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子豪為李滿糖起個綽號叫李慫慫,膽子一丟丟,碰到芝麻大點兒的事都怕。
碰到事就等于碰到麻煩。
這是她最怕的。
李滿糖穩(wěn)了穩(wěn)神智,頭向后一縮:“你怎么打人呢?”
“誰叫他罵人呢?”宋金鈺云淡風(fēng)輕地笑了笑。
李滿糖讓他唇角的笑意弄得出神,看著他眼神里似乎還透著光,還是楊子豪揪了下她的胳膊,她才反應(yīng)過來。
“確實欠揍?!?p> “我也這么認(rèn)為?!?p> 站在一邊毫無存在感的楊子豪心想:你倆三觀不正?。?p> 李滿糖慢悠悠地回家,卻沒有注意到宋金鈺跟在后面。
夕陽的余暉倒映著她的身影,她步態(tài)輕盈,潔白的臉上掛著清淺的笑意,純純的眼眸彎得像月牙一樣。
李媽已把晚餐弄好,飯菜擺在小方桌上,上邊蓋個紗罩子,數(shù)只蒼蠅圍著嗡嗡嗡地打著轉(zhuǎn)兒。
李媽手持蒼蠅拍,打了好幾下,卻一個也沒打到,氣得她直喘粗氣。
“媽你歇著吧,拍又拍不到。”李滿糖一進(jìn)屋,放下包,就坐在小凳子上。
李媽將拍子放至一旁,說:“沒讓你拍嘛,廢話還多?快吃飯吧?!?p> 李滿糖揭開罩子,看到一桌菜式,頓時泄了氣:“媽我要吃肉肉啊?!?p> 又是素炒蓮白,白菜湯,她連著吃了一周,別說吃膩,看都看膩了。
李媽將筷子交到她手上,笑著說:“別聽電視上說嗎?要少吃肉多吃菜才健康?!?p> 李滿糖嘆息一聲,之后伸出細(xì)胳膊,晃了下:“你看下,我快瘦成皮包骨頭了?!?p> 重點是……她是飛機場。
平常喝飲料都是木瓜味的,因為這個,每每被楊子豪譏笑。
高二的人了,還像個中二生一樣,讓人心疼。
李媽瞥了她一眼:“女生瘦點才好嘛,好多人想瘦還瘦不了呢!我說過的,你只要考了第一,我就給你做紅燒肉吃?!?p> “媽我這次考了……”李滿糖剛要說話,卻想起什么,堪堪打住了。
“多少?”李媽打量著她。
“沒,沒多少,反正老師說我進(jìn)步了的?!崩顫M糖悶頭吃飯。
“不管多少,有進(jìn)步就好。看在你努力學(xué)習(xí)的份兒上,明天就做紅燒肉給你吃?!崩顙屝χf。
李滿糖的情緒又好了些,一撅嘴:“那還差不多?!?p> 晚上七八點鐘,店內(nèi)的生意還很好,對面工地的人總愛來她家買包子。
李媽吃飯很快,吃罷就去門口做生意。
李滿糖邊抱怨炒白菜難吃,邊又吃得干干凈凈的。
她將碗筷放在水槽中,揚起頭問:“媽,碗你洗還是我洗?”
李媽找完了錢,才說:“放著吧,你趕緊學(xué)習(xí)去,等會兒我洗就行。”
李滿糖揩下手,輕聲說:“我去努力了。”
這話說得自己心都發(fā)虛。
木頭樓梯踩著嘎吱作響,房齡已經(jīng)很老,采光也不佳,樓梯上方的燈讓她拉亮了,昏暗的光線照在屋中并不敞亮。
李滿糖在書桌前正襟危坐,認(rèn)認(rèn)真真地做作業(yè),必須得承認(rèn),宋金鈺教的那些東西很有用,至少基礎(chǔ)的習(xí)題她會了。
一想起宋金鈺,李滿糖的臉頰就發(fā)燙,她放了筆,一手托著下頜,又感慨一番,宋金鈺人真好呢。
她想著就笑起來。
那是她同桌啊。
隔天上學(xué)的時候,突然想到件很要緊的事。
她跑到她媽跟前兒:“媽對了,下星期五,我要登臺演出,你千萬要來學(xué)校看呀?!?p> 李媽一把推開她:“我去了誰看店?”
“我要唱歌啊,很難得的?!?p> “到時候再說?!?p> “我上學(xué)去了?!?p> “快去。”
這節(jié)目是她與楊子豪一塊兒排練,兩人合唱一首流行歌——《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歡你》,這機會是她爭取到的,本來是完美的,只是表演穿的服裝有些昂貴。
光租一天都是二百。
這錢不可能找她媽要。
李滿糖沒有城府,心思全寫在臉上。
宋金鈺碰了下她,輕聲問:“怎么了???整天都不高興?!?p> 李滿糖不敢直視他,一顆心撲通地跳,緊張地支支吾吾的。
“沒有不高興……我很開心?!?p> 宋金鈺一揚唇,目光黯淡:“不要笑……”
“怎么了?”
“很假?!彼蛔忠痪涞卣f。
楊子豪慢悠悠地轉(zhuǎn)頭:“小李子,整堂課都聽見你在嘆氣啊。”
李滿糖收斂起笑意,沒精打采地趴桌上:“我很煩吶?!?p> “有什么可煩的?”說話的是宋金鈺。
“沒有錢?!?p> “沒有錢?!?p> 楊子豪與宋金鈺的聲音同時響起。
宋金鈺身子一僵,眸光深沉起來,他對于他倆的心有靈犀并不喜歡。
但他還是很友好地說:“說說看嘛?!?p> “算了……”她才不肯將這種事跟他說。
宋金鈺沉思一會兒:“也行,原本我是有點錢的,能借你?!彼麥藴χf:“你不想說就作罷?!?p> 李滿糖一把拽著他胳膊,說道:“我下周要演出,沒有錢租服裝啊?!?p> “演出?”
“對對!”她點點頭,“過五四嘛,正好我們成年,學(xué)校舉辦的活動,前三名還有獎金。”
宋金鈺臉色稍沉,他成年已久……
他瞥了下她抓著自己胳膊的手,輕聲提示:“多少?”
她伸出兩根手指,蹙眉說:“二百?!?p> “行啊?!眱勺诌€未出口,就讓楊子豪打斷了。
“小李子,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況且借的錢遲早要還,還是自己賺吧。”
李滿糖一臉怔忡:“怎么賺???”
宋金鈺比李滿糖先懂他意思,問:“做買賣?!?p> 楊子豪點下頭,驕傲地說了聲是。
李滿糖跟著說:“什么買賣?賣報紙嗎?”
楊子豪搖了搖頭:“起不來?!?p> “或者賣早點,就從我媽那兒進(jìn)貨,怎么樣啊?”李滿糖又問。
“還是起不來?!?p> “那你倒是說說看。”李滿糖不耐煩地掐了掐他。
楊子豪指下她,笑道:“就是你啊?!?p> 宋金鈺橫眉冷對,一手擋在李滿糖前面,淡然說:“我的人不可以賣?!?p> 正值下課時分,教室打鬧一片,幸好聽到這話的人少。
李滿糖只聽到后邊的“不可以賣”,打小讓楊子豪坑慘了,對于“賣她”的事,楊子豪頗有經(jīng)驗,那還是上初中的時候,兩人沒什么自制力,將要買輔導(dǎo)書的錢私用了,楊子豪拿去上網(wǎng),她卻用這錢買日漫看。
楊子豪主意多,從學(xué)校的儲物間偷公仔出來,穿她身上,叫她去送抱抱,一次五毛,大夏天不但要忍受高溫,還要面對別人不耐煩的面色,一上午才賺了二十。
摘了頭套,她的發(fā)絲早讓汗浸濕,悶熱難耐,幾乎快暈了過去。
回想起這經(jīng)歷,李滿糖真的不想再來一回,她躲到宋金鈺身后,連聲附和道:“就是就是,我可是他的人,你別動歪腦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