么痛?!彼D(zhuǎn)身對賀若祉說,“二皇兄,我們也走吧?!?p> 賀若祉不解地看向她,賀若納莎苦笑了一下,“還能,坐得住嗎?”
賀若祉垂下眼,不再看納莎溢滿痛苦的眼睛,只是沉默地領(lǐng)頭走出包廂。
此時包廂內(nèi)只余下五人,榮宵毫不在意,掏出了自己的竹笛,吹奏起一首景國的小調(diào)。走在外面的賀若納莎隱隱聽到笛聲回蕩,她摸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毅然邁出了酒館。
賀若祉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提醒,“納莎,你……要注意?!?p> “該當(dāng)納莎做的,納莎自會做好。只是二皇兄,你要強(qiáng)迫納莎做一個沒有心沒有情的人嗎?”
賀若祉掏出手帕遞給了妹妹,“有情有愛對于我們來說太苦太難了。七皇妹,若不是因?yàn)檫@個,你又豈會被困到這一步,去違背你的心意,做你不愿意的事情?”
“我既已選擇來了,就不會后悔。”賀若納莎背過身去沒有看他。賀勵也低頭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么。
“這世上,有舍才有得。到現(xiàn)在,我們早已無路可退。”賀若祉看了看景皇宮的方向,好像還能看到剛剛離開的人未消失的背影。
酒館中,幾人沉默著對坐,靜靜聽著榮宵跑調(diào)的曲子。突然,單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反正我快要走了,不吐不快。榮三,你平日里,少讓榮宜操點(diǎn)心,裝個正經(jīng)也成啊,像我一樣,多簡單的事;還有你,榮四,對你妹妹好一點(diǎn),好一點(diǎn)。”
榮宵放下笛子摸了摸后脖頸,有些被嚇到;榮宇想要開口反駁些什么,被單皎瞪了回去,也只是張了張嘴沒有出聲。
“單皎!”單皓皺著眉拉她,“你怎么當(dāng)面和人這么說呢?”
葉澈默契地接下去,開了個玩笑想打圓場?!斑@種事情,不都是在走后留封信的嗎?哈哈。”
“我單皎坦坦蕩蕩,不喜歡那么扭扭捏捏的做法?!眴勿ǔ~澈吐了吐舌頭,頓了頓,將視線又轉(zhuǎn)向了單皓,“皇兄你呀,你,你,你好像沒什么大問題?!?p> 她偏著頭想了想,突然靈光一閃,“就是你要快點(diǎn)給我找個皇嫂了。你不急嗎?你不急,父皇母后和我都很急呀。葉澈也很急,你不解決你的終身大事,他又怎么好意思去解決他的?齊家而能國治?!彼戳丝磫勿├淠难凵?,聲音立刻低了下來,“國治……誒呀我醉了,真的,頭好痛。”
也一直在逃避成親的榮宵給榮宇使了個眼色,兩人也悄悄撤了,關(guān)上門,將可能到來的慘烈場面留給他們自己家解決。
“你喝了三壺茶水?!比~澈無情地拆穿她。“這濃茶,最能提神醒腦了?!?p> “茶,茶不醉人人自醉。真的好暈,我現(xiàn)在完全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聽不懂聽不懂?!眴勿ㄅ吭谧雷由?,悄悄抬起一只眼去看單皓。
單皓嘆了口氣,“罷了。知道你是為我好,起來吧。你說與不說,這次回去,母后也肯定準(zhǔn)備好了一大堆人選,幫我相看?!?p> 單皎依然趴在桌子上裝死。
“說到這個,看來回到云宮之后,我要有段時間在你家躲一躲了。一回去,你便收拾了客房吧?!眴勿┺D(zhuǎn)頭對葉澈說。
葉澈沉默了一會兒,難得沒有應(yīng)下來,而是規(guī)勸道,“你躲得過一時,躲不過一世的?!?p> “走一步算一步,先走再說。”
單皎觀察著兩人的注意力有些被轉(zhuǎn)移,小聲地開口,“那,我能,我想去更衣?!?p> “走吧,我們直接回驛館吧?!眴勿o奈搖了搖頭,領(lǐng)著兩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