蕁羽大概能明白夢中夢是什么。
她用不著何世然的進一步解釋，沒有多問，心里卻對他眸里剎那閃過的復雜情緒而感到疑惑。
穆皓唯支支吾吾了兩聲，像是想問什么卻終究沒有開口，最后還是安分的牽著蕁羽的手垂下頭。
“意思是我還沒有逃脫那里嗎。”
她輕聲自語，恍然間又如想起什么一般。
“不...那里已經(jīng)變得不一樣了。”
“那里變得不一樣了，你又到那里去了嗎?！?p> 穆皓唯聽到了她的自言自語，滿臉憂心忡忡，“我們的辦法沒能破解那個夢嗎。”
“那里是金色云端...那里是云端夢境。”
何世然終于又將一閃而過的復雜情緒隱去了，臉上又掛上了淡淡的笑容，他彎側過身來，“看來那個女孩真的很想見到你。你說夢改變了，她有說了些什么嗎？”
“......不關你事。”
蕁羽扭過頭，看到何世然這幅笑容就不想告訴他。
“那我呢...”穆皓唯看見蕁羽扭頭不看何世然心里一喜，開口就想問自己能不能知道，下一秒就被蕁羽打斷：“也不關你事?！?p> 穆皓唯有些失落的垂頭，蕁羽看著心生罪惡感。
“那還真是可惜了。”
何世然卻不惱，而是有些無奈的率先站了起來，他抬手一陣拉力，蕁羽和穆皓唯順勢站了起來，三人站穩(wěn)，蕁羽低下頭去望漆黑的地面。
他們真的越過了走馬線嗎？
“越過走馬線的用意又是如何...？”她皺起眉，“還不是在看起來一樣的地方？我們哪也沒去，哪也沒到。”
“不，你已經(jīng)去過了?！?p> 何世然輕聲說，
“真正能跨過走馬線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已。蕁羽，你已經(jīng)去到該去的地方回來了?！?p> “？什么...”
蕁羽猛一怔，跨過走馬線，就會到那個地方嗎？何世然是想要自己去那里真正看看嗎？關于那個地方的夢境曾是她這輩子最像夢的一個夢，而跨過走馬線的那一次，到那片云端的感覺已經(jīng)與現(xiàn)實無異了。
“蕁羽剛剛...已經(jīng)跨過去了...”穆皓唯聽得一哆嗦，“那她現(xiàn)在是活著還是死了？”
“活著呢，要是我死了你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牽著我的手？？”蕁羽聽到他的話白了他一眼，“趕緊放開?！?p> “我錯了我錯了隨口一個玩笑嘛...萬一我放手了又被何世然轟出去怎么辦...”穆皓唯認識到自己說錯了話趕緊求饒，離開了蕁羽的身邊指不定何世然還會對他怎么樣。
他明明是正統(tǒng)的魂夢師宗主繼承人，卻落到三人里最怕在夢境里迷失的地步，真是蒼天無眼。
“所以那就是你想給我看的東西？”
蕁羽最終還是沒甩開穆皓唯的手，任由他去了，反倒是轉頭看向了何世然?！澳俏业膲艟骋财屏耍摽吹囊部戳?，我就當你已經(jīng)幫上我了，很感謝，你的救命之恩也已經(jīng)報完了...那么我可以醒來了吧？”
“恐怕不行?！?p> 何世然臉上流露出略微苦惱的情緒，笑意不達眼底，蕁羽心說你怎么一副一肚子壞水的模樣。
“我真正想給你看的不是那個地方...”他說，“還記得我之前說夢境這片空間發(fā)生變化了嗎？”
“我記得，但是我覺得這里一切都很正常。”
蕁羽皺起眉來，這次的夢境從進入開始就是何世然在有意無意的引導，從中出現(xiàn)什么怪異狀況似乎都是他意料之中的，夢本來就變化多端，有什么古怪？
“！啊...說起夢境異常...”一直很安分的穆皓唯突然開口，“你是說近一個月開始夢境的不穩(wěn)定和具實化嗎？！”
“？具實化？”
蕁羽回頭去看穆皓唯，對于他嘴里說出來的詞充滿迷惑，卻沒想到何世然也開始應聲附和。
“是...夢境世界在開始和現(xiàn)實世界不斷逼近磨合。身為魂夢師的你們一家早該發(fā)覺了?！焙问廊灰活D，“但你們并沒有做出任何措施來改變這種狀況。”
“我們也有不停地找原因?。?！”
穆皓唯似乎覺得自己的家族被何世然質疑了，突然激動起來，“你一個局外人有什么資格這么說？”
“你們也說不上局內(nèi)人。”何世然笑，“知道為什么這十幾年里夢境旅人們總是出現(xiàn)迷失于夢境再也醒不過來的狀況嗎？夢境早就開始異動了，現(xiàn)在會出現(xiàn)那種情況也早該是在預料之中的。”
“你們在說什么我完全聽不懂?。。。。 ?p> 蕁羽發(fā)懵，從剛剛開始眼前的兩個人就好像在用外星語交談一樣讓她心煩。她該死的在意那個什么所謂的“具實化”，隱隱猜到什么她不愿去想的東西。
“我想給你看的就是夢境的具實化?！?p> 何世然望著蕁羽開口，后者卻一怔，眉頭緊緊的縮皺起來。
“夢境和現(xiàn)實本來是兩個不該相交的層面的。如今它們因為一些原因交織在一起了?，F(xiàn)在的夢境遠比以前更不穩(wěn)定，在不斷的坍塌重組，夢境之間的交融也愈演愈烈?！?p> “之前我們經(jīng)歷的那個將死之人的夢境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恰巧能連接上的。即將破碎的夢境就是最有可能通往‘云端夢境’的道路?！?p> “云端夢境...是掌管所有夢境的地方。它同時也維系著夢境與現(xiàn)實的平衡。如今平衡被打破了，云端夢境早就出事了。蕁羽，你能看到云端夢境是有原因的?！?p> 蕁羽倒吸一口涼氣，夢境和現(xiàn)實交織在一起了？不用多想就知道有多恐怖。千奇百怪的夢境扭曲的樣子她見過，當各個夢境與現(xiàn)實變成了同樣的層面，世界將變得一發(fā)不可收拾。
能看到云端夢境的只有她，被呼喚的也是她，何世然這是什么意思？要自己正真再次抵達云端夢境去找尋錯亂的原因嗎？
“你是想要我拯救世界嗎？”蕁羽不由覺得可笑，“我為什么非去不可呢？我看到了具實化又怎么樣？就算世界交織混亂也與我無關吧？本來對我而言...夢境和現(xiàn)實也沒有區(qū)別，現(xiàn)在不過是多了一個交錯的點而已。我為什么非要去扭轉它呢？”
她說的是真心話，世界扭曲與她何干？她只不過是個普通人，不知道為何擁有特殊的能力而已，她犯得著去趟這趟渾水嗎？
將扭曲的世界修正了...修正了又能得到什么？夢境還是夢境，現(xiàn)實還是現(xiàn)實，可無論什么地方都沒有人和她有深厚的聯(lián)系，這樣的世界對她而言混不混亂有什么區(qū)別嗎？
“又沒有想要留住的東西，也沒有想要留住的人...”
她咬咬牙垂下頭來輕聲自語，心里覺得很不舒服，自己嘴上說了那樣的話，心里卻總糾葛著，夢境的事故在腦子里縈繞不斷。
穆皓唯感覺到自己握著的手有些微微發(fā)顫，望著她面露擔憂之色，何世然則抬起了另一只手，似乎想要觸碰她的臉卻又戛然而止。
“蕁羽...”
兩人同時開口，卻又同時打止，各自心里的話都沒能說下去。
蕁羽垂頭下望，吸了吸鼻子眼角有些濕潤，想要甩開兩人的手擦干不知為何會涌出來的眼淚獨自離開，可她剛剛準備發(fā)力，耳邊就響起了隱隱不屬于人類的低吼聲。
接著，她被何世然牽著的那只手被突然放開，她猛抬頭，卻只看見何世然往自己的肩頭猛一推。
她下意識想去抓那只剛剛放開的手，可下一秒他的身影就被而后突然躥上的黑色陰霾包裹起來，整個吞噬。接著她被穆皓唯扯進懷里，兩人受到那股推力身子后跌，黑色陰霾接連而至，飛快的開始包裹侵蝕她的視野。
有股凜冽的寒意躥上心頭，蕁羽在視野完全被侵蝕前，望見了不斷收縮的黑色陰霾外，有只巨大的橙紅色眼睛和她對上目光。
是什么...這是什么東西....
她什么也沒能開口說，就被黑色陰霾如紗布般纏住了口鼻，只是片刻聽到穆皓唯在她耳邊低語。
“是它....是夢魘....”