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蒙學(xué)之始

　　韓玗要教山人們的孩子識字，著實讓韓孺大吃一驚。

　　在這個時代，書就是硬通過。

　　古話說：遺子千金，不如遺子一經(jīng)。意思就是說，留給孩子一大堆黃金，還不如給孩子留一本書。這里的經(jīng)，是四書五經(jīng)的經(jīng)。

　　至于原因，就不得不從大漢的官員選拔體系說起了。

　　在漢代，官員選拔主要是“察舉制”。察是考察，舉是舉薦。

　　簡單來說，就是一個人品行好，能識文斷字，便可以通過考察，成為“吏員”。吏員干得好的，便可以舉薦給中央做官。吏員，大致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基層公務(wù)員；而官員，就相當(dāng)于現(xiàn)代的高級官員，至少也得是正處級以上。

　　在那個文盲遍地走的時代，“識字”這個標(biāo)簽，比現(xiàn)代的985高級多了。

　　各大家族都會教自家子弟識文斷字，也會教自家奴仆的子弟一些基本的文字，方便他們勞動。

　　但是大規(guī)模教山人識字，無異于對外公布自家的核心秘方。

　　韓玗也不知道該如何打消韓孺的疑慮，只是認(rèn)真地說道：“相信我，這是一個天大的計劃?！?p>　　韓孺收起了嬉皮笑臉，鄭重地說道：“這事我管不著，你跟你家老子說去吧。”

　　韓玗道：“只要你不給我搗亂就行?！?p>　　韓孺道：“今天我練功，什么都不知道。”轉(zhuǎn)身對管家道：“今天的任何事都問你們家玗公子，跟我沒關(guān)系啊！”

　　說罷，韓孺逃也似的，去了練功房。

　　韓玗知道，這事兒，自己的小叔叔只能幫到這里了。

　　“時不我待，先干起來吧?！被厝ジ抑黜n嬰稟報，來回耗時太長，還不一定能被準(zhǔn)許，不如來個先斬后奏。

　　自己一個毛頭小子，就這么瞎干了，還有轉(zhuǎn)圜的余地。如果事先跟韓嬰通氣，反而不好做決定。

　　“管家，咱們莊子上有刻工嗎？”韓玗下了決定，便不再猶豫，打算先從刻字開始。

　　紙張不堪用，絹帛太貴，木簡太麻煩。

　　韓玗的打算，便是在木板上刻字，豎在莊子里，讓山人們歇工的時候過來學(xué)習(xí)。

　　管家道：“公子可算問對了。咱家莊子有戰(zhàn)場上回來的刻工，個頂個的都是一把好手。公子要刻什么？”

　　韓玗眼睛一亮，說道：“有字寫得漂亮的人嗎？也找一個來?！表n玗自認(rèn)為寫字不咋地，韓孺寫的字他也瞧不上眼，不如找個現(xiàn)成的縣級書法家合算。

　　“有，有！咱們莊子上的先生寫字就很漂亮?！惫芗掖饝?yīng)一聲，便出去造人。

　　韓玗走到外面，在心里盤算著刻什么字好。

　　古代的蒙學(xué)讀物，最開始的時候是《急就章》。不過要到漢元帝時期才出現(xiàn)，也就是景帝的孫子的孫子。

　　這之后，便是《千字文》，出現(xiàn)的時候再魏晉南北朝。

　　再之后的《三字經(jīng)》，《弟子規(guī)》，更是到了明清時期才出現(xiàn)。

　　這幾本書，韓玗大致都背過，自己最喜歡的便是《千字文》?！都本驼隆防锏膬?nèi)容雖然跟這個時代最接近，卻有些晦澀難懂。

　　《急就章》共三十二章，人名、皇室游獵、纟旁字、交易、農(nóng)產(chǎn)品、禾旁、草頭字、仕途、衣旁字、邊疆、金旁、工具、器皿、竹頭字、器皿、水產(chǎn)、嫁娶、玉器、五音、飲食、人體外形、五臟、兵器、車輿、車旁、革旁字、門戶、建筑、樹木、牲畜、木旁、馬旁字、禽獸、鳥旁字、疾病、疒頭字、中藥、喪葬、仕宦、吏治、司法、罪犯、禍?zhǔn)?、貪卑，近乎涵蓋了當(dāng)時人類認(rèn)知的所有方面。

　　比如：錦繡縵旄離云爵，乘風(fēng)懸鐘華聵樂。豹首落莽兔雙鶴，春草雞翹鳧翁濯。

　　再比如：絳緹繡絲絮綿，敝囊橐不直錢。服鎖(纟俞，音須)(此下巾)與繒連，貰貸買賣販肆便。

　　雖然讀起來也朗朗上口，對仗押韻，卻遠(yuǎn)不如《千字文》中的“天地玄黃，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張。”讀起來干凈利落。

　　不一會，管家?guī)е鴰讉€匠人過來。

　　“見過玗公子！”

　　“諸位請坐！”韓玗道：“今天請諸位來，乃是有事相托?！?p>　　“公子言重了。我等吃住都在莊上，自然唯公子之名是從。公子只管吩咐便好。”

　　韓玗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先前，我得先人所授蒙學(xué)一篇，欲將其刊刻立碑，以教孩童?！?p>　　為首的匠人面色激動，拱手道：“此乃千秋功業(yè)，我等能能參與其中。公子寫個樣子，我們照著刻就行。”

　　“咳咳……這個……”韓玗有些尷尬道：“我的字有些拿不出手，想讓先生代寫一副?！?p>　　教書先生這時開口道：“哈哈……這個簡單，我必恭恭敬敬地寫上一副。公子就先給我們說說，這篇蒙學(xué)是什么吧！”

　　“先生可帶了簡筆？”見教書先生和匠人都豪氣，韓玗也不磨嘰。

　　管家道：“公子稍等，我這就取?！?p>　　韓玗先大致跟教書先生講了一下千字文，（此處省略一千字），熟悉一下內(nèi)容，待會寫起來不費勁。

　　聽完之后，教書先生驚呼為神作！

　　“此文不僅包含了諸多文字，還通曉天文地理，人事農(nóng)學(xué)，倫理道德。如果我沒猜錯，公子方才讀的這篇蒙學(xué)里面，應(yīng)該沒有一個重復(fù)的字吧？”

　　韓玗驚道：“先生厲害，這都能聽得出來！里面確實沒有一個重復(fù)的字?！保ìF(xiàn)代的千字文，因為簡化字的緣故，出現(xiàn)了幾個重復(fù)的字。）

　　教書先生笑道：“不才哪有那么厲害！不過是聽了前面幾十個字，不見重復(fù)的，后面也沒發(fā)現(xiàn)重復(fù)字，才作此猜測而已。只聽一遍就能記住，在下只聽說董仲舒有這個能耐?！?p>　　韓玗驚道：“先生認(rèn)識董仲舒？”

　　那教書先生笑道：“曾在一起讀過書。也不知道那家伙現(xiàn)在怎么樣了。董仲舒乃是在下見過最聰慧之人，凡讀書，皆過目不忘。聽人說話，也能一字不差地復(fù)述?！?p>　　韓玗心中暗道：“騙人吧！”嘴上卻說：“有機(jī)會當(dāng)會會這位董先生?！?p>　　教書先生道：“公子若想見此人，我倒是可以引薦。董仲舒來信說，最近幾日，要來長安一游?！?p>　　“那敢情好??！”韓玗不放過任何一個跟時代大咖交往的機(jī)會。

　　“那可是董仲舒啊！漢文明史上，位于最頂端的明珠之一?！表n玗滿眼冒著小星星。

　　“咳咳……”管家取了紙筆過來，打斷了韓玗的憧憬：“公子，簡筆來了。”

　　“哦……”韓玗回過神來，取過木簡和筆，寫下了《千字文》三字。

　　正要往下寫，忽然驚覺自己的字太難看，便將筆交給了教書先生：“哎呀，瞧我得意忘形了，還是先生來寫吧！”

　　“哈哈……”教書先生接過筆，擺好木簡，道：“勞煩公子再將這篇蒙學(xué)誦讀一遍。”

　　韓玗：“（此處省略一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