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姜被搗碎，姜獨有的辛辣味道漸漸傳開。
華凝月將已經完全搗碎的姜蓉混著姜汁一起倒入小鍋里，又加入適量的水，慢火熬著。
姜辣味愈發(fā)濃郁。
姜汁滾開的咕嚕聲響起，華凝月便將紅糖投進去。
糖的香味和姜的辛辣交融，鍋中的液體漸漸黏稠，沸騰的聲音沉了些許。
華凝月輕輕地攪拌著，熬上片刻，便換上另一個小鍋，開始調粉漿。
最后，姜汁混入粉漿。
大鍋加水燒沸，再擺好模具。
粉漿澆到模具上，待其凝固，再添一層，如此反復，直到共有七層，粉漿正好用完，華凝月這才為模具蓋上蓋子，大火猛蒸片刻，便換了文火。
楊放禮此時的表情略有些精彩。
剛開始看著華凝月做糕點，他還滿心歡喜。
此刻知道華凝月要做出來的是什么，他卻頓覺壓力。
姜的味道確實不錯。
若是菜肴中作為配料出現的姜片、姜絲之類，他也愿意吃。
真要是姜汁糕，嘗一些也喜歡。
偏偏此時，只聞那股姜的味道，他已覺辛辣。
回想今天和華凝月的對話，楊放禮更肯定，分明便是華凝月有意捉弄他。
楊放禮才這樣想，華凝月便已洗凈手，帶著笑意走過來。
“王爺可還記得今日說過，只要是我做的，王爺就喜歡？王爺可要將民女費了好大一番心思才弄出來的姜汁糕全吃了?！?p> 說著，她手掌輕輕一翻。
她掌心竟有著幾道紅印。
“方才為了弄出上等的姜汁，可不容易?！?p> 也就華應波已經被陸西玉揪著到內院給華應洪幫忙，華凝月這才敢展現手上紅印。
必須一直用力搗碎姜粒，多少讓她手上出現一點痕印。
不過要消散也不難，只一時看著顯眼。
華凝月自知自己天生就容易在手上留下一點痕印，以前剛剛開始下廚，被鍋里的熱氣蒸一蒸，手掌手臂都能紅上不少時間。但也就看著可怕，實際無大礙。
“怎么弄得這樣？”楊放禮眉頭完全擰緊，“你完全可以做別的糕點，何必，何必非要這個？”
明明就是想要讓他吃著不舒心，但何必還要拿自己折騰！
這才是楊放禮現在最想說的。
華凝月卻已將手縮回袖間。
“眼見得就要到秋季了，如今正好還是吃姜的時節(jié)。這一點姜汁糕，只是為王爺準備的白天小點。晚些我自然會再為王爺準備另一份糕點?！?p> 她語氣極淡。
楊放禮卻聽得神色變幻不定。
良久，楊放禮才嘆道：“華姑娘，你這又……罷了?！?p> 他終究不曾將話說出，只是目光有了幾分變化。
華凝月唇角輕揚，轉而看著鮑春暉：“稍等，我這就到里面把書拿給你。”
鮑春暉連忙起身：“麻煩華姑娘了。”
華凝月無需多時，已將東西取出。
書頁上《飲膳正要》四字瀟灑飄逸略，筆鋒轉折間卻有一股女子的柔媚。
楊放禮只瞄一眼，便收回目光：“這是你親手寫的？”
“小時候默寫過一遍?！?p> 正將書翻開的鮑春暉動作一頓。
他望望華凝月，再看看手中的書，愈發(fā)覺得書的分量有點重。
只聽得華凝月沉聲道：“今日我將這書送你，亦正好當做你將要前往新月州的臨別贈禮。此行路途遙遠，多加保重?！?p> 鮑春暉呆了半響，方才鄭重點頭：“我會的?！?p> 楊放禮又咳：“華姑娘，這姜汁糕蒸好了沒？我有點餓了，現在可以吃嗎？”
華凝月卻看都不看爐灶那邊。
“晚上不大適宜吃姜。王爺還是忍著吧?；蛘咄鯛敵孕┗ㄉ?？”
“算了。那你等會兒還要做什么糕點？”
“這個……棗泥山藥糕吧。”
鮑春暉眼睛驀地一亮。
他今天正好也做過這個糕點，今夜若能親眼看到華凝月做，那就真可以說心滿意足了！
楊放禮不知這里頭還有緣故，只看到鮑春暉眼睛閃閃發(fā)亮的樣子，當即幾不可察地哼了聲。
食材自然都是今日珍味齋的伙計就已送來的。
山藥正如華凝月要求的，鐵棍形狀。
華凝月套上手套，方才給山藥削皮。切成兩截，投入一旁另一個水已被燒開的鍋中。
紅棗一一洗凈，又進冷水鍋。
楊放禮只看到灶內的火一時旺盛一時轉小，甚至有時候已經熄滅。
而華凝月將食材從幾個鍋中轉來轉去，一度還往紅棗中添入糖。
姜汁糕已經出爐，華凝月擺弄這些食材的空間更大。
聞著便有濃郁辛辣味的姜汁糕看起來很誘人。
楊放禮眼巴巴地瞅了瞅，還是轉而去看華凝月。
便看到華凝月將山藥和紅棗都做成泥狀。
兩者都用小火，加入豬油炒過。
棗泥的棗香味甜甜的。
眼見得兩樣主材都已經備妥，楊放禮又看到華凝月取出一些米粉，放入炒鍋略略炒出香味。
粉末的量并不多。
鮑春暉輕聲道：“這用來涂模具，方便脫模。”
楊放禮瞥他一眼，不說話。
鮑春暉則已眉頭輕皺。
他看著華凝月的整個流程，和自己的也沒什么差別。
但……
聞著香氣卻有些不同。
要說材料問題，并不見得有關。
花玉樓中的食材素來不差，尤其是要給素薇用的，更是最好。
原因究竟在哪？
華凝月不知旁人心思，只專注地用山藥泥為皮，棗泥為餡，包好后放入模具，便壓出精美的形狀。
兩者都可以生吃，這棗泥山藥糕到此，便可以說完成。
山藥皮在夜色中，仍是誘人的白。
哪怕被包裹著，還有棗香蔓延。
此次糕點上桌，楊放禮就已先迫不及待地要吃。
鮑春暉略有些遲疑，但看到華凝月的神情，方才也敢拿起一塊品嘗。
清甜、溫潤。棗香滲在山藥皮中。
只咬一口，已有濃濃的滋味在唇舌間化開。
甜的感覺漸漸潤入心底。
清新的滋味又像在山藥與紅棗成長的山野。
鮑春暉好不容易才從這恍惚的感受中掙扎出，轉眼看楊放禮，卻只看到楊放禮出神的樣子。
華凝月的手還是藏在袖間，旁人看不到她略有些收緊的手指。
果然……還是如此。
她真的進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