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太累了。
我一定是太過放松了。
所以直到冷箭劃破空氣、擦過耳朵,我才猛然驚醒,終于意識到是封疆派出的射手到了!
但是——不對!舉凡射手都需要背負著重達幾石的弓箭,因此他們的速度遠遠不及方才被我們甩掉的追兵!那么這樣看來,他們眼下之所以能順利地在我們逃出京都城門前伏擊我們,是多虧了封疆的未雨綢繆了?。?p> 是我太過大意,封疆豈是個被威脅威脅就能夠善罷甘休的人!?只怕他早料定我不會殺樊阿耶、不會挑起兩國戰(zhàn)爭,所以就在等我先放人,而一旦我放了樊阿耶,他便啟用一早就埋伏在我們出逃必經(jīng)之路上的射手,將阻礙他三個月后大計的我們就地射殺!!
“將軍醒了?”
一邊駕馬一邊還要躲避流箭,這樣的境況,昔言他竟還能用如此平和的語氣問出如此廢話的話,我很佩服他。
“再睡一會兒也無妨!”
他頂著被流箭削得只剩一半的面具,還與我耍著貧嘴——似乎從我決定出逃開始,他就一直心情愉悅。
我懶得理他,遂直入主題,“……看來封疆他事先多有防備,只怕不只是射手,射手后頭還有更多的法子讓我們出不了京都,你打算如何?”
“跑?。 彼讱馐?。
“怎么跑?”我又問,“且不說我們能不能甩得掉這些伏擊的射手,我只問你,你有出這京都城門的路引嗎?封疆一定會加大盤查的!”
“無妨,樊阿耶他……”
“呵,”我打斷他,“昔言,你是高興傻了嗎?”抬手撫上他那僅剩一半的面具,我當真覺得好笑:“你都已經(jīng)這么狼狽了,他人卻依然不見蹤影,難道現(xiàn)在,你還相信他會幫你么?”
“他需要你,他們的王的確指名道姓地要娶你和親。”他依舊底氣十足,但我能看出他面上的猶疑。
“你也說了,是他們的王要我和親,”我道:“所以不是他樊阿耶需要我,而是西蠻王需要我。”
“可這天下,又有哪個國家是王與將軍同心同德的呢?”
我中山國如此,誰能保證他西蠻王庭就不是如此?
“在下明白了,”昔言甩開最后一波利箭,駕著馬停在巷尾一個角落,“將軍大人說得不錯,沒準樊阿耶他正巴不得我們死在路上、死在封疆手中!這樣正方便他借和親不成的由頭挑起戰(zhàn)事?。 ?p> “不錯,這才是樊阿耶需要的——一個起兵的理由,”我道:“至于西蠻王要我做甚,等到了西蠻王庭,我自會查出!”
我翻身下馬,向昔言道:“只不過現(xiàn)在,我們需要在京都尋一個藏身之所,然后再想辦法出京?!?p> “將軍大人,”昔言的聲音突然有些莫測,“我們這是要去哪兒?”
“跟我走吧,”我道:“在京都,有一個地方只有我才知道。”
從方才進入這個巷尾開始,我就覺得這里熟悉得可怕,直到昔言停在這里,我才終于敢確認——這里正是當年我九死一生逃出那個地牢之后,重見天日的所在。
所以從這里再往回走,就定是那個地牢無疑。
這個地方,我從未跟任何人說起過;哪怕是非紅,每每看我夢魘,他也只是單純地以為是父親的死刺激我所致——不曾想此次落難,我竟要同并不熟識的昔言分享這個地獄。
這可真是……
“到了,”我在一叢藤蔓前停下腳步,“就是這里?!?p> 昔言皺眉,面上極不自然,身形似乎還抖了抖,看著我良久竟是無話。
我大奇,這廝居然害怕藤蔓?我玩心大起,便忍不住逗他,“跳下去是一間地牢,這里絕對隱秘,除了我再沒有人知道?!?p> 他更加慌亂,我心情大好,遂變本加厲道:“這可是我們能找到的唯一一個藏身之處了!”
就見他一怔,隱忍良久,最終還是咬牙挪開藤蔓,與我道:“將軍大人,請。”
我既訝異又好笑,初見時面對我的刀都巋然不動的昔言,怎的見了這不知名的藤蔓就怕得這樣?被他這一打岔,我竟連“重回故地”的那一絲害怕和猶豫都沒了,當即就心情大好地跳了下去——畢竟,這一路的出逃算是如了他的意,我早就看他心情大好的樣子不順眼了,能讓他也吃一次癟,我其實很解氣。
“記得把藤蔓恢復原狀!”我故意叮囑道。
因了出口的藤蔓好歹有些縫隙,所以還是有些月光得以灑進來,我借著這難得的光四下一看,發(fā)現(xiàn)這里和五年前我被抓來時并沒什么兩樣——沒來得及丟棄的刑具、生銹的鐵欄、地上斑駁的黑紅血跡、以及大大小小的動物尸骨……總之,除了破敗了許多之外,它還是那么可怖。
不過,這也已經(jīng)足夠讓我看出這里被廢棄了,而且廢棄得很匆忙,不然,這些用珍貴材料做成的刑具、堅固的鐵欄、還有得天獨厚的隱秘位置,無論當年的幕后黑手是誰,這地牢都對他大有用處,若非外力相逼,想來他是絕舍不得就這樣廢棄的。
我向前幾步,生銹的鐵欄在細碎的月光下隱隱泛著讓人不舒服的光,五年過去,再親眼看到這地方,依然能叫我不寒而栗。
可是,是什么讓這幕后之人放棄了這處地牢呢?或者說,是誰呢?我暗自思索卻毫無頭緒,不過無論是誰,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我將這個疑問暫時揣好,決心查出此人身份之后便尋他聯(lián)手。
我被折磨三日的血淚,以及這間接導致父親死去的仇恨,我統(tǒng)統(tǒng)都要討回來??!
沙沙……
“來了,你好慢,”應(yīng)當是昔言來了,于是我叮囑他,“你先在這里待著吧,我去找京都巡衛(wèi)營里我的人,想辦法弄兩張路引?!?p> 沙沙沙——
我等著昔言應(yīng)聲,可是四下里一片靜寂,沒有人回答,只有奇怪的聲響在繼續(xù)。
不!來的不是昔言??!我一回頭,手中的刀本能地出鞘!可是我忘記了自己眼下內(nèi)力全無,硬碰硬的后果,便是我被蛇尾狠狠地甩上了鐵欄!!地面上還有碎裂的鐵欄張牙舞爪地展示著鋒利的斷口,不得已我伸手一撐!喀喀!果然是腕骨斷裂的聲音??!
喘著粗氣,劇烈的疼痛讓我直冒淚花,但即便如此,我依然能看清攻擊我的,是一條粗壯的大蛇??!
蛇!?怎么會有蛇???
怎么會有這么大的蛇?。?p> 我的腦子嗡嗡作響,疼痛一層漫過一層,眼前一花,我似乎看見那蛇纏上了我的腰,就像五年前的那第三個夜晚,讓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肥海豚
小劇場—— 昔言:將軍別怕,在下上面有人。 和玉:有人你還會被削掉面具? 昔言:…… 和玉:有人你還會被封疆追殺? 昔言:…… 和玉:有人你還會…… 昔言:將軍饒命!是在下看錯人了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