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端來的朗姆酒,已平安遞到了幾位冒險家的手中。作為“壁爐與甜酒”中的資歷最老的員工,這位美麗的金發(fā)天界人很早就與“黎歌”的諸位打成了一片。酒館中喧囂依舊,而她正端著自己精心調配的清茶,坐在吧臺一角的長椅上津津有味的聽著。
沒錯,那天界惡魔,今天就是來聽故事匯的。
在某條蠢龍的不懈努力下,酒館烤箱的清理工作總算是告一段落了。雖說她已離開廚房,生無可戀的沮喪表情卻還在臉上掛著。身著女仆裝的賽琉正巧從儲物間探出腦袋,她猜不到伶星都經歷了什么,但一眼就能看出,早上那二十枚雞蛋著實給這孩子折騰的不輕。
至于一早便留在吧臺整理餐具的西澤,在聽完姬千隴的敘述后,那原本就殘存不多理智,已被憤怒吞吃了個干干凈凈。
“勒格姆!我算是看錯那混蛋了!”
“罪不在他。稚音她老爹,萊文斯先生直接向余述提的婚約。與你想的一樣,余述那狗娘養(yǎng)的直接就同意了,還將勒格姆推了出去當擋箭牌?,F在的忘川公會是什么鳥樣,你也不是不知道。自打弦失蹤,勒格姆這個‘副會長’完全就是一擺設?!?p> “政治聯(lián)姻!還真tm的是政治聯(lián)姻?!那蛇皮公會也配搞這么一出?余述這蠢貨還真把‘忘川’當公國的一流勢力了?!”
“挺扯淡的對不對?第一次聽的時候,我人都傻了?!?p> “好了,雞哥,沒用的我就不說了。我想知道,現在咱們怎么辦?!?p> “怎么辦?還能怎么辦。我這不帶著鹿三到你這里,專程來調整心情了嗎?!?p> “下一步呢?!?p> 是啊,下一步怎么辦呢?聽見這個問題,姬千隴整個人都怔了一下。他大致猜到了西澤想要說什么,卻完全不知該如何回應。在被那雙深棕色的眸子盯到不耐煩后,雞哥將手伸向了不遠處的朗姆酒。
如果說西澤已被怒火鍛造成了炸藥桶,雞哥的遲疑便成了踢翻木桶的致命一腳。在講究安全用火的“壁爐與甜酒”,沾火即炸西澤一時半會兒還不會將房頂掀翻。但當散落的黑火藥填滿地板,硫磺與硝石的甜美香氣,已不可避免的溢滿了整間酒館。
“就這?就這??!”
若用更為直白的方式解釋,可以說西澤的這句回應,火藥味極強。
“給我閉嘴!我沒告你該怎么好好說話嗎???”
當然,對習慣與西澤對罵的姬千隴來講,該如何暢快的回擊陰陽怪氣,根本不用人教。
“姬千隴啊姬千隴,虧你還是一會之長,到頭來竟連這點骨氣都沒有!罷了,人還真是越老越慫,就當是我高看你了!真是抱歉,我一開始就不該對你抱有期待!”
“放你娘的狗屁!你要是有種,現在就給我滾去搶婚!要是沒那膽量,就別在這兒跟我瞎叫喚!”
同世間所有的文斗一樣,罵架的本質也是場回合制游戲。在向那棕發(fā)青年火力全開打了整整一套輸出后,搭建完心理防線的雞哥,已準備好應對西澤接下來的狂轟濫炸了。
待人真誠且耿直善良的千隴會長根本沒有想到,在經歷了長久且心驚膽戰(zhàn)的等待后,他迎來的竟是一聲埋藏著興奮的輕快嘆息。
“那我們走吧?!?p> 西澤是這么回應的。
姬千隴只是感慨,這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混蛋,到底明不明白自己的話對‘黎歌’來說是何等殘酷。
“說話請過過腦子!那可是忘川公會和萊文斯商會聯(lián)合舉辦的婚禮,還是在全西海岸最惹人眼球的地方舉行!姑且不論搶婚的成功率,單單是破壞婚禮所造成的惡劣影響,都足以令‘黎歌’遭受滅頂之災了!”
“余述在場嗎?”
“...那瘋子不在,聽說他三天前就離開西海岸了。”
“他去哪里了?對我們來說,這可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你也明白,一位擁有‘魔皇’稱號的瘋子,處理起來會多么麻煩?!?p> “說是一路北上,朝著艾爾文防線的方向。”
“這么說來,他沒個十天半月回不來?”
“大概是這樣?!?p> “這么說的話——”
說這話時,離開吧臺的西澤已經站在姬千隴身邊。甚至將適合搭配朗姆酒的小菜,變魔術似得放在了自己前會長面前。
“——‘忘川’公會余下的蛇皮冒險者,就交給你來解決了。隸屬萊文斯商會的保安,分我些人手就能處理。”
那是份添了不少醬汁的鹵鵝肝,聞上去口味偏甜。只是看了個大概,姬千隴能確認西澤準備的這盤小菜,恰到好處的迎合了自己的口味。只是在一系列糟心事的折磨下,他實在沒有進食的欲望。
“聽著,西澤,烏鹿三和稚音的事情,我也非常不甘心。但‘黎歌’不是我一個人的公會。我不能因鹿三一人,毀掉公會數年來積累的聲望?!?p> 在瑪爾公國,冒險者可算不上什么正當職業(yè),更別談五險一金之類的社會福利了。與絕大多數在阿拉德大陸漂泊的全職冒險者一樣,除去效力多年的公會,烏鹿三背后便不再有任何保障或后盾。
對這無依無靠的白熊來說,姬千隴的抉擇不可謂不殘酷。但只要“公會會長”的頭銜還掛在雞哥身上,他就必須向那頭可憐的白熊,擺出一副無血無淚的可惡嘴臉。
“黎歌”并非少年漫畫中,僅由少數精英聚合成的小規(guī)模冒險團體。這支以平凡人為主旋律的百人公會,早已置辦好了公會大廳與不動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如果某天“黎歌”在西海岸臭名遠揚,用這句話可形容他們可非常適合。
姬千隴不能讓那些追隨他的冒險者們,因自己一時的任性,而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那些靜候著吞噬“黎歌”的泥潭,曾屬于公會管理層之一的西澤,看的甚至比姬千隴更清楚。作為一位缺乏特殊能力的麻瓜冒險者,只能依靠火銃與道具自保的西澤,災難性的不善戰(zhàn)斗。但也正因如此,為了在危難中尋得活路,他早早就學會了揣測人心。
“輿論的問題,我會替你想辦法。至于萊文斯商會,咱一定能向他們證明,比起‘忘川’,‘黎歌’更適合成為合作伙伴?!?p> 聽見西澤的回答,眉頭緊鎖的千隴哥竟又被驚得愣了片刻。在名為“壁爐與甜酒”的酒館中,這是今天第二次。
“你沒開玩笑,對吧?”
西澤沒再理會這位已為公會操碎了心的憨憨會長,只是轉身走向了那只還陷在高腳轉椅中的可愛白熊。聽著椅子在重壓下發(fā)出的悲鳴,西澤決定下周一定要在酒館中放一把“烏鹿三專用椅”。
那種能裝下整只白熊的椅子,或許被稱為硬質沙發(fā)更為恰當。
“好了鹿三,別哭了鹿三?!?p> “...”
“走,咱搶婚去?!?p> “西...西澤?你...你不是退會了嗎?!?p> “是啊。但這間‘壁爐與甜酒’,可是我開的酒館。既然你都來到了這里,我就不可能繼續(xù)袖手旁觀了。收拾收拾準備出發(fā)吧,等事情解決了,記得帶稚音常來?!?p> “..”
“你相信我嗎?!?p> “...”
“眼淚擦干。在婚禮上,新郎要體面?!?p> 那頭深陷在轉椅中的圓潤白熊,終于掙扎著挪出了身子。能看到烏鹿三下定了決心,西澤的計劃便算是成功了一半。在這場關乎到般配們”今后幸福的神圣棋局中,己方的大部分棋子都已集結完畢。他眼中的唯一的變數,是尚未明確表態(tài)的姬千隴。
西澤相信,像雞哥這樣穩(wěn)健的男人,需要來個混蛋在后面狠狠踹一腳。
說來也巧,西澤并不介意成為混蛋,且非常擅長拱火。他打心底里認為,這種至關重要的任務,非自己莫屬。
“做出選擇吧,雞哥!是像個聰明人一樣忍氣吞聲,還是再帶上‘黎歌’各位干一票大的!已經沒有時間猶豫了?,F在,告訴我答案!”
“我想靜靜,你有煙嗎?!?p> 西澤怎么不會猜到,那位偶爾連正反話都聽不明白的憨憨會長,竟能用一句八竿子打不著的回應,懟的自己啞口無言。
“嗯..嗯?我記得你很早就戒煙了。”
“是啊,兩年多沒抽了?!?p> “那你這..”
“滾!”
接過西澤遞來的整整一盒煙草后,姬千隴搖搖晃晃的走出了酒館。直到烏鹿三喝光了迪亞為他新準備的熱咖啡,那位石頭般穩(wěn)健的男人也沒有回來。
西澤只是看見,酒館窗外的那棵老榆樹下,煙塵一直飄個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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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杅咸
勞動節(jié)快樂。前天班里突然開了個班會,團支書說的第一句話是,“恭喜各位,你們大四了?!? 好嘛,連返校都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