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姑蘇城外
“佛,動曰濟世,卻只渡己,真是可笑?!敝裆綉嵖?。
“阿彌陀佛,施主此言差矣?!倍梢粩r下身旁的小僧,饒有興趣的又說“那么,施主覺得,佛,該如何做?才算佛呢?”
“佛對人,應該挫其銳,解其非,和其光,同其塵,然后三思而禪定,入世再出塵。佛的誕生,就應像佳木的雕刻一般,斷塵根,去凡枝,受千萬斧削刀鑿,然后,人,才能成佛?!敝裆教咸喜唤^的說完。
渡一眼里的欣賞之意,不加掩飾的展露無遺。
“道家的小子,你說的很好,可是,你說的那是道,而不是佛。”一白須老者不知何時,來到了眾人身邊,毫無預兆的說。
竹山心頭暗凜,“他,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方丈”
“方丈”……
僧眾和首座渡一齊刷刷看向老者,不約而同的開口。
“萬丈迷津,遙亙千里,不見舟子,唯有自渡。切記,切記。”老者輕撫著白須對著竹山開口。
“走了。”白衣僧說完,先一步走出。
“阿彌陀佛,施主,告辭?!倍梢徽f話時的表情,讓人感到不自然。說完這句話,他就帶著眾人離開。
“唯有,自渡嗎”竹山低頭沉吟。
論天證道之前,姑蘇城陷入了繁忙的準備與徹夜的狂歡。
姑蘇城里天書閣
“人道渺渺,仙道茫茫,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兇;高上清靈美,悲歌朗太空;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窮。
北都泉曲府,中有萬鬼群。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
阿人歌洞章,以攝北羅酆,束誦妖魔精,斬馘六鬼鋒。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p> 即便近乎整座城,都熱鬧非凡。天書閣深處,藏書樓里,天機老人仍然在手不釋卷的研讀。
“天機,天機,…你在嗎?…”門外熟悉呼喊傳來,天機老人皺了皺眉,正欲起身回應,門,卻被突然推開。
和壯漢一起進入的,還有一位少年,便是天機的高徒-百曉生。
“師傅,對不起,是我沒攔下師叔,這才打擾到您的清修?!卑贂陨泵ο驇煾到忉?。
“沒事的,曉生,你下去吧。”天機擺了擺手。
“是”百曉生躬身回應,緩緩退步走出。
“地藏啊,你該是知道的,我看書,最煩被打擾?!闭f著,天機瞪向那位壯漢。
“呦,《仙道經(jīng)》啊,師兄莫不是,也走到了那一步?!钡夭厣锨皫撞?,瞥了眼桌上的書,開口詢問。
“世間,只有一個李落蟬。我這一把年紀,怎么跟他比。”天機無奈嘆息。
“師兄,看開點,那家伙所得的秘籍,不是放到你這了嗎?”說完,似是又想起了什么,連忙又說“對了,我來是有重要的是要給你說?!?p> “什么事?”天機老人撇了撇嘴,眼神滿是懷疑。
“州主告訴我,來了個你會感興趣的人”聽見州主兩字,天機老人坐的更直了些。
“我去看了看,我想州主說的應該是劍谷來的那個少年?!钡夭氐恼Z氣漸漸認真。
“誰?”
“他叫,李暮寒。”
天機老人皺眉思索良久,無果。
“我在他身上,感覺到了《劍典》《冰典》的氣息?!钡夭赜终f。
“應該是李落蟬給劍谷留下的拓本吧?!?p> “那少年,該不會是李落蟬的后人。”
“那倒是不可能,李落蟬那家伙,是個癡兒,只對劍感興趣,他,不近女色?!碧鞕C老人笑著解釋。
“這,便奇怪了?!?p> “想那么多干什么,即便出了什么簍子,還有州主兜著呢?!碧鞕C老人起身,拍了拍地藏的肩。
姑蘇城內,街道之繁華,即便已經(jīng)有所準備,仍是令得李暮寒大吃一驚。
陪著陌桑逛了許久,李暮寒身上的大包小包,便近乎要把人壓垮,便不得不將其放在了儲物戒指中。
李暮寒身前,正歡快走著的陌桑,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轉身對著李暮寒說“還記得,那年我們吃的桑椹嗎?”
“你還怕蠶嗎?”
李暮寒說完,兩人相視而笑。
“哎呦”
“啊,對不起。”正笑靨如花的陌桑,突然發(fā)覺自己踩到了別人,急忙道歉。
悶悶不樂的竹山,正百無聊賴的走在圣天城里,畢竟在他心里,感覺自己又被那老和尚忽悠了一次,越是這么想著,就越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腳部傳來的痛處,終于將竹山思緒拉回,情不自禁的一聲“哎呦”,引來幾位路人詫異眼光。
“無妨,無妨?!敝裆揭姴茸约旱氖莻€女孩,便不打算做過多計較,強忍著不去跛腳,假裝著自己的大度。
李暮寒發(fā)現(xiàn)陌桑停下,急忙上前查看。
“不知閣下,如何稱呼?師承何門?”竹山見迎面走來的李暮寒氣宇軒昂,便料定他師出名門。
“在下,李暮寒,劍谷弟子?!崩钅汉f完,又對陌桑小聲詢問?!鞍l(fā)生了什么事?”
陌桑薄唇微抿,輕輕搖頭。
“原來是劍谷弟子,難怪如此風流倜儻……”
一番夸耀,令李暮寒無語。
“還未請教兄臺貴姓?”
“竹山,東戎道宗弟子,我?guī)煾蛋?,那可是大有名頭……”
陌桑再度撇了撇嘴,和李暮寒無奈的等著竹山說完。
“李兄來姑蘇,也是為了證天論道?”
“不錯,我來開開眼界?!?p> “你們可找到住處?”
“未曾”
“道宗前輩在城西為我覓得一院,諾大的院子,我一人倒是住不習慣,李兄若不嫌棄,可帶嫂子來,我們把酒言歡?!?p> 嫂子一詞,令陌桑羞紅了臉,拉了拉李暮寒的衣袖,似是有所擔憂。
“無妨。”李暮寒輕拍著陌桑的手,在她耳邊輕語安撫。
“既然竹山兄弟盛情相邀,那我就卻之不恭了?!?p> “如此,甚好?!?p> 三人說笑著簇擁離開,準確的來說,是李暮寒和竹山兩人,而陌桑在兩人身后緩慢跟著,眉頭緊皺。
李暮寒走了一段路后,才發(fā)覺陌桑并沒有跟上。急忙回身去找。
陌桑正在身后不遠,扶墻走著,腳步虛浮。
“你怎么樣?是哪里不舒服嗎?”李暮寒快步上去前。
“應是近日舟車勞頓,累著了身子,休息休息就好了?!蹦吧;貞?。
“上來”
李暮寒半蹲,背起了陌桑,腳步沉重而又穩(wěn)健。
姑蘇城雖然廣闊,在年輕人走來,卻也不過幾盞茶的功夫,何況竹山的小院,離眾人并不算遠,未多時,眾人便至。
確認陌桑無礙后,安排她在客房休息,李暮寒給了前來查看的竹山大可放心的示意。
出門幾步,便到了竹山安置的酒席,竹山那不可抗拒的語氣,讓李暮寒咽下了嘴邊的話,
“你這個朋友,我可交定了,今日,可別不給我面子?!敝裆皆挳?,上前勾肩搭背。
難以推辭,只好順從了竹山的心意。
“烈魂”入口的濃郁與辛辣,令李暮寒咋舌,表情幾分猙獰。
“料到你不會飲酒,不妨試試這個?!本茐旁谧郎蠒r,有著別樣的清脆。
“桂花釀?還是桃花釀?”
“你想多了,這不是那種清酒。?!?p> 抱起酒壇一番審視,偏向清新的風格,產(chǎn)于霧隱的百花佳釀,等等字眼,遠不及沁人心脾的花香來的劇烈。
斟滿了早已準備的酒盅,兩人默契的碰杯。
“霧隱酒莊,或許沒什么名氣,不過你該知道雕欄吧。”聽竹山的語氣,似乎想要趁機炫耀一番自己的淵博見識。
“雕欄,那可是南璃煉器圣地,在南璃,地位同樣崇高的還有符法大家-畫棟。”李暮寒如是說到。
“不錯,這百花酒,算是雕欄的煉器宗師特供之物,入口花香淡雅,后味激烈濃厚。也算是千金難求了?!?p> “后味濃厚?竹兄何出此言?我倒是未曾發(fā)覺。”李暮寒語氣懷疑,心想竹山必是在嚇唬自己。
“待會你便知曉,你一直叫我竹兄,你今年有多少歲數(shù)???”
“一十有七?!?p> “方才還叫你兄臺,看來得改口叫你賢弟了?!敝裆胶诡?。
“無妨無妨?!币粫Ψ?,李暮寒已有幾分醉意。
“兩日后,便是證天論道了,賢弟可有把握?!?p> “這種打鬧之事,竹兄也會感興趣?”
竹山搖頭說“你,我,弟媳三人去湊湊熱鬧,看看這四域的天才,倒也不錯?!?p> “我也是這么想的,不過,竹兄倒是誤會了,我和她,算是朋友吧?!?p> “哦,我懂,我懂?!敝裆金堄信d趣的說。
月光灑落在酒盅里,而后灑落在酒杯里,最后,灑落在了酒碗里。
兩人,也從一句句的閑聊,到了對坐飲酒,無所不談。
一壇半的百花佳釀喝完后,李暮寒終于醉倒在了花叢間,伴夏蟲芳草一覺眠。
竹山一邊嘲笑著已經(jīng)醉倒的李暮寒,一邊又自己舉起酒碗,邀著明月,邀著清風,邀著他或許存在的朋友們,共飲而歌。
第二日姑蘇城西
清晨便醒來的陌桑,還是和昨天一樣,有點暈厥,整理完枕邊脫落的近乎枯草的秀發(fā),洗漱之時,面對鏡里較之以前稍顯憔悴的面容,陌桑一度自我懷疑。
“我還能撐多久呢?給他表明心意,然后再狠心的離開嗎?他會擔心的吧?!?p> “論道后,我就永遠的離開吧,希望他,忘了我這個,騙子?!?p> 步入院內,兩人的放肆睡姿著實辣眼,強忍著兩人的渾身酒氣,將他們叫醒。
兩人百般不愿的飲下陌桑遞來的醒酒茶,然后一陣洗漱。
“今日城內的燈會,可萬不能錯過,聽說,因為論道的緣故,這次比前幾年,都更為壯觀?!闭谒⒀赖闹裆剑磺宓恼f。
“怎么,還沒瘋夠?”陌桑不知何時,來到兩人身后,氣的鼓起了嘴。
“這,怎么算是瘋玩?開拓眼界,不好嗎?”李暮寒有些不理解。
“就你這樣,一個人,能照顧好自己嗎?”聽陌桑的話語,似乎有些生氣。
“那,你管我嘍?”李暮寒輕佻的語氣,有著少年的玩世不恭。
陌桑氣的跺腳,轉身離開。
眾人又是一日的閑情雅致,游玩嬉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