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年級的時候林涵美她們換了一個班主任。楊老師調(diào)走了，調(diào)去前屯教學(xué)了。陸校長也不當(dāng)校長了。聽說是因為陸校長和村支書不和，村支書把陸校長告了下來。

　　新來的校長姓孫，原來是鄉(xiāng)上初中的語文老師。家住在林涵美家村上，中心校就讓他回來當(dāng)了校長。

　　林涵美他們班新?lián)Q的班主任姓蘇。蘇老師原來也是鄉(xiāng)上初中的老師，好像是因為打了學(xué)生，總之是犯了一點兒小錯誤被調(diào)到林涵美他們村上的小學(xué)來。

　　蘇老師很年輕，也就二十多歲。長得也還過得去。

　　因為林涵美學(xué)習(xí)好，蘇老師也很器重林涵美。

　　沒過多久，班上轉(zhuǎn)來一個女孩，叫陸麗娜。聽說陸麗娜家住的地方有山，她轉(zhuǎn)來她爺爺家上學(xué)。林涵美家和陸麗娜家有親戚，林涵美管陸麗娜的爺爺叫老姥爺，就是陸麗娜的爺爺是林涵美媽媽的老叔，不是親的，但也不太遠。

　　有時候放假，林涵美會去陸麗娜的爺爺家找她玩，她倆玩得最多的是過家家。她爺爺奶奶什么東西都讓她倆玩，從不管著她倆，所以她倆每次都玩得很盡興。

　　每次玩完林涵美要回家的時候，老姥爺就說：“在這兒吃吧。”陸麗娜也熱情地留林涵美，可林涵美一次也沒在那吃。

　　當(dāng)時陸麗娜有一個三鮮伊面的袋子，林涵美在那之前沒見過方便面。袋子上畫著雞蛋、蔬菜什么的很多東西，陸麗娜告訴林涵美，方便面里這些東西都有，林涵美就以為真是那樣。及至后來見到真正的三鮮伊面，林涵美才知道原來當(dāng)初陸麗娜騙了自己。

　　三年級時林涵美她們有了思想品德課，是由以前的陸校長教。陸校長現(xiàn)在叫陸老師，教得很好，總是把答案壓縮到最短讓林涵美他們背，這樣很好背。

　　從思想品德書上，林涵美第一次看到了上海這個地方，看得有些癡，心想：有一天，我要是能去上?？纯丛撚卸嗪冒?。

　　有一天，陸老師教林涵美他們一課，書上提到了一本書《格林童話》。林涵美又想：要是我有一本《格林童話》該有多好啊。

　　哥哥這一年上了初中。初中在鄉(xiāng)里。暑假里哥哥就讓爸爸給他買自行車，爸爸沒給他買。三姑家有個自行車，放在了林涵美家，說借給哥哥上學(xué)騎，哥哥嫌舊，不想騎。

　　開學(xué)這天，哥哥背上書包，站在屋里生氣，說：“沒有車子我不念了?！卑职忠埠苌鷼?，說：“你不念就拉倒?！庇终f：“你三姑家那個不是車子？”哥哥不說話，還站在那嘔氣。后來有幾個要上初中的孩子騎著自行車來找哥哥，在外面喊哥哥，哥哥就推出三姑家的自行車跟著他們一起去上學(xué)了。

　　其實原來村上是有初中的，林涵美剛上一年級的時候，初中就和她們在一個院里。后來因為初中生總堵小學(xué)生班級的鎖頭，陸校長生氣，去鄉(xiāng)上要求，于是村上的初中撤了，并到鄉(xiāng)里去了。

　　當(dāng)時林涵美家前院有個老王太太，老王太太和自己的一個兒子、兒媳婦住在一起。她有一個外孫女，不住在林涵美她們村，有時候會上她家來。她外孫女叫秦麗，秦麗也就比林涵美她們大一兩歲的樣子，卻長得特別高，比一般的大人還要高。奶奶說孩子有早長有晚長的。

　　奶奶來了林涵美家之后，常常念叨憋屈，說誰也不認識。有一天在大道旁納涼，看到了老王太太，奶奶以前就認識老王太太，于是找到了一個伙伴。于是奶奶有時候去老王太太家坐坐，老王太太有時也來林涵美家遛達遛達。老王太太很會說，而奶奶卻不怎么會說，和老王太太在一起，一般都是聽老王太太在說。

　　星期天放假的時候，林涵美有時也會推著自行車去學(xué)。先從車子橫梁下面斜著騎，這個學(xué)會了之后，再練橫梁上騎。先林涵美上不去車子，別的小孩給林涵美把著，林涵美上去能騎走，到時候又下不來，也需別的小孩給把著，才能下來。后來慢慢地練，能從前面抬腿上大梁了，也能自己停住下來了。

　　林涵美家的日子慢慢的也不太好了。哥哥學(xué)校里一要錢，爸爸就讓林涵美給拿。有時候林涵美不愿意拿，爸爸就說：“爸賣黃豆就還你呀?！笨蓮膩頉]見爸爸還。

　　林涵美感覺哥哥有時似乎在說謊，學(xué)校里根本就沒要錢。因為有一天哥哥上學(xué)都走了好一會兒了，又回來了，說學(xué)校里要什么什么錢。

　　爸爸后來沒錢怨他自己，因為他開始不怎么賣糧食，一個農(nóng)民你不賣糧食上哪弄錢呢？爸爸把糧食都放在外屋攢著。林涵美家有陳了好幾年的小麥。爸爸說把糧食贊起來，怕挨餓。

　　爸爸是挨過餓的。爸爸經(jīng)歷過三年自然災(zāi)害。爸爸說那時候沒什么吃的，人們把玉米芯都粉碎了吃了。大舅媽也經(jīng)歷過，說粉碎的玉米芯還不敢吃飽呢。

　　有時林涵美家連油都吃不上了。其實也不是完全沒錢，柜子里還有三、四百塊錢，爸爸舍不得花，于是林涵美家就吃不上油。冬天還好說，殺豬了就有葷油吃。最苦的是夏天和秋天，有時真是一點兒油吃都沒有。搟面條，奶奶就用點水把鹵子燉熟。燉菜也只是放點兒水和鹽把菜燉熟。烙餅也是不放油的涼水餅。

　　每年到收莊稼的時候，爸爸先在自己家收兩天，看莊稼太多，就去三姑家，幫三姑家收兩天，然后就對三姑父說：“你先幫我去收，等收完了我的，我再來幫你收?！庇谑侨酶妇蛠砹趾兰?guī)桶职质铡？扇酶笌桶职质胀炅耍职謪s不去幫三姑父收了。三姑父幫爸爸收完了莊稼，對奶奶說：“媽，那我回去了?！绷趾缆牫鰜砣酶甘窍虢邪职趾退黄鸹丶沂涨f稼的意思，可爸爸卻在旁邊不作聲，于是三姑父只好一個人回去了。爸爸幾乎年年這樣做，林涵美覺得爸爸真不對。

　　哥哥上初中之后中午不回來吃飯，有時從家里帶干糧，有時奶奶或爸爸也給他點兒錢，去一個小飯鋪里吃一碗面條，那時面條一塊錢一碗。有一天，哥哥帶了干糧，晚上回來又帶了回來，說：“我一拐彎就去了小飯鋪?！比胰硕夹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