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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臺鎖清霜

第二章 婚后不和

碧臺鎖清霜 寧下之臣 3068 2019-10-06 09:44:19

  “嬤嬤!此事不得與哥哥說,這是我的家事!”

  寒酈素來嫻靜,嗓子稍微拔高就說明她真的生氣了。夏嬤嬤立即噤聲,只好絕口不提那不懂事兒的駙馬爺。

  離園偏僻,寒酈毅然決然地選擇住在府中最偏僻的地方。許是顧涼易心中過意不去,幾次三番地勸說,寒酈依然不改初衷。

  “我自幼喜愛僻靜,因而皇兄也不曾為我在宮外設(shè)府。駙馬不必耿耿于懷,此乃我甘之如飴?!?p>  顧涼易眸子微動,寬大的衣袖被風(fēng)吹起。寒酈有些眷戀地凝望著他,眼神那樣迷戀,又如此卑微。

  “公主,我……我——”顧涼易一瞬間有些壓抑,想要脫口而出些什么。

  只是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彼此靜默之際,他身邊的小廝顧安則面帶難堪地偷偷瞥了眼公主,匆忙行禮后低聲道:“少爺,蘇——表小姐氣血攻心暈倒了?!?p>  顧涼易還沒聽完,轉(zhuǎn)瞬抽身而去,風(fēng)將他的袍子吹得鼓鼓的,寒酈甚至連他的衣角都觸不到。

  “嬤嬤,囑咐人將庫里的那支千年人參給蘇姑娘送去。夏日酷暑,冰塊都緊著她用?!?p>  “我的小公主呦,唉!”

  如今蘇憶梛住在丞相府的蘭溪園,此處亭臺樓榭,淺溪深潭,廊下清幽且種植奇花異草,時而香風(fēng)微微,若值皎月盈盈恍如瓊樓玉宇。最主要的是,此地緊挨著顧涼易的書房,夏嬤嬤曾勸公主不要過分與人為善,以免有些鄙賤之人不知深淺。

  可寒酈年紀(jì)雖輕,見識卻廣。

  她只是淡淡道:“我于顧郎終是結(jié)發(fā)夫妻,他與蘇姑娘青梅竹馬自幼相識,我即便咄咄逼人也不過是落個促狹鄙視。我與他終是遲一步。我向來心強(qiáng),若不是皇兄美贊顧郎于南穆有恩,早知如此我怎會奪人所愛,有悖初心。如今蘇姑娘既來之,我定當(dāng)傾心相待?!?p>  夏嬤嬤自知公主的脾性,也因覺得駙馬是個磊落君子,想著便是納了蘇姑娘,也不至于做出寵妾滅妻的事。于是,便不再給皇上傳私信。

  離園種植數(shù)株高大的合歡,到了繁花似錦的季節(jié),粉絨絨的花團(tuán)迎風(fēng)飛舞,滿天粉雨跌落肩頭。一日,寒酈罕見地穿著粉色羅衣,歡快地與下人在樹下嬉戲。夏嬤嬤遠(yuǎn)遠(yuǎn)觀望著,眼底無限慈愛。

  “爺,公主真像個花仙子。”顧安巴巴地瞅著遠(yuǎn)處的美人圖,忍不住連連稱贊。

  顧涼易撫著腰間的錦囊默不作聲,抬眼望了望,俊美的側(cè)顏微微變化,嘴角似乎還有些抽動,但終是轉(zhuǎn)身離去。

  蘭溪園窗扉微開,梳妝臺上徑自擺滿了精致的發(fā)釵,暈黃的銅鏡里一張美人臉暗自神傷。蘇憶梛看著鏡中的自己,頓覺陌生又熟悉。

  晨起,顧安送來這滿桌珠翠,說是公主和丞相的心意。想當(dāng)初懿州初遇,那時的顧涼易年少輕狂,一襲白衣便驚艷了無數(shù)閨閣女子,自然也包括她。風(fēng)流公子才學(xué)博識,從懿州到驪安他僅用了數(shù)年。

  “顧大哥,此番前往京都不知何時再會?你可會忘了我?”

  “自幼相識,兩小無猜。少卿不敢忘,也忘不了?!?p>  誓言猶記在耳,不成想竟往事難再。如果爹爹還在,自己會不會選擇離開他?

  顧涼易走入房間時,蘇憶梛正兀自攬鏡落淚,素手絞帕身姿好不單薄。

  “來人!”

  “小的該死!”

  “奴婢該死……”

  周遭的下人們紛紛跪在地上求饒,青石地板上立即傳來此起彼伏的叩頭聲。

  顧涼易臉色頗冷,音色清寒有些堪堪怒氣,他難得這般大動肝火。蘇憶梛忙著拭干淚痕,起身勉強(qiáng)擠出絲笑容,柔聲寬慰:“顧大哥不必責(zé)怪她們,是我憶起懿州不免情難自抑,想起爹爹……還有你我少年時光忍不住心里難過?!?p>  蘇憶梛身體向來不太康健,一時說了這么多話,更是咳嗽連連,喘的甚是厲害。

  “你們都退下吧?!鳖櫅鲆孜⑽@息,滿臉無奈地擺手道。

  東瓶西鏡,前塵往事。如今家事、國事、天下事,還有多少能給兒女事!

  蘇憶梛雙腿一軟,身子便筆直后傾。許是顧涼易反應(yīng)及時,一把將她攬在懷里。

  轉(zhuǎn)瞬四目相對,往事依稀浮現(xiàn)在眼前。但見懷里的蘇憶梛小臉蒼白,一雙大眼依稀有哭過的痕跡。

  “梛兒,我——”

  “駙馬,你——”

  寒酈進(jìn)來的時候,顧涼易正滿目深情地抱著蘇憶梛。公子青衫春風(fēng)十里,懷抱佳人好不歡喜。

  抬頭一瞥,正好看見突然闖入的寒酈,顧涼易臉色登時有些難堪。只見他長袍一挑、長腿一邁,隨即動作輕緩地將蘇憶梛安頓在身后的軟榻上。

  夏嬤嬤和公主本是來探望蘇憶梛的,不成想顧涼易竟也在蘭溪園。

  此情此景,夏嬤嬤一時氣不過,開口便道:“好一個駙馬爺,好一個表小姐。想必表小姐身體已經(jīng)痊愈,公主真是替你們多操心了?!?p>  “嬤嬤,不得無禮?!焙B的手有些抖,好在衣袖寬大,遮蓋住她的慌亂與尷尬。

  她稍稍鎮(zhèn)定,保持著自己的自尊和高傲,剛準(zhǔn)備開口,耳畔傳來顧涼易的厲聲呵斥:“你來做什么?梛兒身體本就弱,你倒好!幾次三番不知有何居心!”

  話音剛落,蘇憶梛便稍顯吃力地從榻上掙扎著起身,勉力拉著顧涼易的衣角勸道:“顧大哥,公主不是這樣的,她不是……”

  “你不用為她講話,公主是高高在上,可梛兒你也是獨(dú)一無二的?!?p>  寒酈忍不住冷哼,好一個郎情妾意。以往她認(rèn)為顧涼易雖涼薄于她,可必定是事出有品的君子,原來竟是她錯了。他向來不喜她,自然也不愿意了解她,他的眼里根本就沒有她。甚至連這公主身份,都令他惡心無比。

  寒酈忍不住心寒,本來她曾想過,如果顧涼易坦誠納了蘇憶梛,她也不會過于反對。

  可如今自己一片赤誠之心,換來的不過是他的輕蔑與恥笑。

  念此寒酈緩緩轉(zhuǎn)身,繼而冷笑一聲,回首死死地盯著面前的男子,揚(yáng)起尖尖的下殼,朱唇微啟一字一句道:“顧涼易,你既然這么厭棄我,那我便纏你一生一世。此生你休想夙愿得償,除非我死!”

  寒酈少有的張揚(yáng)狂妄,她眼角上揚(yáng),精致的面容一點點冰冷,盛氣凌人的樣子讓人有些錯不開眼。

  蘇憶梛瑟瑟發(fā)抖地躲在顧涼易懷里,可憐盈盈地望著寒酈。顧涼易卻連眼皮都不曾抬起,一雙墨黑的眸子只顧關(guān)切地凝望著懷里的佳人,冷漠地反唇相譏道:“一生一世,呵!隨你好了?!?p>  一生一世一雙人,韶華易逝紅顏易老。

  寒酈此生不得顧涼易,再美的女子也抵不過一個絕情的男人。這場沒有硝煙的戰(zhàn)場,命定了一個人的一敗涂地。

  從來都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深宮長大,她和皇兄雖然高高在上,卻也不過是高處不勝寒的孤寡人。

  人人都告訴她,公主幸得顧涼易。人人都羨慕她幸福美滿,可是她什么都不曾擁有。

  離園的夜晚總是漫長無比,她做過許多夢,夢到過無數(shù)次顧涼易。月夜無眠,醒來枕下總是一片潮濕。

  往事如歌,她忽然想起幼年時的驚鴻一瞥。

  當(dāng)時他是剛剛得志的翩翩公子,而她是水榭歌臺后的小姑娘。許多年前的一眼,竟讓她失去了自我,從此成為愛的囚徒。如今他和她形似仇敵,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讀懂她的落寞。

  倘若自己只是個平凡女子,他會不會心生垂憐?

  可荼蘼花開,傷情不再!

  為了維持最后的尊嚴(yán),寒酈長袖一揮強(qiáng)裝鎮(zhèn)定地走出房間。銀牙緊咬努力不去看,不去想身后的人,一步一步邁出房間。每走一步,如墜冰窟!走到門口時,腳步虛浮竟差點失足倒地,好在她勉力扶住門沿。

  夏嬤嬤不甘心地反駁顧涼易,顧涼易卻置若罔聞。夏嬤嬤無奈至極地瞪了他們一眼,忙立即遣如鉤、若月跟隨著去服侍公主。

  寒酈擺擺手讓她們遠(yuǎn)遠(yuǎn)跟著,自己一個人踉踉蹌蹌地拼命往前走,眼淚瞬間傾然而下。只是沒走多久,天空中竟烏云密布,不過一刻便成傾盆大雨。

  夏嬤嬤忙打發(fā)下人去取雨具,只是寒酈走得太急,一時竟將她們拋在身后。

  寒酈走后,蘇憶梛忍不住自責(zé)落淚。

  見此,顧涼易溫聲勸道:“梛兒不必自責(zé),寒酈貴為公主難免年幼莽撞,況且她任性自私,你不必事事替她說話。你身子骨本來就弱,要多加休息。這樣先生的事才能早日解決,你也能夙愿得了!”

  蘇憶梛感激地點點頭,隨后顧涼易便將門外的顏雪喊來伺候她。臨走時還不忘細(xì)心地替她拉上帷幕,方至門口忽地瞥見地上有一枚精致的耳環(huán)。

  他搖著頭嘆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拾起來放在腰間。

  原來天公也不作美,寒酈暗暗冷笑。冰冷的雨水伴著冷風(fēng)一下下灌入衣袖,眼淚和著雨水一時也分不清彼此。

  雨是越下越大,顧安看著自家公子一遍遍在窗前踱步,有些局促地勸道:“少爺,離園偏僻。這個……這個時候,恐怕……恐怕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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