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兒錯了,不干旁人的事。顧涼易和蘇憶梛本就是青梅竹馬,皇兄,是我們拆散了他們。我和顧涼易根本就沒有感情,我不喜歡他——”
“你撒謊!我還不了解你嗎?寒酈,你太糊涂了,也太讓我失望了!”
“皇兄……”
“我絕對不允許你的孩子沒有父親,帝王將相本來就有諸多無奈。顧涼易此番若戰(zhàn)敗回朝,你也不必替他求情!”
天子一言九鼎,寒酈這才意識到哥哥已經(jīng)是冷酷無情的帝王了。如今他大權(quán)在握,天下誰都不能忤逆他。因為她的自作聰明,可能要賠上無數(shù)人的性命。
寒酈再也無法忍受,她柔弱地跪在寒祁腳下,仰面痛哭流涕:“哥哥,不要!顧涼易為朝盡忠,他從未有過不臣之心。這些年來,他數(shù)次北上,甚至不顧艱辛暗訪六郡……如今又為咱們南穆江山廝殺塞外,哥哥不能這么無情?”
“我無情?他與那瑟羅玉相識已久,我還懷疑沈瀾莫不是中了他們的奸計!”
“哥哥——”
“我已經(jīng)派李將軍前去盯梢,一旦顧涼易有所差池,格殺勿論!”
“寒祁——他若死了,我也絕不獨活!”說完寒酈身下一熱,提前早產(chǎn)了。
下一瞬,寒祁臉色突變,他神色晦暗地抱起地上的寒酈,語氣難掩慌亂地大喊道:“來人,宣御醫(yī)!”
隨后御醫(yī)們接連進出,夏嬤嬤失魂落魄地守在公主身旁。劇痛之中,寒酈用力攥住夏嬤嬤的手,顫聲囑咐:“嬤嬤……顧涼易不能死,我不讓他死!”
“公主,別說傻話!駙馬好端端的怎么會沒了呢?您別說話了,用力啊……”
“皇兄——你去告訴皇兄,他必須答應我……永遠……永遠都不可以傷害我的駙馬!不然……我就不生了……”
夏嬤嬤被逼無奈只得出去稟報,寒祁聽完心都要碎了。他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細線,許久才握拳吐出幾個字:“朕——都依她,還不行嗎?”
寒酈聽到回話,眼底倏然流下兩行清淚,隨后拼盡全力。大約過了兩個時辰,里面?zhèn)鞒鰦雰旱目藿新?,再然后……腳步聲、哭聲齊齊傳出。
寒祁腳步有些發(fā)軟,只覺得時間過的極為漫長,他似乎回到了那一天,陳宮上下也是這個樣子。
“夏嬤嬤,公主她——”德公公滿目緊張地沖里面問道。
夏嬤嬤木然地掀簾而出,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板上。
“皇上,公主難產(chǎn)……薨了!”
所有的御醫(yī)盡數(shù)跪在那里,哭泣聲此起彼伏,德公公顫顫巍巍地將包裹著的女嬰遞到他手中。
寒祁四肢百骸仿佛被冰封,渾身冷的刺骨又艱澀。他躊躇著掀開棉被的一角,只見那個女嬰容貌好似囚兒,可惜眼之下,女嬰的面部盡是猙獰青斑,此刻好似妖獸般連聲哭嚎。
他實在見不得,手被燙一樣迅速收回,可他心底知道,囚兒肯定很愛這個孩子。
“夏嬤嬤,這個孩子你且好生撫育!”寒祁說著目光陰鷙地望向地上一排人,音色狠厲地罵道:“至于這些個庸醫(yī),朕恨不得殺了你們……”
德公公見勢不妙,弓著腰上前勸慰:“皇上,公主她生性良善,定不愿看到這個場景,懇請您三思???”
“滾!都給朕滾出去!”
寒祁被德公公攙扶著走入室內(nèi),血腥味還未散去,抬眸只見往日里同他牙尖嘴利,且狡黠靈動的小妹妹,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
她甚至還沒來得及看一眼自己的孩子,這一切都怪他!若不是他氣惱逼人,囚兒又怎么會血崩早產(chǎn)呢?
千言萬語都挽不回妹妹了,她還未滿二十歲?。?p> 她自幼渴望的相濡以沫,做哥哥的全然沒有為她實現(xiàn)。暮春時節(jié),他自作主張將她嫁給白衣卿相顧涼易,然而卻不知,是自己親手斷送了她一生的幸福。
念此他不由得心痛如刀絞,可正在此時,邊關突然八百里加急來信。
言說白衣卿相顧涼易大破西戎,汗王瑟羅玉不甘被俘拔刀自刎。
苦戰(zhàn)已久,顧涼易并未負他半分。
陌上花開時節(jié),寒酈公主生下幼女,彼時顧涼易巧計大敗西戎,南穆舉國歡慶。
顧涼易班師回朝的那一日,溫暖的陽光灑滿了他的全身。他一想到寒酈贈他的那只香囊,就忍不住想要對她傾訴心底滿滿的衷情。
此番歷經(jīng)生死,他已暗下決心,向她坦誠心意,明明白白地告訴她,自己早已愛上了她。
行徑御街,他忍不住回想起成婚的那日。蓋頭之下,梨渦淺笑的小公主,揚起亮晶晶的眉眼……那時候他太過固執(zhí),竟連副好臉色都不肯給她。
如今勝利歸來,他們還有好多好多個日子呢,還能湊在一起說著說也說不完的話。一切總算不太遲,顧涼易撫著胸口感謝蒼天。
宮門口,他翻身下馬興沖沖地進宮述職。不成想大殿之上,英挺削瘦的皇上背對著他,音色極為蒼涼:“囚兒不在了,留下個幼女,你且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